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焚書坑儒/七
趙政眯著狹長的眼眸，眼色如冰一樣冷冷的看著几案上的一卷奏摺，守在旁邊的內侍恭敬的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靜默的站在那一處。
若是那位內侍微微抬首還能看到奏摺上面提到了“尋藥”“方士”“徐福”這幾個字眼。
趙政隨手在一枚竹簡用力的寫了幾個字後，將他交給對面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影衛，冷聲道：“傳話給章邯，讓他立即緝拿徐福等人歸案！”
“唯！”影衛跪下恭敬的雙手接過陛下手中綁著的一枚竹簡，隨後“咻”的一下消失不見了。
內侍對於“如影隨形，如見陛下”突然出現又突然不見了的影衛早已不見怪了，畢竟都是陛下的信任之人，早就是見過了的。
趙政此人雖自恃自己的功勞勝過之前的三皇五帝，卻還是像秦國諸位秦王一樣對待有才之人來秦國極為欣賞，且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深夜裡外面夜色沉沉，風呼啦呼啦的將樹吹得左右搖擺，城樓上插著的與夜幕合在一起旗幟隨風在而晃。
“陛下，夜已深，已批閱一石奏摺了。”內侍躬身將奏摺放入到堆積如山的奏摺裡。
趙政充耳不聞的窗外事依舊繼續手中的動作，一股涼風從窗外襲來，忽然一股閃電而來，隨著雷電更鳴，窗外也慢慢的下起了雨，雨勢越來越大。
宮內燈火通明，宮外暴雨更驟，雷電更鳴。
“啟稟陛下，鄭妃娘娘正在門外，是否要見？”守在章臺宮宮門外面的內侍推門而入躬身低頭稟報道。
趙政凜然道：“不見！”頭也不抬的繼續批閱几案上的竹簡。
內侍聞言，躬身退出去將門輕輕關上，隨後恭敬的站在這位現在一身素衣的鄭妃娘娘面前，“陛下此刻誰也不見，娘娘請回吧！”
神情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雖說鄭妃娘娘此時忽然之間不如之前那麼得寵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在這後宮裡，變化莫測的事多著呢，指不定什麼時候鄭妃娘娘就再次得寵了。
“不見嗎？”鄭妃聞言，身子搖晃了幾下，薄弱的身子倚靠在將她阻擋在門外的門上。
鄭妃望著從裡面傳出來的亮光，迷媚的眼眸：“陛下，妾在你心裡一點地位也沒用嗎？”
“娘娘！”
驀然間，鄭妃“咚”的一下跪在了宮門外，忍著哭泣大聲的對著裡面的人說道：“陛下，妾知錯了，求您原諒妾！妾知道您聽得到，妾只想見你，你若不見妾，妾便一直跪在門外。”
一身單薄的素衣著身，即使是在夏日，但在暴雨更驟、雷電更鳴裡，還是有些涼的。
良久，鄭妃依舊跪在章臺宮門外，一股冷風襲來，鄭妃攏了攏肩上的披風。
一門相隔，隔在他與她的中間，她想進一步，他卻禁閉心門不讓她進入。
想進卻進不了，這是否就是她與他的緣分？
鄭妃眼前暈乎乎的，一抹亮光突然從門口出迸發了出來，一雙玄色衣角進入到了鄭妃的眼中，鄭妃抬首往上看去，一臉喜悅之色不言於表，“阿政！”
“說吧！”
沒有任何溫和的語言，趙政面色冷冷的盯著她。
鄭妃請咬嘴唇，抬眸望著他，祈求道：“阿政，原諒妾好不好？妾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妾......”
