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雪和蘇致一人拿著一個橘子回家, 就像他們以前一人捧一把櫻桃回家一樣。
她回望那原本有一棵櫻桃樹的地方,有些遺憾,假若樹仍在那裡, 她的記憶也許能多一點支撐, 現在幾乎全靠蘇致的描述。
“哥哥, 如果以後我忘記什麼, 你要提醒我。”她覺得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那十年他們不在一起的緣故,否則有蘇致這樣記憶極佳的人在身邊, 時時提醒, 她不會忘得像現在這樣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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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致敲了敲她的腦門:“不行, 以前的就算了,以後的事, 你也要記得。”
沈初雪捂著腦門, 瞪他一眼, 開始剝橘子。
現在沈家沒人住, 除了餐桌、茶几這樣的大傢俱沒有搬走,其他物品都拿走了, 空空蕩蕩。
沈初雪倒沒有什麼傷感情緒,蘇致在她旁邊把玩橘子上的綠葉,澄黃的大橘子為這有點荒涼的場景添了一抹暖色。
她掰了一瓣橘子給蘇致:“我明天就要回蘇州了,不能跟你一起過年。”
“沒關係,過完年一起回帝都。”
蘇致看到她的動作,頓了頓,開始仔細地把橘絡去掉,處理乾淨才塞她嘴裡:“就不能自己動手?”他嘴上吐槽,眼角卻帶著笑意。
“不能。”她搖搖頭, 趴在餐桌上,望著他,像貓咪一樣饜足。
柔和陽光從陽臺照進來,照不到餐廳,但光線讓人看清她美好的容顏。
沈初雪一瓣一瓣地給他遞橘子,他再遞回來。
他們都享受這個過程。
她吃了一個橘子,被甜滋滋不帶一點酸的味道蠱惑,趴在餐桌上不肯起來:“不想走了,要不今晚我睡這裡吧?”
“不行,你一個人住,叔叔阿姨會很擔心。”
“那……要不你陪我一起住?”她說到這就來勁了,站起來,跑到客廳,“你看,我家這麼大,你就住我家吧?反正也不是沒住過。”
“現在就送你回去。”
沈初雪被迫走出家門,一路委委屈屈地被送到新家樓下,有點捨不得他走:“以前我們至少還能一起待到八.九點呢。”還能一起吃個晚飯,現在天都還沒黑就要分開了。
蘇致看著她委屈的小表情,聽她軟軟地說著不捨的話,這樣的曦曦可真讓人想抱抱她。
但有著成年人靈魂的蘇致不得不更剋制,反而不敢像真正少年時那樣稍稍放縱。
他輕輕拽了拽兔子耳朵:“還有一個橘子,等過完年,再給你吃。”
沈初雪想起剛才那個橘子甜甜的味道,要分開幾天的不捨淡化了一些,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在一起過年。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好吧,這是我家老房子的鑰匙,給你保管幾天。”今天他們看到了關秋蘭和那個男人的事,萬一他跟關秋蘭吵架,也有個可以去的地方。
蘇致明白她的意思:“不用,就算真吵架,我回房間就好了。”
“拿著吧,等我回來還我就行。”她把兔耳朵從蘇致手裡搶回來,轉身就走,“我上樓啦,哥哥再見!”
***
沈初雪今天確實玩得有點累,到了寬敞的新家鋪開舞蹈毯做拉伸。
她一邊下腰,一邊想,單看今天蘇致的反應,真是對黃靜美一點都不敢興趣,上輩子能跟她在一起,想想也很不可思議。
正如她當時聽說這件事,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她現在仍然覺得十分沒有真實感。結合黃靜美上一回騙她說趙教練單獨加訓的事,她也難免會去想,或許那天在咖啡館,黃靜美也只是在騙她。
可是,她手裡有婚紗照……
黃靜美分手了還把照片存在手機裡,精準定位,隨手一翻就找到了,似乎時常翻看。
沈初雪直起腰,不敢再回想照片裡的畫面,來了幾個大跳,試圖那個刺眼的場景甩出大腦。
她想,反正她記性差,而現在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絕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來提醒她,再過十年,等她這輩子也到二十多歲,估計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她跳躍了一會兒,仍然覺得胸前有點疼,想到蘇致說的方法,弄了塊熱毛巾,躲在房間自己偷偷熱敷。
竟然真的十分有效。
她感受到被熱意緩解的疼痛,柔軟的熱毛巾令身體放鬆下來,暖洋洋的,熨帖極了。
毛巾涼了,她還重新用熱水浸泡,感受毛孔舒張、不適慢慢消失的溫熱愜意。
這方法切切實實的有用,敷過幾遍,今天練習出現失誤的不安和疼痛一起消散。
只是當她把毛巾掛回去的時候,忽然想到,現在的蘇致還在讀高中,怎麼會比她還瞭解女孩子的事?
