伊利亞從那個小鬼手裡頭搶來的所謂“玩具遙控器”其實是擴音器。
多虧了貼心的工作人員，他就好像生怕陸十二不相信似的，接住了擴音器後，衝著那擴音器“喂”“喂”了幾聲——然後陸十二聽見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各種“喂”，仔細地聽一下還有效果不錯的回聲，略為澎湃。
難怪剛才他覺得jay說話的聲音怎麼“好像”這麼立體——原來不是“好像”——而是本來就是，非常立體，剛才他們說話的聲音同時現場幾十個高等音箱從四面八方全立體地傳入了現場周圍每一位貴族、每一位政要的耳朵裡。
他們就用這樣“略為澎湃”的聲音討論了一下關於沙迦耶的某方面能力問題。
最慘的是，如果jay用的是“財哥”，人家可能還不知道“財哥”是誰，但是他……用的是沙迦耶的全名，還沒忘記加上“陛下”兩個字進行調侃……以及，剛才他們用的詞是什麼來著？……………………好像是，“不行”？
“……………………………………………………”
陸十二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運轉，他幾乎連臉紅都快忘記了，現在他能做到的就是“臉白”，甚至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收到過請帖跑到軍部這個地方來，相比之下，哪怕是跨年夜躲在家裡喝營養液，都比在這裡的安全係數更高。
最可恨的是，工作人員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當擴音器開啟的時候，它就會震動象徵著開啟”——
就好像誰在意這玩意怎麼開啟的似的。
這會兒整個宴會大廳安靜得可怕。
陸十二用餘光飛快地掃了一眼四周——
他看見門生站在人群之後，依舊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正微微蹙眉看著他。
巫羽正伴隨著幾個軍部高官從正門走入，原本他一邊走一邊在交談什麼，在感受到了宴會大廳裡不同的氣氛後，他停止了講話，看了看周圍最終將視線固定在了陸十二的臉上。
沙巴克大爺也是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好像在讚揚他和jay兩個人“很有種”。
只有不遠處的伊利亞和那個之前跟她吵架的小鬼似乎是意識到自己闖禍了，都是一臉震驚外加驚慌地望著陸十二——是的，驚恐，驚恐得如同受了驚的垂耳兔——蔫頭蔫腦的還沒忘記驚恐地炸毛……於是，他們大概是成了唯二兩名現場與陸十二感同身受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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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十二最終將自己的視線固定在了自己面前那張還在歡快說著關於“擴音器”演講解說的工作人員的臉上——儘管看了很久黑髮年輕人都沒記住他到底長什麼樣。
當工作人員將擴音器的工作原理貼心地跟大腦已經宕機的陸十二講解完畢，現場大約是有十幾秒簡直像是萬聖節前夜而不是元旦前夜的可怕沉默，人群中終於不知道是哪個人最終沒繃住，先是“噗嗤”地笑出聲來，然後，那聲音就像是傳染似的，迅速地充滿了整個宴會大廳——所有的人都衝著陸十二笑了起來，雖然不是哈哈大笑那麼不講究，但是那伴隨著竊竊私語笑聲還是猶如□□一般在宴會大廳炸裂開來。
陸十二看見jay一臉茫然地轉過頭看著他，掩藏在禮帽的陰影之下那雙眼就好像在問：這玩意剛才被自動開啟了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過陸十二已經完全不在意了，他就是覺得此刻他想去死的欲.望已經超越了任何一刻。
……當然，如果能讓誰現場挖個洞讓他把腦袋埋進去，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晚宴還沒有正式開始，已經陸陸續續有更加重要的人緣到達現場，但是那人群的哄笑聲卻好像停不下來似的，笑聲沒有惡意，但是裡面的曖昧卻讓陸十二覺得無比尷尬——當他感覺到一束熟悉的目光穿越過人群固定在他的臉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燃燒了起來。
良久，陸十二聽見一聲優雅的輕咳聲響起，人群稍稍安靜了下來，這個時候，優雅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遠遠傳來，話語中甚至似乎還帶著笑意——
“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怎麼樣？”
