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一刻。
李睜與蘇婷來到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正掀起一場激烈的撕逼大戰。
交戰的雙方正是倪厚道與劉麗。
從第一次在電視裡看到盧彬踩扁李睜，整個宣傳期，倪厚道就沒有一天睡眠超過五個小時，尤其上週下旬那幾天，更是連續失眠。
他已經壓抑得太久了。
之前他特意沒有去練聲室找李睜，十一點不到就坐在了會議室，專等盧彬三人的到來。
而劉麗同樣壓抑許久，盧彬在節目中對李睜的貶低成了導火索，接下來的烽火燎原，在外被推到風口浪尖的是李睜，在內卻是盧彬。
藝人惹麻煩，經紀人負責滅火，這是圈內的鐵律。
人在外地，每天與公司這邊，以及圈內的一些人電話溝通幾十次，劉麗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壓力，外人根本無法體會。
一週時間，她總和閤眼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洗個頭就有幾十上百根的斷髮，原本保養很好的皮膚，變得油膩暗沉，模樣老了三五歲。
兩個憋著一肚子鬱火的人，碰撞起來那真是火星四濺。
其他人只能將兩人隔開避免動手，卻無法堵住兩人的嘴。
“倪老師，動那麼大的肝火幹嘛，一切銷量說了算。”李睜苦笑著上前，輕輕拍了幾下倪厚道的肩膀。
“銷量，我看你大頭夢還沒做醒，上週一萬張有沒有都得打問號。”劉麗與倪厚道對撕了一陣，猶如完成熱身的運動員，此刻正處於亢奮狀態，看到不順眼的人張口就噴。
反正經此一事，盧彬與李睜已然勢不兩立，上週火燒得最旺的時候，公司都沒有把盧彬推出去滅火，現在火勢已然降了下來，那就更不會了。
現在的她將矛頭對準李睜，那是一絲顧慮都沒有。
倪厚道雙眼一瞪，怒吼道：“你咒誰呢，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盧彬是罪魁禍首，不給出交代，這事就沒完。”
“盧彬只是實話實話，要給什麼交代，唱功不行歌更爛，活該被人噴！”
“劉麗，你應該改個名字，劉賴，無賴的賴。”
“你罵誰呢，你這個目不識珠的睜眼瞎。”
兩人又磕上了，李睜感覺心累，正要再度勸說，寧蘭從門口走了進來，經紀人和助理跟在她的後頭。
寧蘭三人的出現，讓罵戰為之一滯。
喬莉不在的情況下，部門以寧蘭的地位最高，倪厚道與劉麗都是圈中老人，一些預設成規早已刻進骨子裡，在寧蘭面前，他們還是不敢太放肆的。
寧蘭眼波流轉，找到李睜後款步上前，嘴角噙著一抹歉意，潤唇輕啟道：“我上周三就想站出來為你說話，可公司這邊，唉...實在抱歉。”
“千萬別放心上，沒事兒。”李睜擺擺手，上周四寧蘭就拷過他，給他留言說明了情況，公司嚴令，任何人不得私自接受採訪。
對此，李睜能理解，導火索是盧彬點的，火燒到了他身上，某種意義來說，這已經是給外人看窩裡鬥的笑話，再自家公司的人摻和進去，是嫌笑話鬧得不夠大嗎？
“錯就是錯，對就是對，至於怎麼處罰那是公司高層的事兒，但盧彬的做法不合規矩，要是這點上你都想要否認，我會替盧彬在圈內宣傳一下。”
寧蘭也沒有矯情，妙目一轉，找上了劉麗，言辭犀利道。
劉麗聞言臉色一僵，這話她哪敢接啊，真要在圈子裡宣揚開，盧彬的名聲就臭了。
“寧姐，你別誤會，是倪厚道先開炮的，劉姐也是被他說毛了。”
一直縮在後頭的盧彬替劉麗圓了一句，然後看向李睜道：“你說的對，一切銷量說了算，口舌之爭沒啥意義。”
寧蘭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她在門外聽了會兒才進來，明明聽到李睜說一切以銷量說了算，劉麗卻不屑一顧，盧彬也沒接話，現在她出面了，盧彬見勢不妙，反用李睜的話來搪塞，能不能再不要臉點？
這時，女秘書一步跨進了會議室，在她身後，一身白色職業裝，髮髻高挽，氣質優雅，神色淡定的女子正是喬莉。
一場衝突就此休止，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投向喬莉，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惜了，喬莉一如往昔的無表情，落座主位，目光環視一圈，開腔道：“不好意思，上頭的會拖得有點久，大家久等了，我們抓緊時間，開會...”
