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花回家了,蘭花兒突然覺得自己能喘口氣了。
她剛穿越過來就惶恐地發現自己小小的身子要照顧一個更小的娃娃,一直憋著口氣,又生怕露餡,整個人都挺得有點兒過分。她甚至覺得,改花要是再晚一點回家,她這小身板子說不定就能累得病倒。
誰知道呢,之前她落水的寒氣可還一直沒有拔乾淨。
改花回家的第二天,那個蘭花兒喊不出名字來的嬸子又帶著帶著她家四兒來了一趟——現在蘭花兒知道了,嬸子姓柳,她家四兒叫石頭。她聽到大哥這樣稱呼他們了。
柳大嬸子說的是好久不見,過來給改花打個招呼,其實眼睛卻一直瞧著蘭花兒。
蘭花兒就知道了,這嬸子是過來看看她有沒有向大哥講落水的事情呢。
她其實根本沒怎麼將那事情放在心上。那個蘭花兒的確是不在了,但她一個穿越的,好不容易佔了人家身體,似乎也沒什麼立場去責怪些什麼。
所以她壓根兒沒有向改花提起那天的事。
狗蛋太小,連完整的話就講不全,自然更不會跟改花講什麼。
蘭花兒就躲在改花身後,揪著改花的衣角,細細地喊了一聲:
“嬸子……石頭哥……”
柳大嬸頓時眉開眼笑,直誇蘭花兒是個乖巧和順的。
改花有點摸不著頭腦,跟蘭花兒講:
“柳大嬸好熱情。”
蘭花兒便笑了笑。
改花回來以後,便到村裡邊的人家裡頭花錢買了些糙米回家。
據說這些是早就講好了的。外頭鎮上的糧價比村裡邊的貴好多。改花買得不多,便跟家裡頭田地多的人家談攏了,每次回來去買上一些。
那些人家可憐改花家裡三個孤兒,也都給答應了。
反正家裡邊糧食放著也是賣的,改花出的價錢也並不比來收糧的人出得底。
可惜就是這樣,改花掙得的那點兒錢也不夠買多少糧食。
蘭花兒偷偷地掰著手指頭數了好久,確定了那一小堆糧食大約可以吃三個月。
這還略差了一點兒呀——蘭花兒在心裡邊默默地嘆著氣。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狗蛋都已經快要四歲了,卻還是一副瘦巴巴而且不怎麼會說話的樣子。連蘭花兒也是一身弱弱的骨架子,風吹就倒的模樣。
那是他們家裡邊實在騰不出吃食來,每日裡餓著,又沒有別的油水進肚子,當然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蘭花兒眼巴巴地看著,心裡邊忍不住就覺得焦急。
再這樣下去,家裡邊的人就是不餓死,少說也是個發育不全的腦癱兒,往後有什麼用呢,還不如當下就餓死了呢。
她想了好久,覺得自己應當忍耐的,最後卻還是忍不過去。
便大著膽子跟改花講:
“大哥,咱家……不買些菜種?”
改花聽了不由得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小妹的腦袋,講:
“咱家裡邊沒有人管種菜啊。”
蘭花兒早想好了,扯著改花的衣角,努力地揉了揉眼眶,擠出一點兒紅來,慢慢地講:
“我……種!狗蛋說,餓……”
她有點兒恨自己這個身體嘴怎麼這麼笨,說句話都結結巴巴的。
改花聽了就拼命撓頭。
在他心裡邊,小妹實在是還小。
旁的窮苦人家裡頭五六歲的小丫頭也只是跟在大人身後做些撿漏的工作,或者自己跑到外邊去玩,並不像他小妹一樣管著一頭家和一個更小的小弟。
他總覺著小妹仍小得很,燒水做飯的,已經很勞累的,她又怎麼會那些田裡邊的活兒呢。
可小妹跟他說,餓。
最後蘭花兒得了兩小捧菜種。
是改花帶著她到柳大嬸門上去,用那準備過年的一角酒換回來的。
柳大嬸還跟她仔細地講了,這堆是菘菜種,這堆是萊菔種。該什麼時候播種、有什麼注意的。
菘菜和萊菔蘭花兒都見過,就是捲心大白菜和白蘿蔔麼。改花買了一點兒,說是留著過年的時候吃——總不能過年只喝糙米粥啊。
蘭花兒嘴笨,但她直直地站著,聽得很認真。柳大嬸回頭就感嘆,真是個好閨女,可惜早早就去了爹孃。
原本柳大嬸不願收那一角酒,說是改花家裡邊過年用的。
但改花講,家裡頭實在是沒別的財物了,不好白要東西。
柳大嬸便說,改花也是個好樣的。
可惜呀。
還是這樣嘆息道。
於是柳大嬸在換菜種的同時,又遞給蘭花兒兩大顆大菘菜。
就說,是嬸子送給蘭花兒和狗蛋過年的。
蘭花兒偷看了一會大哥的臉色,見大哥推拒兩次以後稍微松了松神情,這才歡歡喜喜地收了起來。
——用來拖著蒸家裡頭那刀子肉片整整好。
改花摸著蘭花兒的腦袋安慰她:
“沒事兒。往常過年,家裡邊也不沽酒的。”
蘭花兒想,他說的往常,一定是家裡頭沒了爹孃以後吧。哪裡有正常人家過年不沽酒的。至少也得拜祭祖宗的呀。
可現在他們家裡頭根本就活不下去了,還管什麼過年的。
穿越過來以後,她倒是更信了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她只不過是覺得,祖宗可不為了半杯酒而不顧子孫後代死活。
趕在過年以前,蘭花兒讓改花到山頭那邊搬些土回來,再在屋子前頭那一小圈荒地裡頭開出幾個小壠,到了春天的時候她好播種。
改花一點沒懷疑小妹怎麼突然變得能幹起來。他心裡邊想的都是小妹在家裡頭的不容易,就將一切都理解為小妹吃了苦以後懂事了,幹得也格外的賣力。
只是家裡邊沒有工具。
改花便到旁邊那家裡邊借了籮筐和鋤頭。
蘭花兒現在知道了,旁邊那家——就是那林大娘家裡——改花喊那主人富貴叔。
他們家裡邊有個叫鐵生的,比改花還要大一些,還幫著搬了半天的土。
按照規矩,這別人幫忙了以後是該留飯的。
結果改花還沒來得及開口,鐵生就揮了揮手:
“我爹講了,讓我家去吃飯。敢在你們這佔便宜,他就打斷我的狗腿。”
哪有人自稱狗腿的。蘭花兒便在旁邊抿著小嘴笑。
鐵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蘭花兒妹妹笑話我咧。真不是開玩笑的,我要不家去吃飯,爹真能打我。往後有什麼事情要幫忙的,蘭花兒妹妹還喊我。菜地也不好伺候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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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兒笑著點頭。
這村裡邊的人其實還真不壞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