沙迦耶的聲音響起，那稍稍安靜了一些的現場忽然又“嗡”地一聲炸開鍋來，周圍的男性賓客稍微年輕一點的都在勾肩搭背擠眉弄眼，年長一些的則是滿臉尷尬地面面相覷，那些女士們則羞紅了臉，一個勁兒的地扇動手中的小羽毛扇或者假裝害羞地抬起手掩唇，期間還不忘記偷偷地狂瞟身材健壯高大的金髮男人的下半身。
陸十二聽見沙迦耶的話語先是猛地抬起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此時男人站在原地，臉上依舊是掛著從容不迫的笑容——而且那還不是假笑，現場明亮的燈光讓陸十二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笑意深深地嵌入雙金色的瞳眸底，沙迦耶在看著陸十二，笑得一臉自然放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看上去甚至有些得意。
就好像他們真的已經“怎麼樣“了似的。
沙迦耶想著陸十二這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脫下了一邊手上戴著的手套，在陸十二選擇奪門而逃之前，他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熟悉的氣息伴隨著高大的身形所投下的陰影一塊兒將陸十二籠罩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伸出摘下了手套的那邊手攬住了黑髮年輕人僵硬緊繃的肩膀，然後用相當具有佔有性的姿態像是將他半擁在懷裡似的，帶到了宴會場地的一張空沙發上——
陸十二餘光瞥到，他是給高階貴賓休息的地方，光線不會比外面太亮，而且因為人不多，所以相比之下比較安靜。
“在這裡等我一下。”沙迦耶的聲音在陸十二的耳邊響起——男人這會兒正微微彎著腰，靠黑髮年輕人靠得很近，在說話的時候，口中撥出的熱氣盡數噴灑在了懷中人的耳垂上，讓他的耳垂迅速地升溫變紅。
說完，沙迦耶稍稍抽身離開，沒過一會兒他又轉身回來了，手中還端著一杯果汁——是真的水果炸出來的果汁，這在外面絕對是奢侈品，但是在這裡卻手可拿，果汁紅紅的，陸十二接過來嗅了嗅，發現大概是石榴汁之類的水果炸出來的，還有一點點甜橙的香味。
“去吧，”陸十二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家幻獸，“我喝杯水冷靜下就回去。”
沙迦耶點點頭，將那只取下來的手套抓起來似乎準備重新戴回手上，並作出轉身要走的模樣。
“還有。”
陸十二又叫住他，男人很聽話的停住腳步，回過頭挑眉看著他，戴手套的動作也跟著一頓。
“能別笑了嗎？”陸十二繼續面癱著臉，聲音平坦無起伏道，“有那麼好笑？搞清楚，剛才我們在討論關於你‘不行’的話題，等下你在演講的時候，人們看著你不是在思考‘我們要不要跟他合作’而是在思考‘他到底行不行’——”
“……”
陸十二語落，然後看見沙迦耶那始終保持上揚狀態的嘴角抖了抖，兩人默默地相互瞪視片刻，幾秒後，男人似乎終於忍不住“噗”地輕笑出聲，他一邊笑一遍顫抖著將那手套戴上，完成了一系列動作後在陸十二殺人的目光下他的肩膀還是在持續抖動——他的右手食指勾起輕輕地壓在下唇上，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沾染上笑意彎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狀。
陸十二從來沒有見沙迦耶笑得這麼開心過。
“沒關係，我不在意。”沙迦耶笑著說，“你知道我其實可以的，就夠了。”
“……”
陸十二沒話說了。
………………………………真的是，丟死人了。
……
在陸十二面如死灰的注視下，沙迦耶終於停止了笑聲，他又跟陸十二鄭重其事地強調了一遍“在這等我”，然後便恢復了滿臉嚴肅的模樣離開了——雖然陸十二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搞不好他轉過身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又開始笑了起來……
沙迦耶離開之後，jay就像是一陣風似的殺了進來，陸十二甚至來不及琢磨他是怎麼進的高階貴賓區這個問題，這個整件事件的罪魁禍首手上抓著一被香檳酒，一屁股在陸十二身邊坐下來，一邊用手上風一邊不斷地重複著“太他媽丟臉了太他媽丟臉了老子這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其丟臉程度完完全全甩你上次在伽馬a星上電視接受採訪時的呆逼狀三條街”……
陸十二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謝過了自家隊友生動又形象的補刀。
“要不要喝口酒壓壓驚？”jay舉過酒杯放到陸十二的手邊。
