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還沒上大學嗎, 怎麼就已經會這麼專業的解說了?”
“看你跳了這麼多年,總該看會了一些。”
體育館裡開了熱空調, 也許是溫度高了,沈初雪臉上又有些熱意,那些小傲嬌也被羞澀所取代。
她是很會說話的小姑娘,現在卻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把綵帶放進袋子裡,拿出扁扁的球,給它吹氣。
她不知怎麼的, 有點不敢去看蘇致此刻的目光, 就低頭認真給球吹氣,目光放空,只盯著她再熟悉不過的球。
這球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不同於她定製的七彩綵帶, 這個球只是最普通不過的球,體育用品常用的亮紫,帶一點熒光, 但她還是專注地盯著。
少女吹得面頰一鼓一鼓,分外可愛。
吹好了,塞上氣塞, 在地板上單手拍幾下, 無比自如。
“那……我要開始了?”
少年含笑點頭。
沈初雪邊拍球邊跑,像一隻敏捷靈動的小兔子,到適合她發揮的地方站定。
“正在進行的是球操比賽。”
這回她對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手中的球自身後繞到胸前,開始了比賽動作。
綵帶飄飄固然美麗,球操卻更講究平衡, 觀眾的目光也更能集中在選手身上。
那一隻小球從她流暢的線條,如溪水般滾落,不滯塞,不過快,均勻穩定,彷彿是一隻受她控制的小寵物。
他們此刻身處體育場內有些嘈雜的公共訓練室,但當她向上拋球,凌空一躍,一切聲響都聽不見了,連解說似乎也可有可無起來,大腦的感觀細胞全集中在雙眼,而眼裡只能看到這一道銀白身影,並一個紫色小球。
藝術體操也叫韻律體操,蘇致覺得看她跳球操,最能體會到“韻律”一詞的含義。
這些韻律隱藏在她的跳躍中,沒有播放音樂,但只看她的動作,便能大致猜想到,這音樂何處急促,何處徐緩,何處靈動,何處飄逸。
她的接球技巧也高超,把球扔到空中極高的位置,完全失去對它控制,接著完成一系列動作,最後那只小球恰恰落在她掌心。
沈初雪很清楚,單獨跳給蘇致看,和在賽場上比賽,雖然動作完全一樣,但她心裡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在賽場上,她專注的只有運動本身,但在這裡,她關注的物件是一個人。
賽場上講究規範到位,在這裡她只想展現最美的姿態。
她繼續動作。
接下來是一個側跨跳,不是很難,她能跳得很高,甚至還在空中停留一會兒,感受飛躍的瞬間。
蘇致不是運動員,為了能準確說出這些動作,他專門研究了每一個常用動作的分解,從預備動作,到一步步完成的過程都熟記於心。
他看出了這應該是個側跨跳,正準備和剛剛一樣解說,卻發現她竟然沒跳起來。
準確來說,是發力後跳到一半,還沒完全伸展開,就收了起來,踉蹌落到地上。
那個球沒有人去接它,掉到地板上,彈跳幾下,向一邊滾去。
像她這個級別的運動員,不太應該有這樣大的失誤,蘇致趕緊上前扶住她:“受傷了嗎?”
“沒有……”她輕輕吸著氣,含胸低頭。
剛剛跳起的那一瞬,她感覺到胸前一陣刺痛。
蘇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愣了愣,反應過來,立刻挪開視線。
半年前還平坦的地方,已經有了少女的弧線,還沒有成熟女人的豐滿,卻正是青澀未熟時俏生生的美好。
他挪開了視線,卻很難把腦海中的形象一併抹去,那被銀白繁花布料包裹之處,恐怕和其他記憶一樣,再也忘不掉了。
他平復了一下呼吸,低聲問:“怎麼了?”清越貴氣的聲音因為壓低,而添了幾分柔和沙啞。
“就是……”她的臉紅了,感到難以啟齒,但就像少年願意把那些不願與人提起的往事告訴她一樣,出於對童年夥伴的信任,她還是說,“有點疼。”
蘇致意識到她在說哪裡疼,這下連他也感到耳尖泛熱。
他曾以為自己對這些不會有什麼反應,本質上只是人類軀體的一部分,原來並非如此。
他無法用冷靜自恃的目光來看待她。
輪廓完美的喉結上下滾動,令他聲帶發緊,扶著她腰的手不知不覺扣得更用力。
沈初雪這才注意到他還一直扶著自己,已經站穩了,不需要繼續攙扶,何況她心裡的燥熱簡直壓過了剛剛跳躍時的慌亂,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我去找球。”
他的掌心落空,目光還追隨著跑開的少女,見她彎腰撿球,拿在手上,左右拋接,腳步輕盈,顯然剛剛只是一次偶爾的失誤,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蘇致努力讓大腦冷靜下來,壓下所有不該有的情緒,為了讓手安分一點,特意放進口袋,閒散隨意地站著,一副世界與他無關的孤傲絕塵。
“還跳嗎?”
