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左右。
婦科門診緊閉的房門開了。
陳茜慢慢走出來，等在外頭的辰光，那張略顯稚氣未脫的帥氣臉龐，寫滿焦慮與關切，陳茜凝視著他，眼神有些難言的複雜與糾結。
“茜茜...”
“沒事，走吧。”
陳茜緩緩搖頭，這幾天正是大姨媽來串門，之前一跤摔狠了，當時感覺腹部與背脊劇痛，到現在脊骨還疼得厲害，不過醫生已經檢查過，並沒有骨折，也就是傷了筋，建議她休養幾天。
沒大礙，虛驚一場！
辰光看她走路有些吃力，就上前攙扶著，一路走出醫院，辰光問了沒完，陳茜只是搖頭。
上了一輛計程車，兩人坐在後排，辰光對司機說了個地址，接下來，一路沉默。
到了地方，付了車費，一下車，陳茜就道：“這個黑鍋你不能背。”
辰光苦聲道：“不背還能怎樣？”
昏黃的路燈下，陳茜看著他一副認命的樣子，恨其不爭道：“你能不能成熟一點，背這種黑鍋，等於斷一個歌手的前途，你明白嗎？”
回來的一路，她已經想的很清楚，畢竟跟了喬莉四年多，閱歷不能說多麼豐富，但對一些事的基本判斷力還是有的。
關鍵點上，一步錯就再難回頭。
辰光低頭。
陳茜咬咬牙：“明天跟我一塊去見喬總...”
辰光豁然抬頭：“我去幹嘛？”
“坦白，所有的事兒原原本本坦白，一點不要隱瞞。”
陳茜的眼神漸漸堅定：“到了這個地步，能幫你的只有喬總。”
辰光面色掙扎：“茜茜，那豈不是...”
“暴露你我的關係，對嗎？”陳茜吐了一口氣：“公司只對藝人結婚有限制，戀愛關係只要不是公開化，誰又能說什麼，你覺得喬總會四處張揚嗎？再說，洛副總監，朝陽，樊星，他們不是都知道我們的關係嗎？”
“喬總也未必能幫得上我。”
“你也說了未必，總歸還有希望，總比你坐以待斃強。”
“可，喬總知道了你做的那些事...”
“你以為喬總不知道嗎？我現在越想越感覺，那天喬總和李睜談話沒有讓我迴避，喬總是有意的，坦白了，我以後還能坦然面對喬總，不坦白，我就會一天天的忐忑難安。”
陳茜看辰光還是猶豫不決，語氣淡了下來：“明天上午十點前，你要是不來，我們以後就不要聯絡了，我會自己跟喬總坦白。”
說完，起步向小區內走去。
“茜茜...”
“明天十點前。”
陳茜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度起步。
......
次日，九點多。
一張隔夜面孔的辰光出現在了九樓，頂著一路芒刺般的詫異目光，來到了副總監辦公室。
半個小時後，陳茜，辰光，喬莉一塊從辦公室出來。
陳茜領著辰光去了休息室，喬莉則是直接去了十樓。
......
“洛總，我想問你要一個人。”
“誰？”
“辰光。”
“辰光，你沒開玩笑吧。”
“剛才辰光來了我辦公室，有些事我已經瞭解，當然，這不重要，你不會承認，我也不是來與你分辨黑白，我們就事論事，讓辰光背黑鍋，等於毀他的前途，他在你手下兩年多，你於心何忍？”
“毀他的不是我，是你手下的那個人，只要那個人願意站出來，告訴記者報紙上寫的都是謠言，他和SHF私交極好...”
“不切實際的就不用說了，只要你點頭放人，我給你兩個保證，第一，只要SHF不再發聲，李睜也會保持沉默，第二，我手下的歌手，只要願意到你手下，我不會阻攔，不過只有一個名額，一換一，這很公平。”
“當真？你手下的任何歌手？”
“是。”
“包括李...譚光月？”
喬莉頓了一下，微微頷首。
洛副總監眸光閃爍了幾下，也是一點頭：“好。”
......
