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不該這時候醒來。
汙濁對身體消耗異常大, 是他最後的底牌,倘若沒有人間失格制止,燃燒自己生命直至力竭而死。
但今天不知怎麼著, 疲累感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潮水般洶湧而上。昏迷期間,他的意識甚至沒墮入深處, 渾身上下好似覆蓋一層薄薄水膜,隔絕一切侵蝕, 又讓他能聽見界絮語。
那種感覺很奇妙。
他像嚴冬潛藏在冰層下的魚,不知不覺咬上垂吊的鉤。冰面上的垂釣足夠沉穩,收線動作不疾不徐,在恍恍惚惚的拉扯間, 中原中脫離了水面。
接著他就醒了。
入目而來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天花板。
昏睡之前,他確實有拜託過太宰治把自己送回來,對方難得脾好的應下, 但中原中比誰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青花魚除了原則問題能靠得住, 餘時間,指望他不人, 還不如指望梶井芥川樋他們正常些來的現實。
那自己是怎麼回到住所的?
中原中的疑惑沒持續太久。
港黑黨是一份高危但錢多的職業, 坐到幹部位置後,過金錢數目更是常人一輩子難以想象的。他並不缺錢, 想要的東西買就買了, 及時本身物慾算不得強烈, 能在閒暇時間住舒坦些, 中原中不介意買下面積頗大的房屋。
哪怕自始至終入住只有一人。
但現在,他根本不用扭過頭,知曉偌大臥室多了一位陌生存在。就在布藝窗簾大敞的落地窗前, 靜靜矗立著,略顯單薄的影子清冷月光拖長,直直落到床沿。
中原中很想做些什麼,不知是否為剛醒來神情恍惚的緣故,他看到陌生來的影子在舞動。
是邊緣模糊了,很像神龕前供奉香火飄出的縷縷青煙,四散而。定神一看,才發現事實恰恰相反,勾勒在地上人的輪廓消失,青煙一樣的東西並非散,而是以窗前那人為中心,不斷聚攏。
陰冷、潮溼、痛苦……那團不明物散發著淤泥般粘稠的負面息,令人心悸。
待身體最後一絲疲軟強行壓下,中原中抿住嘴,來回攥攥,想確認自己能發揮幾成實力。
……事實證明,開啟汙濁的後遺症一時半消除不了。
情況很不妙,窗前那人不排除是組合留的後,當然有可能如今自己正身處精神系異能力製造的幻境。
無論哪種,對他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中原中不敢直接坐起身,儘可能控制自己的呼吸平穩綿長。他將重力附著在自己全身與床上,悄無聲息飄起,逐漸逼近那團早就沒了人形的不明物。
是在這時候,中原中才切實意識到,情況究竟比他想象的還要糟多少。
窗前的不明物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切負面感情的實體化,黑黢黢一大團,渾身上下冒出雜亂無章的尖刺,同時就近吸收所有它能感受到的同類物質。
冰冷的一窗之隔,他看到朝陽吞噬,黯淡天光忽閃忽滅,竭力掙扎卻無法升起。
整座城市猶如籠罩一層灰撲撲的窗紗,抑或是上天打翻一瓶墨水,把橫濱本該有的明亮塗抹了。剩下的,不過是光亮湮滅後殘渣般的灰暗,無人問津,放任墜入永夜。
上空瀰漫的黑霧揮之不散,比夏夜的蚊子還要惹人厭,有意識般的挨家挨戶串門,出來後比前還要濃厚幾分。
那些令人厭惡的黑霧,盡數沒入窗前不明生物體內,與中原中本人間隔不過三米遠。
忽然間,他看到不明物動了。
沒有任何徵兆,眼前大團黑霧的消失正如它出現時那般莫名妙,快到不過眨眼之間。
好似一枚熟透的山竹擺在眼前,只需輕輕一擠,能將看似堅硬的殼剝離,散發淡淡幽香的果肉立刻暴露在。無論色澤還是味道,都與殼有著天壤之別。
中原中看到一位有著罕見水藍色頭髮的少年。
令人不適的息消失了。
除窗灰暗依舊,露了面目的少年倒讓屋內壓抑氛散不少。他背對月光,唯獨眼眸反著光亮,息乾淨到沒有絲毫惡意,不是組織裡任何熟悉的人。
他年輕的有些過分。
中原中一時有些怔神,眼底匯聚的敵意一夕間消散了乾淨。
他知道這很怪,黑黨不該有莫名妙的心軟瞬間,但他根本無法自控,就好像有人在他靈魂深處不斷絮語,拿小刷子一下一下輕掃心房,說可以相信面前的人。
這種怪誕感,直到對方開說話才減淡些許。
“你好。”
黑子哲禮節性地欠欠身,率開。
論慌亂,在場兩人裡,黑子哲絕對比中原中多出幾倍。
他是那清楚前後果的人,是清楚自己不該正面與此界港黑黨接觸的人,更是清楚自己已經暴露、只能想辦法補救的人。
奈何突發狀況根本不給他準備時間,與倒影中的中君視線對視一瞬間,黑子哲高速運轉的大腦宣告宕機,以至於他在轉過身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錯一步棋。
他應該拿影子把臉遮住。
中原中抿抿嘴,聲調似夾雜有若有若無的笑意:“打招呼之前,不該解釋一下你是誰嗎。”
剛剛還滿眼敵意的他,態度好到彷彿在嘮家常,這讓黑子哲心底毛毛然的同時,愈發堅定自己快點離開的念頭。
“抱歉,出於人原,名字不能告訴中君。”他再度鞠了一躬,腳尖早就悄悄對準大門,“我這就離開。”
“……等等。”
“?”