“不要，”陸十二推開他的爪子，無力地說，“你記住了隊友，我明天要是上了娛樂八卦週刊的頭版頭條，那就是你害的——就是因為你打從埋入軍部大門開始就停不下來的各種黃腔造就了我們的當下……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個跟自己的幻獸偶爾會玩玩情趣的職人……”
jay一臉放鬆地揮了揮手，完全沒有愧疚的模樣說：“怕什麼，你又不是第一個這麼做的，而且財哥這麼帥，身材也棒棒噠，天天睡在你旁邊你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
陸十二：“……”
有一種被倒打一耙的無語凝噎感——他有點想要反駁關於jay說的“到底是誰把持不住”的問題，但是想一想，他很沒有說服力——因為就最近兩次他跟沙迦耶的“親密互動”來看，完全就是……一方主動，另一方半推半就。
於是陸十二沉默，又聽見jay在他耳邊淡定地說：“都說這些上流社會的人很放得開，擁有覺醒幻獸的職人大多數都跟自己的幻獸有點什麼，要麼就是祖輩上某個人跟自己的覺醒幻獸有點什麼，否則就財哥和沙巴克大爺他們的個性來看，你覺得覺醒幻獸怎麼可能會乖乖聽人類的話——”
陸十二轉過頭看了眼jay，雖然這傢伙明顯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但是……居然好像也稍微有點道理的樣子。
jay喝了口酒，懶洋洋地說：“而且財哥看上去也好像對眼下的情況挺滿意樣子，因為這樣一來，今晚他不用守在你身邊都不會有人來找你約.炮了。”
陸十二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麼？”
jay理直氣壯道：“就算那些軍部高官甚至是皇族再有膽子再沒節操，也只限於跟同類搶情人——跟外星人搶情人什麼的，在他們確定其安全係數之前，大概是不會做的……”
陸十二：“……”
jay：“當然，哪怕是要做應該也不會傻乎乎地選最牛逼的那個外星人下手。”
陸十二：“……”
在兩人對話的過程中，在外面宴會大廳裡已經開始了各種重要人物的講話，沙迦耶只是說了幾句像是喊口號的話就下去了，他看上去是想往陸十二他們這邊來的——可惜當他一下臺子，就立刻被軍部的人圍住，男人也是微微一愣後，便看上去還算和善地加入了這些主動上前來攀談的人的對話中去……
整個高階貴賓休息區裡人不是很多，但是奇怪的是，從頭到尾哪怕是軍部的將軍發表講話，都沒有人進來要求他們起立仔細聆聽或者做出別的什麼，他們就全程坐在那裡，中間甚至有服務生上來問他們有沒有需要幫忙拿的食物……
擁有同樣待遇的是高階貴賓休息區裡為數不多的其他幾個人，因為周圍光線比較暗，陸十二看不清楚他們的模樣，只是勉強地猜測坐在最裡面位置似乎是皇族，因為其中的一名身穿白色禮服裙的女性哪怕是只是看著個模糊的輪廓，陸十二都能判斷其撲面而來的高貴優雅的氣質，當她微微動一下時，陸十二甚至看見了她那一頭及腰的又長又卷的金髮。
jay正說著話，感覺身邊的黑髮年輕人忽然安靜下來，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麼？”
陸十二收回目光：“裡面的大美女。”
“財哥在外面被一群麻煩的人包圍，你就在裡面看美女？我會好好地跟他告狀的不用謝——”jay一邊笑著一邊也回頭彎腰往裡面看了一眼，在看見陸十二說的那人的時候明顯一愣，隨即笑容微微收斂，然後坐了回來。
陸十二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是皇族的人麼？”
“是，而且不是一般的皇族。”jay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那些人有些麻煩，你要不要喝什麼，我去幫你拿——”
陸十二搖搖頭，正奇怪不是有專門的人送麼他幹嘛自己跑一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他們身後跑出來一個小孩子的身影，他一邊跑一邊回頭衝著裡面座位的人什麼用飛快地用氣急敗壞的語氣說著什麼，陸十二沒怎麼聽清楚，只是聽見個“擴音器”的關鍵詞後，下一秒這小孩就因為走路不看路，結結實實地撞到了jay的腰上。
他“哎喲”一聲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揉鼻子爬起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是正準備開罵的節奏，卻在猛地抬起頭看清楚了他裝著的人是誰時，又微微一愣，緊接著那張還算精緻的小臉立刻緊繃了起來：“怎麼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真的是冤家路窄，這小鬼居然是之前被伊利亞搶了擴音器——最終導致陸十二丟人丟到姥姥家的臭小鬼——這會兒他出現在這個高階貴賓休息區，足以說明他的父母應該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這樣他能跑到後臺去將重要的道具拿出來當玩具玩也就勉強說得通了。