說著，推開資料夾。
按照慣例，營銷部十點整會收到上週銷量表的傳真，先送去總經理辦公室給任總過目，任總簽字後才會下發，部門內由女秘書去領取，再送喬莉的案頭。
有些近期發唱片的歌手，若是心急的話，會向女秘書打聽，例會之前，心中就已經有數了。
但今天高層例會開久了，銷量表是任總過目後，直接在會上分發的，女秘書沒有經手，其他人更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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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裡的氣氛，就好似彩票開獎一般，眾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喬莉垂目掃了幾眼，又一抬頭：“我知道大家最關心的是我們部門三位歌手的成績，那就先說了一下吧。”
頓了頓，看向黃曉天道：“曉天新專輯上市三週，上週銷量為，42984，排名第十。”
聽到4萬出頭，眾人沒什麼意外，黃曉天略微沮喪，比預期差點，但也屬於正常，可緊跟著聽到銷量排名，大家齊齊一震。
4萬張出頭，排進前十不是沒有，但都是4萬5千往上，不到4萬3千能進的，今年肯定沒有過。
上週的唱片市場那麼慘淡嗎？
喬莉沒有理會眾人反應，目光轉向盧彬，盧彬，劉麗，吳瀚三人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盧彬的新專輯上週一釋出，首周銷量為，72241，排名第七。”
聽到這個成績，眾人一片低譁，再看向盧彬，眼神中多了一絲嘆慕。
盧彬也是大松一口氣，與劉麗，吳瀚分別對視了一眼，掩在桌子下的雙手握緊成拳。
他之前賣得最好的一張專輯，同期首周銷量也才不到6萬張，這一下提升了百分之二十不止。
喬莉繼續道：“盧彬，算上今天，你休息三天，把狀態調整好，十一黃金週進入第二輪宣傳。”
“你這次的新專輯，第二主打歌的質量比第一主打歌相差無幾，要是接下來兩週銷量再能有個明顯提升的話，單年白金有望。”
盧彬重重點頭，心臟砰砰直跳，作為出道七年，已經發過五張專輯的老歌手，太明白白金的可貴了。
只靠黃金唱片數量堆積出來的二線，永遠只能在二線中下游徘徊，而白金是通往二線頂流的通行證，是野望一線的敲門磚。
“喬總，我想再確認個事兒，盧彬和李睜的賭約是當眾定下的，在座所有人見證，最終的執行不會有問題吧。”
劉麗也是芳心狂跳，卻是壓住激動的情緒，關鍵時刻，沒忘記給服務的物件爭取最大利益。
倪厚道下意識地頂道：“做夢吧，盧彬違規在先，賭約作廢。”
劉麗冷笑一聲，不同他廢話，看著李睜道：“賭約是你提出的，沒有任何附加限制，要是輸不起，儘管說一聲，不過以後無論在公司還是在外頭，見到盧彬請你繞道走。”
李睜好笑，這是用上激將法了。
倪厚道還想爭，蘇婷欲言又止，就連潭光月也有開口的意思，李睜急忙給了句準話：“願賭服輸，這點人品我還是有的。”
劉麗眼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笑意，到底是年輕啊，被一激就上套，要是李睜有倪厚道的臉皮，當眾咬住盧彬不守成規，喬莉出於部門平衡的考慮，多半還真會宣佈取消賭約。
現在嘛，李睜親口認下，喬莉想幫他也幫不上了。
這叫什麼，這叫一心作死，神仙難救！
“賭品如人品，就憑這點，我高看你一眼，不像某些人，輸了就找各種藉口賴賬，一個目不識珠的標籤不夠，還應該貼一個老賴的標籤。”
劉麗揚起頭，一臉勝利者指點江山的表情。
“咄咄咄。”喬莉敲了幾下桌子：“劉麗，這是在開會，注意你的言行。”
“喬總，對不起。”劉麗嘴裡說著對不起，臉上卻沒有半分歉意之色，更沒發現喬莉眼中那一絲憐憫之意。
