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框裡文字上的金光轉瞬即逝。
溫琅看了一眼:“這是什麼?”
“妖怪局的任務介面,據說管轄範圍內的所有事都會顯示在上面,作用大概跟自動歸納冊和備忘錄差不多。”
“這麼智慧的麼?”溫琅覺得這個黑科技很厲害,“不過……後面那串問號是什麼意思?”
其實傅同也不知道,但這並不妨礙他忽悠小朋友。
傅同坦然開了口:“大概是因為你沒交錢,這些任務完成後是有獎金的,這部分錢你不出,難不成還指望妖怪局給你掏?別想了,不收你中介費就不錯了。”
溫琅很震驚:“說好的為人民服務呢?”
傅同就笑了:“妖怪局的管理條例和宗旨裡面,可從來都沒有過這一條。”
溫琅:“……”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部門。
小崽崽在心裡哼唧了幾聲,但到底是社會經驗少,還是信了,剛想問傅同大概得出多少,就聽著面前的人笑了,聲音慵懶而戲謔:“小朋友,騙你的。”
溫琅沉默了幾秒,把手裡的劇本卷起來,毫不留情地甩到了傅同臉上。
他轉身往休息處的方向走,傅同把劇本鋪平,笑眯眯地跟了上去:“生氣了?彆氣彆氣,請你吃飯怎麼樣?”
溫琅停住,防備地看向他:“你又有什麼陰謀?”
傅同挑了下眉:“那哪兒能啊,小朋友別把我想的那麼壞,我坑誰也不能坑你啊是不是?”
溫琅特別冷漠地哦了一聲:“是麼?”
傅同就笑了:“真沒什麼,就是吃頓飯順便問問你狗狗該怎麼養……五味齋怎麼樣?”
饕餮陛下:呵。
你不是真心想和我吃飯,你只是想和我學怎麼養狗。
但是辣雞基友的飯,不吃白不吃。
這麼想著,溫琅瞥了傅同一眼,姿態特別高冷地開了口:“那就走吧,到時候我挑最貴的點,而且是吃不完帶走的那種點法,你可別心疼。”
傅同笑了一聲:“沒問題。”
溫琅就去前面和劇組說了一聲,導演是個痛快人,再加上溫琅後面的戲份還早,想都沒想直接答應了。
兩隻大妖怪就出了片場,到五味齋來了一場特別社會的養狗交流飯局。
長達三個多小時。
美滋滋。
下午一點,溫琅要回劇組趕場,傅同送他過去後沒幾分鐘,也接到了陸川的電話。
說的被推遲到今天的那件代言拍攝的事。
得知傅同不在家,經紀人先生簡直腦殼痛,但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匆忙往他這邊趕。
二十分鍾後,傅同站在路邊,遙遙便看見了陸川。
原先那輛白色的車換成了深灰,簡約大氣,傅同很喜歡。
他走過去,車窗隨之搖了下來,出現在眼前的卻不只陸川一個人,還有黃朗和……
蒼槐。
兩個人下車,規規矩矩地朝傅同笑了一下。
傅同視線在他們臉上停頓幾秒,又看向陸川:“什麼情況?”
“新助理。”陸川說,“黃朗不是你介紹的麼?我感覺還不錯,顏值線上,社會經驗多,還是你的小迷弟,學歷雖然比不過舒河,但好歹也是本科畢業,本科你懂麼?可比你強多了。”
陸川說的是實話。
現在人類社會的妖怪不少,但文化程度高的還真沒幾個,畢竟妖怪們剛成精的時候忙著修行,修行到差不多也老了,就沒什麼時間去沉迷學習無法自拔了。
所以像舒河和黃朗這樣的妖怪,在圈子裡簡直是股清流。
傅同無言以對:“……那他呢?”
這說的是蒼槐。
陸川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麼問,聞言笑了一聲:“舒河是倉鼠,種族天賦和哆啦a夢差不多,黃朗雖然沒這種天賦,但蒼槐行啊,他們倆加一起相當於第二個舒河,大佬,你值得擁有。”
傅同一時間居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但睚眥先生想問的不是這個。
他偏頭看向蒼槐:“你不是說要回龍洵山麼?怎麼,不打算回去了?”
