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夜空下的林野靜謐恬美，晚風揚起老人的白髮，何塞都不禁恍惚了一下。
於是他的嘴咧開，嘿嘿地笑了起來，側過身，在部下們疑惑兼著緊張的目光中，正對著陷入異狀的索斯伍德，說道：
“喂，你知道，要怎麼打倒你麼？”
即使失去了人類的神態，索斯伍德眼中溫迪戈的寒光還是明顯一滯，隨即，他的雙目混入了一絲奇異的光彩，彷彿迷惑，又彷彿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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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你這是瘋了還是傻了？它也許在表述這樣的意思。
何塞搖了搖頭：“我反正不知道。”
現在就連他的部下也用著奇怪的眼神看向S級的專員閣下了，他毫不在意。
何塞屈伸手指，像彈動鋼琴一般優雅，小塊的力場在他與索斯伍德間浮動旋轉，彷彿重組成一個透明的魔方：“我們沒有做過和【溫迪戈】相關的預案，對你所知的一切，都是這傢伙告訴我的。”他指了下洛夫克拉夫特，洛基無所謂地聳聳肩。
“溫迪戈，一種冰冷、死亡、暴食的怪物，因人類的互相殘殺與吞噬而誕生，那麼這個莊園裡血腥的一切都為你提供了龐大的供給，讓你無法被【殺死】，對嗎？”何塞平靜地複述著他整理的一切，抬起手，那個輪廓分明的透明魔方飛向他的手心。
“嘶……”索斯伍德的喉嚨裡發出冰冷的聲音，似乎在表述贊同，又或是殘忍的威脅。
“你看，這就是讓人頭痛的地方啦，殺死人類總是那麼簡單，可我們想要摧毀未知，卻要經過危險的探索和英勇的犧牲。”何塞再次展露笑意，剛硬地說道，“我已經按照【計劃】活了太久，沒想到在最後，還有這樣一次機會！”
“老師！”林柏特突兀地喊了一聲，“要做的事很簡單吧，讓我來！”
何塞和藹地——這極為罕見，單這個眼神就讓林柏特泛起雞皮疙瘩——訓斥道：“林柏特，我還用不著你來給我探路，你要是在戰鬥課程上得過一個A也就罷了，現在你這樣，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襯托它的強大，以此為我勝利的輝煌奠基！”
用詞不夠辛辣，語氣不夠嚴苛，反而透露出鞭策和關心的味道，林柏特心中的焦躁卻遠遠地壓過了所得的安慰。
就連保羅和霍蘭諾維奇都能看出來不對了，一向嚴厲而陰鬱的導師忽然變得開朗，做出這種笨拙的關心，會是因為什麼？尤其是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
“咳。”就連洛基都提醒道：“我說一下，我幫你實現的所有願望，都不能和你的【主】所互動，也就是說，雖然你現在自覺狀態不錯，但你藉助祂的光輝粉碎星空流浪者，消耗的是你自己真實的精力，那已經瀕臨枯竭了。就算你拼了命，可再念出第一個Ash/塵，崩解的就會是你自己。”
何塞深深地用目光剜了他一下，笑道：“你在害怕，無名的願望之神，你害怕那個傢伙，遠勝於害怕那時的我。”
洛基不置可否：“你還沒搞清楚，我所害怕的究竟是什麼。”
索斯伍德冰封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雙目在何塞和他的身側反覆遊走，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剎那間，它冰冷的瞳孔彷彿都收縮了一下，猝然爆起發難！
固然何塞的虛弱是微小但明顯的，對峙和相持似乎對溫迪戈有利，但它並沒有做出這樣的選擇，而是向理應急於求戰的何塞率先動手。
索斯伍德的身形飄忽起來，刺骨的寒意倒先蔓延開，毫無徵兆地，氣溫驟然間降低了數十度之多，彷彿不是身在春日的加利福尼亞，而是落入了嚴冬的阿拉斯加。
“我討厭這個。”洛基抱怨道，輕輕地後退一步，祂剛剛所在的位置上突然被一隻碩大的巨爪劃過。
“我沒有搶你獵物的意思，可神秘也得講一個先後次序吧。明明是我先來的，為什麼你殺埃什努特殺的那麼熟練啊？”祂連彈兩下手指，空中簌簌地落下鵝毛大雪，洛基再後退一步，洛夫克拉夫特的身軀也消失在雪中。
何塞哼了一聲，祂居然復刻了溫迪戈這個詭秘的能力，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自己不擅長探知，比起那個不熟悉地球的笨家夥，這些【本地怪異】的行動更加無蹤，能解決的唯有——無條件的範圍壓制。
他用右手託著那個魔方，左手覆於其上，深吸一口氣，繼而彷彿用上了渾身的力氣，他猛地用力一扭。
魔方立即跳了起來，脫開他的掌握，從緩慢開始逐漸加速，二十七個方格無規則地旋轉了起來。
他們腳下的土地，身邊的林木，頭頂的雲月也都為之搖撼，彷彿要追隨著這些小方格一同奔走運動——以它們的質量而言，這將是一場不可估量的災難。
何塞伸出手，粗糲的手指被嚴寒凍得發紅，他率性地一指，說道：“聽著，我不知道這對你有沒有用，但這就是我的答案，這個力場魔方不由我的思維控制，最終它將把邊長九公里的空間都包裹住，進行十億次以上的高速扭轉，然後徹底崩裂。現在，你要麼丟下鍊金源質立即離開，要麼就和這些微不足道的人類一起粉碎吧。”
“你瘋了！”弗朗茜絲卡驚訝道，但她立即被保羅按倒在地。
“我不知道你們這些怪物為什麼約好了要在這十年間不停地興風作浪，簡直像是被阿提拉驅趕的哥特人一樣混亂。溫迪戈，但我猜你並不比我，有多少寬裕的時間可供浪費吧！”
何塞高聲喊道，中氣十足，但眼中的血絲卻儼然透露出，這是一個壓上所有籌碼的賭徒。
——
若有若無之間，洛基以拳擊掌：“原來是這樣，這個時代的中庭人竟然有這樣的手段！我是該再去一趟倫敦尋求答案，還是偽裝混進下一批復甦的神靈呢？”
然而祂正沉浸於解密的快樂中時，雙手卻忽然一滯。低頭看去，左手掌和右拳之間，不知不覺已被一層寒冰凍在了一起。
“見鬼。”祂用洛夫克拉夫特的身體咽了下口水，“那個老頭子已經說到了這一步，你都不肯放手嗎！我們都沒有時間了！”
寒風中傳來幽怨的聲音，洛基自然能理解出常人不可能解析的意思：“埃什努特……或死。”
洛基搖搖頭：“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慷慨的，當年還在阿斯加德的時候，就連雪夜都要騎著馴鹿去給諸神分發禮物。所以呢，我打算提出一個公平的提案——我們平分吧。”
“怎麼……平分？”
洛基露出迷人的笑容：“埃什努特歸我，死歸你。”
話音落處，洛夫克拉夫特的雙腳已經迴歸現實，輕巧地落在鋪上了一層雪的草地上。
洛基則低頭看了看，自己雙腿下淋漓的血跡和整齊的斷面，那裡剛剛被溫迪戈隨手一揮，腐爛的長爪就將祂這副軀體的雙腳劈斷。祂復又抬頭笑道：“不得不承認，我好像確實有一大段時間被浪費了，不是你的對手。可你得承認，那個老頭有我的加護，的確能碾碎你，你真的要把過去的所有收穫，和卑微的人類放在同一個天平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