“李睜，你的單曲上週一發行，首周銷量...237426，排名第一。”喬莉的目光緩緩移向李睜，眼中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意味，語氣緩緩，爆出數字前，還微微頓了一下。
會議室一片死寂，猶如午夜的亂石崗，片刻後，轟然炸了！
一片驚譁！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李睜，泛著震驚與驚悚之色。
這一刻，眾人驀然驚醒，不是上週唱片市場慘淡，而是又一批黑馬出現了，比《短髮》更黑！
李睜雖然有心裡準備，首周銷量會是一個驚爆的數字，但超過20萬張，不，近24萬張，依舊是他沒想到的。
要知道，《短髮》大火，最高的第三周銷量也才18萬多張。
“怎麼可能。”吳瀚膛目結舌，盧彬也差不多，都是一副見鬼的表情。
“怎麼可能，難道是因為郭逸夫...”劉麗剛才還趾高氣揚，一下子變得猶如做白日夢般，而她夢呢般的猜測才說出口，喬莉冷眼掃去，打斷道：“李睜的單曲，公司第一批灌製18萬張唱片，雖然沒有出現全面脫銷，但根據今早營銷部與經銷商溝通得到的反饋，京城，魔都以及幾個省會城市，在週六的時候還是出現了短暫的斷貨，第二批灌製的18萬張唱片，依照慣例，星期六傍晚前到了分銷商手裡，這才避免了脫銷的現象。”
喬莉吐了一口氣，語速緩了下來：“郭逸夫兩月前上市的新專輯，首周銷量10幾萬張，而他上周五發聲，一天時間，就能讓李睜的單曲賣到斷貨，你覺得可能嗎？”
劉麗被嗆得啞口無言，臉色發白。
這時，李睜出聲道：“倪老師，你一句話差點就讓我下一張專輯少了30萬費用。”
倪厚道老臉訕然。
“我知道你是心善，但你要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一心作死的人，就算是神仙有心搭救，也是無能為力，這就是老祖宗說的：NO ZUO NO DIE。”
李睜風趣的話語，讓不少人忍俊不止，而對劉麗來說，卻是被狠狠甩了一記耳光，眾人的笑聲落在她耳中，更是無比刺耳，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小丑。
盧彬與吳瀚也是臉色難看得很，劉麗被打臉，就是盧彬被打臉，盧彬被打臉，就是吳瀚被打臉。
倪厚道很配合地點頭，一本正經道：“受教了，我會把你這句話當座右銘，回頭貼在床頭，早也看，晚也看...”
“夠了！”喬莉又敲了幾下桌子，及時喊停，這是例會，不是菜市場。
“李睜，剛才上頭開會決定，給你的單曲加投10萬宣傳費，另外，市場部那邊聯絡了十幾家媒體，你準備一下，下午三點要接受採訪，具體的，吃過午飯，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李睜的單曲首周銷量過於驚人，喬莉不覺得在例會上過分渲染是件好事，簡單一說後，直接進入下一個話題。
會後。
李睜，倪厚道，蘇婷，譚光月四人到食堂要了個包間，還沒開始點菜，寧蘭三人敲門進來了，於是七人圍了一桌，這一頓肯定是李睜請，最後點了十菜一湯。
服務員一走，譚光月就忍不住道：“睜兄，你這戲法是怎麼變的，首周20多萬，就算是天王天后的專輯，也不是每一張都能達到。”
寧蘭苦笑：“何止不是每一張，能達到的也就那麼一兩張，我的兩張白金唱片，一張首周只是你的六成，另一張也就七成不到。”
李睜目光環視，見大家都猶如好奇寶寶般盯著他，他攤手一笑，大大方方道：“這不是常態，我有奢望過首周銷量破10萬，但從沒想過能破20萬，從某種意義來說，我還得感謝盧彬，那麼多人噴我，何嘗不是在為我打廣告。”
“雖然這樣是拉低了大眾對我的單曲第一印象，但他們會去聽，就好似一個醜人，大家會好奇去看，這個醜人究竟醜到了什麼程度，結果呢，發現並非醜人，而是臉上沾了汙垢，拿水一衝，那張英俊的臉龐便是露了出來，大眾的心態立刻觸底反彈，自然也就掏錢買單了。”
說罷，猶如演示般在自己的臉龐上摸了兩下，衝著眾人燦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