這會兒，陸十二扶了把那個小孩，替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卻還沒來得及拍兩下手就被不客氣地打掉。
陸十二沒說話，收回了手，抬起頭去看jay卻在看清楚後者表情的時候猛地愣了下——jay完全一掃平日裡那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模樣，這會兒正微微蹙著眉看著面前的小鬼，深褐色的瞳眸之中似乎還閃爍著似乎是不太愉快的光芒。
“我在哪裡都不關你的事。”jay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之前隨手放在桌面上的禮帽重新扣在扣上，順手壓了壓帽簷，正當陸十二奇怪自家隊友和這小鬼的對話聽上去怎麼聽都覺得很奇怪的時候，卻在這時，從他們的身後傳來一聲女人有些焦急的聲音——
“瑞恩爾，你跑什麼？父皇只不過是隨便說了你一句而已，你用不著發那麼大脾氣吧？”
那女人的聲音雖然沾染著焦急以及微怒的情緒在裡面，但是聽上去依舊很溫柔——陸十二聞聲看去，這才看見在高階貴賓休息區的盡頭，那個之前被他和jay小小圍觀過的女性人影晃動了下，緊接著，那女人就站了起來，從休息區盡頭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她的高跟鞋踩在柔軟厚重的地毯上發出好聽的沉悶聲響。
她的步伐有些急促，這會兒正用雙手稍稍拎起那因為過於華麗而十分厚重的裙襬，稍稍加快了步伐往這個小鬼這邊跑過來——在這個過程中，陸十二清楚地聽見jay發出了“嘖”的一聲似乎極為不耐的咂舌音，等那個女人將那個小鬼一把抱住，似乎有些著急地問他摔著哪裡沒有的時候——陸十二看清楚了她的臉——這真是個十分漂亮的人，準確地來說，哪怕她跟一些覺醒幻獸站在一起恐怕那美貌的程度也不相上下，此時此刻，她那深褐色的瞳眸之中閃爍著擔憂的目光，薄唇輕抿，雖然已經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的母親，但是看上去也不過是二十五六歲上下少女的模樣。
之前她那一聲“父皇”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
考慮到面前的人是皇族，陸十二還是下意識地禮貌地站起身來，期間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人，發現她看上去有點面熟。
具體哪裡面熟，陸十二卻不太說得出來。
而這個時候，低聲責備了自己的兒子幾句“不該任性”“偷偷拿走擴音器本來就是你的錯”之類教育的話，並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那小鬼的屁股——當那小鬼被當眾打了屁股頓時面色鐵青時，她這才瞪了他一眼，伸出手輕輕地將耳邊垂落的長卷發別到而後，一邊抬起眼十分禮貌地說：“兩位年輕的先生，十分抱歉剛才我兒子——”
就在陸十二已經擺好了姿勢準備說“沒關係您多慮了”的時候，女人的聲音卻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她上一秒還拎著裙襬的手一鬆，整個裙襬墜落拖地，那張精緻的臉上的表情從之前的擔憂以及歉意變成了這一刻的震驚，漂亮的深褐色的瞳眸微微睜大，塗了淺色唇彩的唇微微張著似乎極為驚訝的樣子，她眨眨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面前單手插在禮服口袋中，顯得有些不耐煩的青年。
陸十二的目光在jay和大美女之間來回轉悠了一圈。
然後，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女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不算那一頭燦爛的金色長髮，光看那雙深褐色的瞳眸以及精緻的五官——
明明就是女性化外加調整美化過五官後的jay。
正當陸十二滿腦子的“臥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情況的時候，他看見他的好隊友又發出了一聲很沒有禮貌的咂舌音，在那個大美女臉上露出了一絲絲受傷以及委屈的表情時，他又頓了頓，順便摘下了自己頭頂上戴著的禮帽，隨手往桌面上一扔，而後嘆了口氣扒拉了下那被他糟蹋得有些凌亂的、有一些自然卷的黑髮……
一雙深褐色的瞳眸掃了一眼面前站著的“大美女”，然後他露出了個被當場抓包後無奈的表情，叫道：“媽，新年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