還沒待鄭妃說完，趙政抬手捏起她的下顎，讓她與自己對視著，看著這副與她有著相似的面容，對她說道：“你是她嗎？”一句話將她打入了深淵裡。
你是她嗎？
“妾.....妾......”鄭妃低眉斂首眼神躲閃，支支吾吾的不敢回他一句話。
“你不是她！”趙政鬆開她的下顎，盯著她說道：“從你出現開始，你雖有著與她相似的面容，但朕知道你不是她！你處處模仿她，可你卻不知你有兩處永遠都模仿不來，她的眉心間和血脈親緣。”
趙政撫上她的眉心一點紅，溫柔的拂拭著，說道：“她的眉心間不是一點紅而是紫荊花，而宸王扶蘇是她親生子，她不可能害自己孩子。朕原本看在這副臉的面上，可以一直寵著你、護著你，可是你呢？可你偏偏觸碰到了朕的底線！”
此刻趙政的話如同一盆涼水潑入到了鄭妃的心裡，拔涼拔涼的。
從你出現開始，你雖有著與她相似的面容，但朕知道你不是她！你處處模仿她，可你卻不知你怎麼在模仿你也不是她。
宸王扶蘇是鄭子衿的親生子！
朕原本看在這副臉的面上，可以一直寵著你、護著你。
這張臉......原來他已經知道了.....原來這些年的寵愛都是因為這張臉.....
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所認為的寵愛原來都是一場笑話，明知他不會愛上自己，而自己呢卻還陷入了進去。
原來自己永遠都是一個替身......替身啊！難過隱夫人事事不與自己爭，原來自己就只是一個替身！
她的替身！
鄭妃輕輕撫上那張與她相似的臉，垂眸暗自問著自己，“鄭妃啊鄭妃，剛開始你不是就已經知道了因為這張臉而成為了鄭妃了嗎？”
因為這張臉......都是因為這張臉......寵愛，寵愛，有寵無愛又有何用？
鄭妃越想越不甘心，走上前執起他有著薄繭的大手將它放在自己左心處，讓它感受著它的跳動，激動說著：“是！妾的確不是她，可是阿政，妾卻是真心愛你的。阿政，她已經逝去二十多年了，為何你不試著去忘掉她接受妾？”
忘掉.....趙政聞言，看著這張與她相似的一張臉，這張臉已經侵入到他的心裡面去了，又如何能忘得掉！
每到夜時，她的面容、她的聲音時時刻刻出現在他的面前，霸道又嬌媚的聲音迴響在趙政的耳邊，“阿政，以後不許忘了我！阿政，不許你愛上別的女人！”
想著這句話，趙政輕笑一聲，毫不憐惜的一把將她推倒在地，轉身背對著她。
“來人，送鄭妃回巷宮！”
回巷宮.....那個人又多，又髒亂差的巷宮......
不要！
“不要！”鄭妃一聽到要回巷宮這個地方，頓時掙扎的大叫哭泣著，“陛下，不要！陛下，阿政，求你不要拋棄妾......陛下......”
鄭妃一聲聲的哭泣，逐漸遠離了章臺宮裡，直到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章臺宮又繼續回到了寂靜冷漠的世界。
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深暗不見底的夜幕沒有一絲月光。
“子衿，這二十年來朕好想你！”趙政坐在几案上，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形似蝴蝶的髮簪，摸起來還有餘溫，或許是常年撫摸它，到了此時還是如此的有光澤。
趙政拿著髮簪靜坐著，此時的趙政哪裡還有一個帝王的威嚴，或許帝王也是有情的吧！
狹長的眼眸裡泛出來溫柔的漣漪，嘴角呡成一絲弧線，面容逐漸變得柔和。
記憶中的她也是在今天這樣的暴雨更驟，雷電更鳴的日子裡，不過那時間卻是在白夜裡。
鄭妃跪坐在梳妝鏡前，宮人小心梳理著頭髮。
突然鄭妃肚子一陣一陣的疼，一陣劇痛使得她差點暈過去了。
產房裡一陣陣鄭妃的尖叫聲傳來，連綿不斷，接生的人也滿頭大汗。
趙政在外面聽得直髮秫。
“好疼好疼.......阿政........”趙政聽到鄭妃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想要衝進去拉著她的手，趙政迎上出來的接生宮女劈頭問道:“還沒生出來嗎？”
“王上，鄭妃娘娘難產，保大還是保小?”接生宮女戰戰兢兢的問道，生怕一不小心便沒了命。
“什麼？”趙政身體搖晃了幾下，早已亂了分寸，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人，一股腦的衝進房間。
“阿政.......”鄭妃無力的呼喊著。
“在，我在，我在這裡。”
趙政急忙跑過去蹲下拉著鄭妃的手，轉頭對著剛剛的接生宮女大聲呵斥道:“還不趕緊接生，若是鄭妃和王子有什麼危險，你們的命也不要活了。”
“阿政......保....保孩子.....”
