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反擊氣勢十足,但收效甚微。
揮動的斷刃在空氣中飛快地分解消融,劍柄上傳來的斥力越發強橫,雖然抵住了蘇守墨的額頭,但以查拉圖的力量再也不得寸進。劍光之下,蘇守墨平靜的目光蕩起一層輕波。
查拉圖的背脊上忽然痠麻了一下,從痠麻出伸出一對雄鷹的羽翼,橫向展開,向背後扇出灼熱的暴風。
憑著這最後的一絲力量,殘損的劍刃再進一分,擦破了蘇守墨眉心的皮膚,一滴金色的血湧了出來,射向查拉圖。
這滴血既快又慢,快在於查拉圖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慢則在於像是有一位高明的速寫畫師把它在空中的每一次形變都完美記錄下來,再一張張地放到查拉圖眼前供他參照。
從眉心射到眉心,這滴金血轟然炸開,大不列顛帝國所有倉庫中戰略儲備的火藥一齊爆炸也沒有這樣的聲威。震波揮蕩開去,緊貼爆炸中心的查拉圖已是滿身裂紋。
爆炸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漣漪般擴散的偉力,烈焰般躍動的熱力,還有恆星般炫目的光華。
但最令他心馳神往的,是那陣爆炸撕裂了第二界的界限,破碎的空間中,隱然流露出一個影子,隔著無盡的時空和他對視了一眼。
那個身影帶著鎏金的荊棘冠冕,披著無縫的白色長袍,沒有五官,沒有多餘的形狀和顏色,但查拉圖就是有一種被審視的感覺,彷彿自己赤身裸體。
下一瞬間,遠方的身影消失不見,空間中的裂痕凝固不動,爆炸的震波也靜止下來,被爆炸推向地面的蘇守墨當然也定格在空中,時間停止流動之時,蘇守墨懶洋洋的聲音在他耳邊清晰地響起。
“StarPlatinum,ZaWaludo。”
查拉圖想,蘇守墨第二個釋放的能力,終於解除了自己的質疑,徹底地剝奪了最後一根稻草。
但為什麼,眼中的數字卻大的不可思議?
是一個彷彿在嘲諷他的無力的100%。
靜止的時空中,查拉圖滿身的碎片紛紛散落,他想自己也許要死了。
——
陽光猛地灑下,雖然是殘陽餘暉,也讓視覺敏銳的查拉圖有些睜不開眼。
可查拉圖記得分明,太陽早該落山了,現在的時間該是21點30分左右。
他本能地想握緊手上的劍柄,傳來的觸感卻決然不同,竟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木杯。
身處之處不是港區的半空,而是一座東方的庭院,一道小溪流過面前,木橋橫架其上,查拉圖坐著圓柱狀的石凳,握著木杯的手擺在石桌上,耳邊聽得烏鴉有氣無力的叫聲。
從夕陽方向吹來的風漸停了,搖曳不定的藤條又垂下來,稀稀落落地搭在他頭邊。一個瓷壺悠悠地飄過來,頂開藤枝,往杯中倒滿了沁人心脾的檸檬冰茶。
環境令人放鬆,這反教查拉圖繃緊,可他手中已經沒有可以打出的牌了。
突然間,一個人從小溪裡鑽了出來。查拉圖猛地跳起,看清後又忍不住失笑出聲。
落湯雞一樣的蘇守墨,溼發亂糟糟地披著,本來維持風範的風衣也沉甸甸的,一隻赤金色的蝴蝶繞著他撲扇翅膀,嫌棄地不願落下。而他高舉著雙手,雲淡風輕地走了過來。
“那不美好的仗,你已經打過了,於是當守的道,我就拿回來了。現在可以和你談談,我剛剛為什麼要突然任性一下。”
他坦然地坐下,手中多了另一個杯子,敲了敲桌,瓷壺也飄過來給他倒滿。蘇守墨喝了一口,咂了下嘴,眯縫著眼面對漫天殘霞,把他的臉映照得像是古中國某位以忠義聞名的聖徒。
“對了,雖然你不是第一次見了,但還是歡迎來到我的詭域,【古道西風】。”
查拉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他整個人都還沉浸在生死一線的危機中,像是從噩夢中醒來,反而把眼前的真實看作虛幻。
於是他端起杯喝了口冰茶,起伏的心情好像真的有些冷卻。
“剛剛我接受了一小點的血神神格,純屬臨時起意,因為本來該上鉤的人沒出現,我只好用了一下備用方案,對你作一個考察。”蘇守墨隨意地說著,就像是出門買牛肉沒買到裡脊就買了肋排回來一樣。
“備用方案,是考察什麼?”查拉圖放下木杯,也看著遠方的夕陽,但沒放一點心思在這副絢麗的景象上。
“我是一個人類,查拉圖,比你更接近一個人類。”查拉圖聽著這番話,像是一條魔龍蹲在他身邊這麼自述。
蘇守墨解釋道:“我不是說我的力量有多渺小,而是說,我會像人類一樣,因為各種各樣的私慾犯錯。我讓路易告訴你的話裡,有一句是對的,內心深處,我確實不在乎這個世界會怎樣。”
查拉影象是突然想起了這個人:“先生,所以路易沒事?”
蘇守墨攤了攤手:“你忘記了?路易是一個【死人】,想把他殺死我至少要用半分鐘。我們繼續,你和我不一樣,你會在乎這個世界,我要考察的是,你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守護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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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圖撩開扎著他背後鷹翼的藤枝,說道:“就我看來,先生,既然你能夠這麼做,那你的心裡還是站在守護的這一端,不是麼?”
蘇守墨啞然,笑了笑:“不對,查拉圖,我是沒有底線的,為了目的可以犧牲一切,像這樣的人,充其量為你剪除路上的荊棘,不可能走到最後,我有自知之明。”
查拉圖還想說什麼,蘇守墨一擺手,掐斷了這個話題。
“因之,我就放開了百分之二十的能力,讓血神神格主導我來消滅你。實力差距數百倍的情況下,你的潛力能得到極大的開發,即使我不歸還真實之力,你也能激發一下神格——說起來環大西洋的主流信仰只會導向一個源頭,你應該見到祂了?”
查拉圖點點頭。
“既然你已經做到了,那從今天起我就可以宣佈,給鮮血之主最後一擊的是你,萬允屋從此擁有第二名堪比神名的存在。大英帝國是很現實的,我和阿爾伯特親王也透過氣了,既然我們的實力暴增,他們只會忽視掉我今天的跋扈,而加深我們之間的合作。”
“但是,先生你呢?”查拉圖忽然問道。
“我?我會把倫敦之外的事務都交給你處理,安安心心地宅起來,你有什麼不滿麼?”
“路易說過,您能透過掌握神格來延續你的生命,可你現在……”他指了下紛飛的赤金蝶,“……不是又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了麼?”
“哈……”蘇守墨乾笑了一聲,又愣了一下,查拉圖從沒見到過蘇先生露出如此沮喪的表情。
他把臉埋進手臂,悶悶地說道:“查拉圖,你自始至終都在擔心別人,就不能多在意一下你自己麼,讓我感覺自己在和一個機器人討論道德。”
“阿羅伯特(A-robot)……是誰?”
查拉圖已經覺得氣氛有些不對,還是弱弱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