“你認識我。”
“誰能不認識港黑黨的重力操作使。”黑子哲儘可能撇清關係,語速微微加快,“我知道突然出現在自己家的人很奇怪,不可信,但我對中君確實沒有惡意。”
他知道這事只越描越黑,中原中的意醒來本就在計劃之,以至於他的安排全部亂了套。
同是港黑黨的幹部,黑子不想起無意義的爭執,內耗不說,還讓中原中本就開啟汙濁後暫時虛弱的身體繼續受傷。
要知道debuff疊多了,突然扣血扣很猛,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意的,中原中這次沒有攔他,只是若有所思盯緊他一舉一動。眼睜睜看著黑子哲向玄關,正要伸拉門把時,突然開詢問:“你跟魏爾倫是什麼關係?”
“不太熟。”黑子哲動作不停,回答的模稜兩可。
魏爾倫……實際上他們淵源不淺,六年前他幹那些事至今自家中君還沒原諒,當年交過。不過等對方待在本部地下室不出來後,大幾年沒見過面了,確實不太熟。
中原中能拿這刺探,說明他是真的很警惕自己。
“你不用急著,現在狀況不對,盲目行動太危險了。”見對方已經搭上門把,內心異樣焦躁感驅使的中原中,再一次說出不符合常情的話。
他拿魏爾倫試探的原很簡單,只感受到眼前少年對自己的影響,追根溯源下,最大可能是當年的實驗。
黑子哲的回答,反讓他愈發堅定猜測。
大概是內心情感太過強烈,中原中索性順著直覺,繼續出聲挽留:“面那樣子,比前天還要糟糕,可能是組合的後。”
“面?”
黑子哲開門的動作頓住,瞬間腦內閃過許多。猶豫再三,他縮回已經觸碰上冰涼門把的,遲疑問道:“……你能看見?”
視野中,仍停留在前位置的橙發青年雙插兜,神情平穩,用反問回答:“一般人看不見嗎?”
好像他一開始好整以暇站在那,等待自己回頭似的。
但黑子哲沒空發散思維。
他終於冷下神情,再次回到寬闊落地窗旁,定定凝視的窗即將迎來的朝暉景象,且沒有戴上眼鏡。
確實有問題。
人們起床前的清晨最是安靜,卻不至於安靜到連一聲鳥雀啼鳴都聽不見。
他嘗試著眯了眯眼,要知道近視患眯起眼反而能看更清楚,只雜亂光線阻隔,餘下中央少量直接在視網膜上成像。
那一瞬間,黑子哲成功捕捉到只在他戴上眼鏡後才能看到的城市景象,極短暫,卻清晰深刻地印入腦海。
他不禁深吸一,再緩緩吐出,以此平復自己猛然揪起的心臟。
“不是組合。”
“什麼?”中原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跳脫的話題。
“國咒術師比日本還要稀有,有這種能耐的人不多,就算有,輪不到組合吸納。”
咒術界缺人缺的厲害,他自己界的夏油傑那得到過情報,對國高挑的零散咒術師有一定瞭解,無一人能造成眼前景象。
更何況,這更像是咒靈的筆,單論範圍,比上次遇見的火山頭還恐怖。
要麼是咒靈方還隱藏著不咒術界所知的特級咒靈,要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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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明令禁止回到橫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