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虎半天沒吭聲，過了好半晌才啐了一口吐沫：“張大彪，你少在這跟我裝什麼正人君子，在城裡的時候，你沒去逛過窯子，現在跑這跟我裝大尾巴狼來了？。”
張大彪冷哼了一聲：“你說的沒錯，我是逛過窯子，但老子花的真金白銀，一塊大洋一塊大洋買來的，你情我願的事，不像你這樣，糟蹋婦女，你這麼幹，跟那些日本鬼子又有什麼區別，是爺們就把她放了，我和班副就當剛才啥都沒看見，誰出去也不敢胡說！”
鬍子虎那邊卻鬧騰了起來：“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沒糟蹋父女，這娘們是日本人，日本人禍害我媳婦的時候你們都哪去了？我要殺漢奸你們不讓殺那個日本鬼子你們也不讓。現在我就要那這個日本娘們消消氣，你們就這麼拿槍指著我？我才是你們的兄弟！”
虎子虎的聲音愈發的瘋狂：“你們就這麼對你們的兄弟？我老婆死的時候，你們在哪呢？你們端著槍跟那幾個小鬼子講道理啊？開槍吧，有種你們就開槍打死我！”
鬍子虎的話音未落，黑暗之中又傳來了一聲衣服撕裂的聲音，接著是那個日本娘們的尖叫神，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張大彪在我旁邊低聲說道：“班副，別耽誤了，再耽擱下去一會真把鬼子引過來了，這小子倔勁上來了，說什麼都聽不進去，我數一二三咱倆衝上去，要是他敢開槍，我直接崩了他。”
我沒說話，張大彪也沒吭聲，但我聽到他輕輕的開啟了步槍的保險，按照張大彪的槍法，這麼近的距離，就算在黑暗之中，也不會失手。
“一”
張大彪開始數數。
“二”
我正等著他數三的時候，忽然！前面不遠處又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哥！班長！你們在這幹嘛呢？”
聽到這個聲音，我懸著的心瞬間就放了下來，說話的是錢龍，如果現在還有人能夠勸動虎子虎的話，這個人就只能是錢龍了。
果然，鬍子虎一聽到錢龍的聲音動作就停了下來，那個日本女人也停止了尖叫，緊接著，鬍子虎尷尬的聲音響了起來：“大龍，不是讓你先走，你怎麼回來了？”
黑暗之中錢龍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我聽到了能不過來嗎？”
鬍子虎又沉默了良久，聲音顫抖的說道：“大龍，你是知道的，你嫂子死的慘啊！”
錢龍輕聲答應道：“我知道！”
錢虎聲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再說話的時候居然已經帶著哭腔：“大龍！他們幾個不知道，你嫂子死的有多慘！”我和張大彪都愣住了，誰也沒想到鬍子虎這個鐵打的漢子居然哭了！
錢龍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對！大彪他們不知道嫂子死的有多慘！”
突然鬍子虎咬著牙根聲音暴虐的低吼道：“大龍，我今天要替你嫂子出氣，你說你幫我還是幫他們？！”
錢龍的聲音低沉但卻堅定：“你是我哥！我當然幫你！”
鬍子虎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好！咱們…”
這句話才說了三個字，黑暗之中就傳來一聲拉槍栓的聲音，接著，我就聽到錢龍聲音顫抖的說道：“哥！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自尋死路啊！”
黑暗之中鬍子虎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一字一句的低吼道：“好！錢龍！你！居然！拿槍指著你親哥哥的頭！”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我雖然用槍指著鬍子虎的腦袋，嘴裡罵著他的祖宗，但在心裡，我其實是能理解他的。殺妻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還是一屍兩命。
如果說信仰讓我跟張大彪兩個人棄筆從戎的來打鬼子，那支撐著錢虎的，就是他對鬼子的仇恨，他恨所有的日本人，在他的眼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戰俘跟日本女人，所有的日本人都該死。
在過去的幾年裡，鬍子虎一直努力的把那個叫春花的女人當成他的弟媳，把女人肚子裡的孩子當成他的侄子，還能減輕自己對那個女人的愧疚。
然而就在今天，一切真像大白於天下，那個死去的女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背叛過他，女人肚子裡的孩子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這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的痛苦通通的都變成了仇恨，就算是鬍子虎這樣鐵骨錚錚的硬漢，腦袋裡也只剩下了仇恨。
這黑暗的地道給他最後的藉口，誰也不敢說我們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誰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看得見明天的太陽，換了我是錢虎，我也不敢說我不會失控！
但我不是錢虎，張大彪也不是，現在正拿著槍指著自己親哥哥腦袋的錢龍更不是！最讓我沒想到就是錢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第一次認識到這個平日裡書生氣十足但實際卻沒有讀過幾年書的靦腆年輕人原來有如此細膩強大的精神，我覺得他其實也在心裡偷偷喜歡過那個叫春花的女人的，他的仇恨和悲痛，並不比他的親哥哥少！
但就在這樣艱苦的毫無希望的環境裡，他還是能夠端起槍組織自己的親哥哥。在他的心裡，除了我跟張大彪恪盡職守的軍規之外，一定還有這一個中國人發自心底裡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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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鬍子虎還是一意孤行的話，錢龍真的會開槍嗎？我覺得不可能，就像剛才也忍心對著自己的戰友開槍一樣，我們這群人之中，也許只有張大彪和劉大壯可以，前者珍視紀律如自己的生命，而後者，經歷了太多的戰爭，見識過了太多的生死離別。他對生命的麻木度比我們都高。
還沒等我細想，鬍子虎就徹底失控了，聽他的聲音我就能想象的到他瞪得血紅的眼睛。只聽到他發出憤怒的咆哮：“大龍！你居然跟他們一起來對付你情哥哥！你忘了嗎？那年你掉到被野豬拱進了荊棘堆裡，是春花奮不顧身的跳進去把你背出來的，那天晚上，我在她手用針足足挑出了幾十根刺，你個白眼狼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