午飯前，辰光從洛副總監手下，調到喬副總監手下，並且經紀人由喬副總監的秘書擔任，這則訊息傳遍公司。
“陳茜，我尊重你的決定，以後我們私下還是朋友，公事上我能幫到你的，就比較有限了。”
喬莉臉上掛著微笑，語氣中卻帶了一絲嘆氣。
陳茜跟了她四年多，陪著她從迪美唱片跳槽來了時光唱片，這是陳茜第一次求她，她實在不忍拒絕。
即便陳茜做錯了事兒，即便有小小的背叛之嫌，好在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後果，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不過，對於陳茜的選擇，她始終覺得有些不妥，辰光比陳茜小了兩歲，還是一個沒有擺脫孩子氣的大男孩，對於兩人能否有個結果，她持保留態度。
此外，從前途來說，雖然辰光與公司續簽的是二線頂流合約，但單飛後的第一張專輯撲街，後續的待遇自然就會下降，下一張專輯，頂多就是二線的最低標準。
辰光與李睜已經不在一個檔次。
同樣是當經紀人，差距極大。
但，既然陳茜下定了決心，她也唯有尊重。
“謝謝莉姐。”
女秘書垂著腦袋，鼻子感覺一陣陣的發酸，天下無不散宴席，四年多的相隨，一朝離別，只要是個人就免不了感傷。
即便還是同一公司，天天還能見面，但性質不同了，過去她和喬莉命運相連，從今以後，與她命運相連的是辰光。
“不著急，但找個適當的時間，去和李睜道個歉，或許他並不在意，但這是你和辰光應該有的態度。”
喬莉猶如姐姐一般，替她理了理額前散落的髮絲，在喬莉的心目中，也的確將女秘書當作親妹妹看待，溫聲道：“與辰光相處，你自己要把握一個度，公司對藝人的婚姻是有隱形規定的，這點你要牢記，千萬別傷了自己。”
“另外，唱功是辰光的短板，他想要在歌唱路上走得更遠，就必須勤下苦功，青春偶像維持不了幾年。”
女秘書輕嗯了一聲。
“好了，去吧。”喬莉笑了笑，女秘書再度說了聲謝謝莉姐，然後慢慢轉身，喬莉看著她的背影，眼中也是閃過一絲感懷，隨即收斂情緒，輕輕吐出一口氣。
......
午飯後，李睜與蘇婷邊聊天邊走向辦公區。
寧蘭迎面走了過來。
“寧姐。”
“李睜，有空嗎？去我的休息室坐坐。”
“有空。”
到了辦公區，蘇婷很有眼色地拐了進去，寧蘭與李睜繼續往前走。
休息室。
李霞和馬倩都不在，不知道是被寧蘭提前支走了，還是有事忙去了。
寧蘭親自給李睜泡了杯上好的赤紅袍，李睜聞了聞沁鼻的香氣，小小地喝了一口。
“辰光與公司籤的合約是二線頂流標準，一簽就是五年，現在來了喬總手下，你有沒有感到壓力？”
寧蘭在他對面坐下，眼中透出一抹狡黠，不等李睜回答，又一拍額頭，自責道：“差點忘了，你可是和劉天王同期發片，別說二線頂流，就算是一線，估計也入不了你的眼。”
李睜翻了個白眼，一上來就嘲自己一頓，有意思嗎？
開了個玩笑，寧蘭言歸正傳，臉色也是嚴肅了幾分：“李睜，有個事兒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李睜隨口一接：“決定什麼時候出專輯了？”