“子衿......”
“不行，保大人。”趙政拉著鄭妃的手，雙手顫抖著，不相信上一刻還在期盼著孩子的到來，還在說著要永遠在一起的，說好了，要陪著寡人看江山的，這一刻又怎麼會離去？
“子衿，我不要孩子了，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不要孩子......”
“不！”鄭妃因用力過度，額間汗滴不斷冒出，鄭妃強撐著身子對接生宮女喊到：“保孩子！”
鄭妃無力的甩開趙政的手，說道：“你若要捨棄他，妾不會原諒你的！就算妾活著，妾也不會再見你一面！”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大秦帝國的王長子終於出生了，卻是帶著他母妃命出生的。
“阿政.....妾再也.....不能陪著你，你要好好的活著，照顧著我們的孩子........”
“不要說話，你不會有事的，快傳太醫，傳太醫。”趙政捂著鄭妃的嘴，朝外面的人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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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
鄭妃拉著趙政的手無力的說著“阿政，妾怕再不說.....就再也說不了了。”
鄭妃望向宮女手中包抱著的孩子，眼中滿是不捨，轉頭對趙政道:“阿政，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所聽到的歌嗎？”
趙抱起鄭妃的身子靠在床榻上，哽咽道:“記得：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山有橋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阿政，妾想給孩子取個名。”
“好！只要你喜歡就好。”
“取香草佳木、樹木繁盛之意，扶蘇，如何？”
“甚好！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阿政，不要怪罪我們的孩子，妾是願意為你生下他的，你要好好照顧他，也要照顧好自己。”鄭妃回首看了孩子一眼，內心掙扎不捨的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去：“阿政，將孩子交給王后撫養吧！讓他真真正正的成為王后的孩子！”
“子衿！”趙政眉頭微皺不解的看向孩子，讓他真真真正正的成為王后的孩子，這意味著什麼，趙政當然知道。
鄭妃知道自己這一生就要結束了，只是捨不得他與孩子。
尤其是孩子，在這宮裡，沒有母妃護著的孩子就如同一根野草，若是再沒有他這個父親的照拂，就真的是——任人欺凌了！
扶蘇作為長子，日後還會有更多的弟弟，王室中的長子又豈是那麼好做的？
那麼作為一個嫡長子呢？
所以只有王后的孩子才能在這宮裡佔著一席之地，才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為母則剛，王后，請原諒子衿這一次的自私！
鄭妃虛弱的身子躺在趙政懷裡，抬首看到趙政皺著眉頭，遂摸著趙政的眉頭，眼眸含淚喜悅的說道：“妾沒有關係的，不要皺眉，不好看。阿政，妾.....妾....妾再也不能陪著你們了;妾再也不能......不能......為你唱歌了......”
“妾的這一生很短暫，能夠認識阿政，為你生下......生下扶蘇，是妾的......妾的幸運。阿政，待妾離開後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妾知你的.....知你的心願......秦國不能沒有你，你曾說你要開疆擴土，要建一個屬於你的帝國，要結束六國之戰，所以秦國不能沒有你，大秦帝國需要阿政！你的江山，子衿再也看不了了，妾想看阿政的江山，所以你一定要替妾看下去！”鄭妃閉上眼眸，流露出一行晶瑩璀璨的淚，輕聲念道：“妾還想與阿政......過完......過完下半生......可是......”不待她將最後的話說完，就無力的垂首倒在趙政的懷中。
從子衿懷孕開始，趙政就格外的期待著子衿為他生下的皇子，可是誰也沒想到，孩子的到來卻讓他失去了最愛的女子。
趙政拿起髮簪將它貼近懷裡，就好像活著的時候她還在他懷裡一樣，一聲聲的喚著“阿政！”。
“二十八年，子衿你曾說過不會離開朕的你，為何卻要離開朕？子衿，朕統一了六國、統一了天下，你可看得到？子衿，朕聽聞東方有一處仙山，裡面的仙藥可以有起死回生、長生不老之意，等朕找到了它，朕就可以復活你了，子衿，你一定可以親眼陪著朕看到朕打下來的江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