被他看著的人沉默地站在那邊,片刻,低低開了口:“我回去過了,但是……感覺已經回不去了。”
傅同一頓。
接著又聽到蒼槐的聲音響了起來:“從前和我熟悉的那些精怪,如今走的走消亡的消亡,誰都沒剩下,龍眠澗也枯了大半,旁邊都是謝了的花,四處蒙塵,沒了你和傅潛淵的庇佑,這才過了九年,龍洵山就再也不像以前的龍洵山了,你……”
他停頓幾秒,聲音比起之前更低了幾分:“有時間的話,就回去看看吧,或許再過幾年,你我就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傅同一顆心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但他到底是沒說話。
四周一瞬間靜到了極致。
陸川雖然不知道傅同以前在龍洵山上發生過什麼,但從他這九年來對過往隻字不提的態度裡也能窺到一些,而黃朗在妖怪局窩了幾天,那種感覺要比他來的更強烈。
兩個人對視一眼,半晌,還是人精小黃毛兒豁的出去,假裝看了下時間:“同哥,離拍攝時間只剩不到一個小時了,過去還得走下場面加化妝,要不我們先上車?不然來不及了。”
聲音清朗,方才那種靜到讓人發慌的範圍霎時間煙消雲散。
傅同抬頭,淡淡嗯了一聲。
陸川如釋重負,急忙招呼幾個人上了車,黃朗是只有眼色的小黃鼠狼,一路上又是說笑話又是放搞笑影片,終於在快到大廈的時候成功把傅同逗笑了。
小黃毛兒:[手舉風車快樂].jpg
迷弟的素養就是如此線上。
剪刀手。
到龍景大廈的時候剛剛兩點整。
傅同這次要拍的是個國際範高奢男裝品牌中國區的代言,品牌名叫[illusory],意思是虛幻。
品牌方給的要求是慵懶矜貴,不是浮於表面的偽裝,而是那種刻在骨子裡,旁人無論如何都模仿不來的,天生清貴。
圈子的年輕一代裡,能當得上這個詞的大概也只有傅同。
幾個人去了約定的地點,那邊已經有人等著了,是[illusory]的中國區總監,謝安。
看起來三十多歲,很正常的商務範兒,模樣很平常。
兩方人很場面地握了下手,謝安是個善談的人,帶著他們往拍攝間走的路上,還順帶著把[illusory]的歷史和基本情況又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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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同聽了幾分鐘後,偏頭看向陸川,意思很明顯――人家哪裡奇怪了。
陸川很無辜――不知道,畢竟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有差錯很正常。
――呸。
――別別別。
――呵。
――消消氣。
――滾。
――不不不。
兩個人在後面肆無忌憚地用眼神交流起來,要表達的意思全程準確無誤。
不久,拍攝間到了。
謝安停下腳步:“裡面就是拍攝間,攝影師已經到了,我還有事,就先不進去了,祝你順利。”
說著,他回頭,緩緩朝傅同笑了一下。
很公式化的那種笑,卻讓傅同把後面要說的話盡數收了回去,旁邊幾個人也是面露驚愕,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
謝安這時候的模樣,實在太詭異了。
面色青白,眼睛上翻到只剩下眼白,唇角的笑幾乎快扯到了臉頰,十分怪異。
但他的聲音很正常,也彷彿對自己的模樣一無所知,看到陸川幾人的神色後還怔了一下,有些無措地開了口:“我……怎麼了嗎?”
話出口的同時,模樣已經恢復如初。
傅同看了半分鐘,感覺他語氣和表情裡的疑惑和無措都不似作偽,眼睛稍稍眯起:“也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想問問您。”
謝安笑起來:“什麼?”
傅同對上他的眼:“您家裡或者您身上,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不正常或者超自然的事?”
謝安瞳孔驟然一縮,幾乎是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但很快反應了過來,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當然沒有,最近過得都挺好的,再說了,這世界上哪有那些超自然不科學的東西,都是臆想出來的罷了。”
傅同沒出聲,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謝安只勉強和他對視了幾秒,就別開了眼,聲音略微慌亂:“時間不早了,我這裡確實有點急事,就先走了……回見。”
一句話倉促結尾,說完居然都沒等傅同回應,慌慌張張地轉了身,但剛走了沒兩步,又被傅同叫住了。
謝安回頭,神情緊張看著他。
傅同卻沒繼續問什麼,只漫不經心地遞給他一張卡片:“謝先生,這個您先拿著吧,說不定會有用,但是千萬記住了……別太晚。”
卡片通體漆黑,上面只用金色的小字寫了一個地址,其他連聯繫方式都沒有。
謝安一怔,再回神時,面前的人已經進了拍攝間,樓道裡只剩下他,和手裡一張漆黑色的卡片。
他低下頭,猶豫片刻後,像對待什麼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收起來,轉身進了電梯。
而謝安的動作,自然是一點未差的落入了傅同的眼睛。
傅同收回視線:“行了,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工作要緊。”
旁邊三個人回頭,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後,小黃毛兒到底是沒忍住,出聲問了一句。
“同哥,他……剛才是怎麼回事兒啊?”
話音落下,就聽著傅同的聲音低低在四周寂靜裡響了起來。
“攝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