“這個我還沒想好。”寧蘭螓首輕搖，吸了吸氣：“就在剛剛，洛副總監找過我，想要我去他的手下，給我開出了非常優厚的條件。”
李睜眼神一動：“什麼樣的條件？”
“我和公司簽約三年，一線標準，卻不是一線頂標，洛副總監承諾，只要到他的手下，下一張專輯，會給我申請150萬的費用，這個費用已經超過一線頂標，比超一線略低。”
李睜很快反應過來：“也就是說，洛副總監承諾你準天後的標準？”
寧蘭微微頷首，超一線，不足超一線，正是準天王天后，圈內本沒有這個級別，但自從當初滾雪為她特定了這個頭銜之後，這個級別也就被預設了。
目前國內樂壇，好幾個一線頂流發片，公司投入的資源，就是按這個標準，被冠以白金保證的稱號。
150萬費用，選歌和錄製暫且不論，宣傳期會比其他歌手多上半周，也就是總長三週半。
發行首周可享四大滿貫待遇。
多出來的半周，是港島與寶島地區的宣傳。
這份誘惑，對於想要重歸巔峰的寧蘭來說真的不小。
而在喬莉手下，這樣的標準幾乎不可能拿到，一來，是兩名副總監的風格不同，洛副總監是出了名差額對待，也就是將手頭的額外資源砸在幾個重點歌手頭上，喬莉也會區別對待，但總體來說每個歌手都能沾上一點。
二來，喬莉手下有李睜，現在譚光月又起來了，她寧蘭雖然貴為準天后，但在喬莉眼中，分量未必及得上李睜，乃至譚光月，這兩人的潛力更大。
李睜想了想，疑道：“公司好像有規定，喬總會點頭放人？”
寧蘭嗯了一聲：“洛副總監說了，只要我願意，他會和喬總溝通，不是問題。”
“那你還遲疑什麼？”
寧蘭不接話，只看著李睜，李睜懂了，笑道：“這又不是我的公司，我就是一個打工的，你別說只是換個領導，就算是你跳槽去別的公司，我也不會有半點想法，你的專輯如果有需要，多不敢說，一首主打歌我還是可以承諾的。”
與寧蘭之間有過一次合作，加上彼此私交，再加上與徐千秋，風墨的私交，寧蘭找他約歌，他不會推遲，一首主打歌是打底，兩首也未嘗不可。
李睜只要認可的朋友，從來不小氣。
“真的不介意，當初你入公司只是新人，合約卻堪比二線，喬總肯定是頂了很大壓力的，音樂總監的位置遲遲空缺，四個副總監之間都較著勁，這點你應該知道吧，現在我要是去了洛副總監手下，與你等於形成了競爭關係，你再為我寫歌，就不在乎喬總的想法？”
寧蘭淺淺地笑著，她入圈那麼多年，對人情世故方面，肯定要比那些年輕歌手更通達。
李睜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陣，才道：“關鍵還是你和喬總之間是否存在人情，如果喬總對你有恩，那我覺得你應該多考慮一下，如果沒有，那就無所謂了。”
“我進公司是透過任總，當時喬總手下只有一個盧彬二線，還是二線末流。”
李睜秒懂，寧蘭不欠喬莉人情，從某種意義來說，喬莉還欠了寧蘭的，寧蘭到了她的手下，這才有了一個拿的出手的門面歌手。
“我再考慮考慮。”李睜的態度她已經知道，非要李睜給句比如“我支援你換個老闆之類”的實心準話，未免有些勉為其難，當下，又換了個話題：“對了，本週的唱片市場你怎麼看？朝陽，葛文蔚的專輯都是重金打造，而且詞曲人都上陣助威，楊歡的專輯也不是說沒潛力，上週許巧玲，譚光月的專輯那麼強勢，他還賣到了近9萬張...”