“不跳了,我們出去玩吧?”沈初雪跑出去撿了球,已經平復了心情,和往常一樣輕快地說,“去你們學校玩兒?”
“好。”他們的商量總是能很快地達成一致。
沈初雪把球扔給他:“把氣放了,我去換衣服。”小跑著去更衣室。
蘇致伸手接球,不經意一瞥,就看到了她那裝飾性的裙襬。
銀白色荷花形裙襬,只有一點點長度,跑跳時總若隱若現的,美麗而誘人。
他從小就看她跳舞,從芭蕾到藝術體操,從沒因為這個有過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只以藝術的目光來欣賞。可今天,卻有了普通男人的慾念。
他萬分自責,捧著紫色小球,走到窗前。
訓練室為了通風,開了一扇小窗,冬天的寒風吹在他臉上。
窗外是法國梧桐,年份已久,枝丫如歷史般斑駁。街道上掛了一盞盞鮮紅簇新的燈籠,新年將至,分外喜慶。
他拔掉氣塞,小球很快乾癟下來,最後成了一層薄薄的橡膠。
往更衣室門口看了一眼,女孩還沒有出來。
蘇致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糖紙是青草一般的綠色,彷彿春天提前給予的一抹氣息。
他剝開糖紙,檸檬香氣在舌尖溢開,泛著一點清涼,正是冬至那天從她口袋裡摸出來的檸檬味糖果。
他望著窗外的梧桐和紅燈籠出神,潤喉糖讓他發緊的聲帶放鬆下來,檸檬的味道將那些浮塵滌盪乾淨。
……
沈初雪換好衣服出來,香芋紫的棉服有點厚,她努力伸著胳膊把帽子扯平整,蘇致走過來,一下就幫她弄好了。
兩人清點著東西,什麼也沒丟,沈初雪背上她兔子耳朵的毛絨小書包,正準備出去,忽然聽到蘇致輕聲道:“可以熱敷。”
“啊?”
“疼的話,可以熱敷,如果很嚴重,要去醫院開藥。”
她反應過來,捂住耳朵:“別說了別說了!”
“我是認真的。”他好不容易才把歪掉的思路糾正回來,拉下她的雙手,“平時也疼嗎,還是只有今天?”
沈初雪被抓住兩只胳膊,被迫望著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幽深得像是能把靈魂吸進去,而他的表情又像醫生那麼嚴肅,訥訥道:“平時也疼……”
“先熱敷,不能緩解就去醫院。”
“哦……”她應了一聲,把自己的袖子從他手裡抽出來,轉身往外跑。
原來他的眼睛也那麼好看。
她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一般,差點無法自拔。
太犯規了,她只能跑了。
……
蘇致的高中離體育館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這裡是繁華地段,學校門口開了一排的店面,小吃店、飯店、文具店,應有盡有。
說是來他的學校玩,其實學校已經放假,並不開門,實際上就是來這條街逛。
這是沈初雪早就想好的,因為這裡有奶茶店,還有炸串店,都是她喜歡而熟悉的味道。
當年拍戲時,她常常想念以前蘇致在這邊買了好吃的,他吃得慢,等走到省隊遇上她,總是還剩不少,然後就被她搶走了。
一晃,已經十年沒有再吃過這裡的小吃。她後來也回過上海,只是沒有他,總是找不到一個來這條街的理由和意義。
何況她要是一個人這裡,想想就覺得自己未免太過悽慘。
這樣的街道,就該跟他一起走才對。
今天她終於到了這條街,和她想象中一樣熱鬧,來來往往都是很年輕的男孩女孩,他們一起吃串串、鐵板豆腐、章魚小丸子,喝奶茶。
沈初雪的羨慕太明顯,蘇致問她:“想吃什麼?吃完再幫你算卡路里。”
她的目光從五花八門的店名上掠過,饞得舔了舔嘴唇,最後細聲細氣地跟他商量:“哥哥,今天能不能我看你吃呀?”剛剛起跳時的那一下刺痛,到底讓她有點害怕,距離選拔只有一個月,她不敢再亂吃東西。
“那你想看我吃什麼?”
沈初雪的眼睛就亮了,歡快地拉著他先進了一家炸串店,這裡賣各種串串。
“這些,可以嗎?”她問。
得到肯定後,她在價格表上來回掃視,快樂得像剛從籠子裡出來的小鳥,連見慣了小情侶的老闆娘也忍不住往他們身上瞥了一眼。
兩個人都長得好看,看著都覺得舒心,老闆娘給她介紹:“要不點無骨雞柳吧,平時買的人最多。”
“行,那就這個,少一點兒。”
“怕長胖啊?吃不完讓男朋友吃嘛。”夾子抓起一把裹了麵粉的雞肉,放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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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雪笑笑不說話。
不是她男朋友,但這些全是他的。
她還有好多想吃的,每一樣都得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