這些,總不會有課本教授吧。
……
直到第二天一早,她跟著爸媽回老家過年,一路上都還在琢磨這件事。
她首先懷疑蘇致是看了什麼少兒不宜的小說漫畫,男生看這些好像挺正常,畢竟高陽導演和梁影帝聊天的時候,還互相爆料過對方青少年時期看這些。
沈初雪順著這個思路想了想,做什麼都自帶貴氣的小哥哥,如果在深夜捧著一本漫畫……
她猛然搖頭。
他連自己看言情小說都要教育兩句,比她爸媽都嚴格,更是自律到令人髮指,除了被她帶歪了一點點,其餘時間都是一心向學的好學生。
應該不可能。
她在心裡否定了這個猜測,又回想當時蘇致說這句話的情景。
好在這是昨天發生的事,她還記得相當清楚,當時他的語氣沒有絲毫其他意味,就像一個醫生給病人看病一樣,理性地提供解決方案。
是的,像醫生。
她害羞是她的事,但蘇致是很剋制的,並沒有讓她覺得任何冒犯,就像醫生給人看病,不會讓人覺得冒犯一樣。
再一思索,他的措辭也很像一個醫生,專業而嚴謹。
但是他這輩子,學了播音主持,醫學,跟他搭不上邊。
在去往蘇州的高速路上,她腦子裡全是這件事。
仔細想想,其實早在重生後不久,蘇致陪她去醫院那一回,就很可疑。
他先是指出了用藥不對,解釋說這是高中學的,後來又盯著醫生重新開藥。他自己說看不懂,但現在想來,她真的覺得,他好像是能看懂的。
她望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意識到一個關鍵。
重要的不是那個藥是否真的在高中就教過,而是……他能看懂醫生寫的字。
沈初雪咬著手指,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曦曦,你在想什麼呢,你媽喊你好幾遍了。”沈展昭從副駕駛探過身來,拉了拉她。
“啊,什麼事?”
“沒事兒,就問你餓不餓,車上有小麵包。”
“哦。”沈初雪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翻出一袋小麵包,給他們遞過去幾個,“爸,你還記得我上回發燒嗎?我的病歷本放哪裡了?”
“你要病歷本幹嘛。”
“不幹嘛呀,我就是想看看,不行嗎?”
“還真有點忘了,你讓我想想啊……”沈展昭嚼著麵包,回憶了一會兒,“最後一次輸液不是蘇致陪你去的嗎,你回來沒拿病歷本回來啊,是不是在他那兒?”
“這樣啊。”
沈初雪真是恨不得現在就看看那份病歷,要是上面全是醫生寫的那種一般人看不懂的字……
她還沒想好如果真是那樣,該怎麼跟他開口。
可是現在,東西不在她家,她得找了蘇致之後才能確定。
“曦曦,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了?”開車的陸敏也問了一句。
“沒有沒有,我就是……”她半天想不出個理由來,最後乾脆說,“想看看我從小到大生了多少次病。”
“那正好,你小時候還有本老家這邊的病歷,到家給你看。”陸敏說,“小時候發燒感冒的還不少。”
沈展昭也轉頭道:“你得感謝你媽,小時候生病把她折騰得夠嗆。有一回,你媽一個人在醫院陪你,你還非得要吃罐頭,她又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在醫院出去買,我趕到的時候,娘倆抱在一塊兒哭。”
“你說這些幹什麼呀,現在曦曦都進國家隊了,那時候村裡誰能想得到啊。”
沈展昭笑呵呵地應和:“對,現在我們回去過年,村裡誰不羨慕咱們家,這都是因為我老婆和閨女爭氣!”
“那會兒我多大呀?”沈初雪問了一句。
“可能,還不到三歲吧。”
他們為了攢夠去上海的錢,並不容易,尤其是當時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們,全靠陸敏決心足夠堅定,最後才能順利成行。
“你媽當時在紡織廠,拿死工資,收入不如我家的麵館高,所以你有點什麼頭疼腦熱都是你媽陪。”沈展昭說道,“可惜,小孩兒都沒記性,後來我帶你比較多,你媽的功勞你可能都不記得了。”
“我知道我媽對我好,還用你說啊。”沈初雪嘀咕。
一家人都笑起來。
陸敏從後視鏡看到女兒春天一般的笑臉,發自內心地覺得幸福。她的人生起點也許不是最高的,但她人近中年,仍對未來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