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絕大部分生靈而言,夜晚,是入眠的時間。
褪去一天的勞累,養精蓄銳,以及,
在最好的藏身之所,躲避潛藏在未知的黑暗之中的危機。
今天的皇城,多少有些不一般。這源祖神州最為繁華之地,即便是在夜裡,也有那通明的燈火照亮天際。
然而這一夜,卻沒有哪怕一絲的光亮。
“公輸大人,外環酉三十三區民宅已然封固。”
公輸松了口氣,終於,這偌大一個皇城之中最後一片民宅也被好好保護了起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公輸揮了揮手,示意下屬們退去,各歸其位。
這些人,方才只是照著自己的指示,站在玄機天舫之中完成了一系列的操作。想必在他們看來,那只是透過陣法固化民宅,保護宅內的百姓的措施罷。
公輸後頸一陣發涼,嘲弄地搖了搖頭。
所謂封固,也許表現出來的只是牆壁更加堅固,門窗更加結實的表象。然而形成這些表象的,卻並不是自己的下屬們一直以為的,透過陣法疏動天地五行,灌金於磚石,以致遇火不焚,不動如山。
並不是這樣。
神機營的這些下屬們,雖然放在源祖神州任何地方都能稱得上是頂尖的能工巧匠,但這玄機天舫乃是飛廉的設計,這些人單是掌握其操作已屬不易,這些年下來,公輸失望地發現,除了自己,不算早先出走的墨翟,竟沒有一人能從這天舫之中看出些端倪。
這玄機天舫,連線的不是天地五行,而是這世間萬物得以發展,得以變幻的關鍵。
時間。
所謂封固,便是將世間之物封存於不同於現世的時間之流,與現世從根本上加以隔絕。觸控被封固的民宅,所碰到的堅固無比的表面,並不是加固之後的牆面,而是時之壁。
公輸並不知道飛廉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他曾花費無數個夜晚泡在玄機天舫之中,試圖琢磨清楚其中構造。
然而他失敗了。
有生之年頭一次,公輸感到自己這顆腦仁子不夠用。
遠遠不夠用。
他也曾冒著進犯朝廷機密的大嫌向飛廉討要玄機天舫的設計圖,卻被飛廉以“忘記放在哪了”搪塞過去,並且——
“就算設計圖給你了,你也看不懂的,別瞎琢磨了。”飛廉頭也不回地回了公輸這句話。
公輸自認天下巧匠自己若封第二,只怕無人敢稱第一。多年來積攢下來的自信,驕傲,全在這一刻被摧毀殆盡。
他不信,卻又不得不信。
他不服,卻又不得不服。
當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和北公國達成了協定,全力協助韓光瑜清君之側,報償,是玄機天舫的設計圖。
公輸不是不清楚這皇城的險惡,不是不清楚他自己的能耐,然而,與這些相比,他更在意這座令自己度過無數個令他沮喪,消沉,甚至懷疑人生的玄機天舫。
為此,他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甚至是自己的來生。
公輸猛然睜開眼睛。
他又感覺到飛廉在注視著自己。
雖然他知道,飛廉人正被關押在天牢,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看得到自己,但他冥冥之中便是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一雙清冷的眼睛,目光掃過整個皇城,在自己身上略作停留。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上次還是在十年之前,暗劍之主一己之力闖入朱雀門的時候。
哪怕被打入天牢,飛廉仍是這樣絲毫不掩飾地密切關注著皇城的一草一木。公輸回想起早間在朝之時,朝中數位重臣本奏,與飛廉針鋒相對,而飛廉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幾次回應,皆是文不對題,以至於本想為飛廉說幾句話的天子也不由震怒,無奈嘆息一聲,將其打入天牢反省。
退朝之時,飛廉卻彷彿清醒了一般,吩咐公輸在全皇城範圍內啟用玄機天舫。
“你們也不想到手的是一座滿是廢墟的廢城罷。”飛廉頭也不回地走了。
韓光瑜沉吟半晌,衝著公輸點了點頭。
能讓飛廉與韓大人同時忌憚如此,甚至不惜全程封固……
這皇城,究竟惹上了怎樣的煞星……
\
少年駕著飛劍翱翔在萬丈晴空,鬢角掠過雲端,沾上了些晶瑩的水珠,腳下大片錦繡河山飛一般地向後退去。本該是一番意氣風發的光景,少年臉上表情卻異常嚴肅,甚至,有些畏懼。
他的身後,遮天蔽日的懸空大陸緩緩墜落,少年看見無數的修仙者駕著各自的法器,發了瘋一般向外逃去,卻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倒飛了回去。
就像撞在牆上的沒頭蒼蠅一樣。少年戲謔地想著,試圖讓自己輕鬆一些。
然而現實卻絲毫容不得他半點鬆懈,身後偌大的無形之牆已然漸漸向他逼近。
內丹瘋狂地轉動著,奢侈地消耗著多年積攢下的真元,讓少年儘可能飛得快些,更快些。
奇經八脈火燒一般地疼痛,少年喉頭一陣腥甜。若是在以往,他早早就該放慢速度,停下來調息,畢竟長時間的過度透支,不僅會讓自己經脈受損,甚至還會傷及一身修為。
然而此刻,和一身修為比起來,顯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一些。少年反倒更加猛烈地催動著內丹,讓自己快些,更快些!
無節制地燃燒生命,為少年爭取了時間,漸漸地,少年與那無形之牆的距離漸漸拉大,只要再加把勁,便可逃過這命中的一劫……
啪嗒。
一陣細不可聞的爆裂聲。
卻讓少年的心徹底冷了下來!
無節制的透支,終於讓內丹吃不住,瀕臨損毀。少年登時一口鮮血噴出,半邊青絲變做雪白。
動啊。
動啊!
動啊……
少年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乾枯的薪柴一般,再榨不出一絲能量,能感受到的,只有不斷的下墜,下墜……
最後一絲神識中,少年覺得自己看見了某種幻覺。一片白色的影子飄然而至,溫柔地環繞在他周身。
好香。
像白蓮花一樣……
……
男人睜開眼,困惑地看著眼前那一抹耀眼的白影。
“蓮……蓮姐?”
殺心磕磕絆絆地問道。
“哦,醒了?”
女人卻沒有看他,只顧著在空中左右騰挪,似乎在躲避著什麼。
“蓮姐,我到底是怎麼……”
殺心試著回憶,卻只覺得記憶中一片恍惚。自己明明在和那暗劍之主纏鬥,卻又如何昏迷不醒,還倒在了蓮姐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