頓了頓，眨眼道：“你難道不準備亮亮相，直接為許巧玲的專輯拉銷量不合適，幫譚光月的專輯宣傳一下，順便帶上許巧玲，這個誰也不可能說什麼，你知不知道，現在圈裡頭已經有一種說法，十二月的唱片市場，表面上是許巧玲，譚光月與其他歌手的博弈，實際上是你和其他歌手之間的博弈。”
李睜有些呆滯：“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了。”
“他們兩的專輯主打都是你的歌，譚光月上週兩榜通關七輪，許巧玲首周能爆銷量，還不是第一主打的功勞，都是你的作品，圈內這種說法有錯嗎？”寧蘭的眼神分明在說裝傻有意思嗎？
李睜一攤手：“隨便吧，十二月的唱片市場本來就該有我。”
寧蘭看他嘴上認了，臉上卻一副冤大頭的模樣，不禁莞爾：“既然你已經有置身其中的覺悟，那就沒什麼好避諱的，其他詞曲人紛紛破格亮相，你也可以，誰又能說什麼？”
“時機未到...況且他們忙活了半天，在我看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瞎忙活一場而已。”李睜打個哈哈，將幾天前給李霞的原話，再一次給了寧蘭。
當初李霞一頭霧水，眼下，寧蘭也是一樣。
不過很快，這頭霧水就有了漸漸消散的跡象。
......
週四，晚。
港島一檔綜藝節目，娛樂最前線，一名大陸的新人女歌手作為嘉賓登臺獻唱。
“...偷偷的再生，情難自禁，我卻其實屬於，極度容易受傷的女人，不要不要不要驟來驟去，請珍惜我的心，如明白我，繼續情願熱戀，這個容易受傷的女人...”
何靜芸以她天籟般的嗓音，唱響這首《容易受傷的女人》，驚豔了全場觀眾，以及電視機的大眾。
這個世界國內歌壇，不光沒有九十年代的四大天王橫掃天下，也沒有八十年代的三王一後霸佔歌壇。
自從八七年，一代天后紹豔蓉退隱之後，港島，寶島出現過幾個超一線，卻只有一個天王是主攻粵語歌，如今與內地的趙傳雄勉強算是分庭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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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女歌手這塊，已經整整九年，沒有出現過主攻粵語歌的天后，別說天后，就是一線頂流都沒有。
是以，何靜芸的出現，帶給了港島大眾久違的驚豔。
哪怕只是一個新人，只是首張試水單曲，但何靜芸的嗓音條件，個人形象，氣質，均不輸當年出道時的紹豔蓉。
再加上《容易受傷的女人》這首金曲，層次感豐富，描繪出了一個受傷女人的真實內心，讓同樣有心傷的女人為之共鳴，讓尚還青澀的少女為之感染，讓男士為之動容。
週五。
上午僅僅兩個小時，港島市場，《容易受傷的女人》這張唱片銷售一空，後頭排隊預定的歌迷，據不完全統計，至少超過5萬。
寶島市場，到下午，也同樣是銷售一空。
另一個國內粵語唱片的巨大市場，廣市，雖然沒有出現全面脫銷，但一天時間，保守估計也是賣出了2萬張，頂多再有一天，若是不補貨的話，也會出現銷售一空的局面。
夢立方唱片的電話被打爆了。
不光是市場部，幾個經理室，還包括了工作區。
都是經銷商的催貨電話，以及媒體要求採訪的電話。
粵語歌曲大火與國語歌曲大火，這是兩個概念，尤其是，唱火這首歌的還是女歌手。
港島的娛樂報，已經不下二十份，頭版刊登出了醒目標題：久違的粵語天后誕生了！
九年啊，女歌手在粵語歌這塊，一直沒有再出現過讓人驚豔的歌手，無論唱片公司如何炒作，至多到了一線中上游，就潛力耗盡，然後形成下坡之勢。
國內歌壇，等待這樣一位粵語歌有著封后之姿的女歌手，已經等得太久了。
是以，何靜芸的驚豔亮相，引起的反響與效應，遠遠地超出了圈內的常規認知。
而國內娛樂報紙，排名第一的環星娛樂報，在週五四點發行的最新一期當中，罕見地以半個頭版作了相關報道。
至此，何靜芸一夜成名，在國內音樂圈從默默無聞，變成了無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