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司闕穿過紫薇園, 回去接尤玉璣。
外間的門開著,他直接邁進去,繼續往裡走, 剛至裡間的門口, 就聽見了尤玉璣和枕絮的談話。
“夫人, 您怎麼不如琪世子所言,跟他離開呢?”枕絮急迫的語氣裡帶著絲不解。
司闕往裡走的腳步不由停頓了一下,他往裡望去。絲綢屏隔了視線, 卻映出尤玉璣坐在梳妝檯前的婀娜身影。司闕等了一會兒, 也沒等到尤玉璣開口。
他繼續往裡走, 腳步聲讓絲綢屏後的主僕兩個人轉頭望過來。
枕絮仍舊是一副驚訝的神情,顯然她還是沒弄明白闕公主怎麼能在東宮出入自由?
司闕望向尤玉璣。
她側身坐在繡凳上,回眸望向他, 皓白的細腕微傾, 細細的指間握著一支纖長的畫眉筆。
尤玉璣握著這支畫眉筆許久,卻始終因為手總是發抖不聽使喚,沒能將雙眉畫好。
這上妝的最後一步, 停在了這裡,進行不下去了。
司闕在尤玉璣臉上的妝容多看了一眼。他走過去, 靠坐在尤玉璣對面的梳妝檯上, 拿過尤玉璣手裡的那支畫眉筆,俯下身湊到尤玉璣面前, 給她描眉。
認真, 又悠閒。
尤玉璣打量著司闕的神色,唇角抿出一抹笑容來,輕聲問:“你會這個嗎?”
司闕隨意“嗯”了一聲,道:“女人的那些事情, 倒也沒什麼不會不清楚的。”
司闕停了手,稍微向後靠了些,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然後再度湊近,去給尤玉璣描另一邊的眉。
尤玉璣感受著眉上的劃蹭,細細的描眉筆貼著她的肌膚,輕輕劃過的軌跡異常清晰,清晰地好像在她的心口劃過。
兩隻雀鳥從窗外嬉鬧著飛過,留下兩聲帶著愉悅的嘰喳餘音。
司闕終於為尤玉璣描完眉,他目光凝在自己的傑作上,收手的同時,緩聲問:“怎麼不跟琪世子走?”
一句話問完,他才將目光從尤玉璣的眉,一點點挪到她的溫柔眼眸。
尤玉璣溫柔望著他,眼波裡漾著碧波星河瀲灩漫漫。
她怎麼能跟琪世子走呢?
有人說過,天黑之前會回來接她。
他未失約,她怎能早離。
尤玉璣沒有說出來,司闕望著她的眼眸已知起意,不需她開口。好半晌,司闕抬起手,用指背小心翼翼地輕輕碰一碰尤玉璣的臉頰。
他那張自進來便沒有表情的臉,慢慢柔和下來。
幾日以來所醞釀的風暴,終究是在失而復得後在她溫柔的眉眼裡化成春日潺潺化溪,將他整顆心都澆透。
司闕的視線不由落在自己的手上的,他手上的那滴淚早已沒了蹤影,可灼燒的感覺一直未消。疼痛從他的手背一直傳進他心裡,讓他心口一陣陣痙攣。
原先盼著將人欺負得哭哭啼啼,今朝為她一滴淚,想殺屠一國人。
尤玉璣輕輕握住司闕的手,柔聲道:“我很好,你別難過。”
聞言,司闕從思緒裡退回來。他輕笑了一聲,俯身湊到尤玉璣的耳畔,低聲問:“姐姐花心思上妝給誰看的?”
言罷,他用帶著涼意的臉側輕輕蹭一蹭尤玉璣柔軟的臉頰。
他又將手撐在尤玉璣的後頸,一邊輕輕摩挲著,一邊語氣輕快地問:“幾日不見,姐姐想不想我?”
尤玉璣顧慮著枕絮還在一旁,軟綿無力地輕輕推了推他,低聲道:“別鬧了……”
司闕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他唇角帶笑,緩慢地說——
“可是我想姐姐想得都快發瘋了。”
尤玉璣望著司闕的眼睛,透過他含笑的漆眸,望進他的眼裡底深處,好像撞進一場旋渦裡,讓她不停地下墜不停地下墜……
枕絮使勁兒低著頭,認真地思考要不要暫時躲到外間去避一避?但是枕絮心裡急啊,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這裡是東宮,是太子的地盤呀!這兩個人在這裡敘舊說情話真的好嗎?
司闕並沒有讓枕絮為難下去。
司闕將尤玉璣打橫抱起,抱著她往外走。
尤玉璣急急攥住他的衣襟,道:“枕絮!”
“會有人帶她走。”
尤玉璣松了口氣,緊攥著司闕衣襟的手也慢慢鬆開。她安靜地望著司闕,司闕垂眸望著懷裡的人,他說:“睡一覺。”
尤玉璣微微張開旖唇,似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問。她有很多顧慮,也有很多不解。可不知道是因為體內毒藥的作用,還是因為司闕的懷抱太過讓人安心,她眼睫顫了顫,慢慢閉上了眼睛,將臉頰緊貼在司闕的胸膛,竟真的不多時便陷入了半睡半昏迷。
那些所有的顧慮,都被她拋到了一側,來不及多想,也不願意現在去思量。
車轅的轆轆聲將尤玉璣吵醒。耳畔不會停息的車轅軲軲聲,不由讓她想起被劫持那一日一直未停的奔波。這使得她睡不沉,不由迷茫地睜開眼睛。
入眼,是一片白色的衣襟。
“還沒到。”
尤玉璣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恍然明白過來自己不是在那輛劫持的馬車上,她現在靠著的人是司闕。她重新閉上眼睛,甚至往前挪了挪,更靠近偎著的胸膛。睡著前,她隱約感覺到眉心一涼。
半眠時思緒遲緩,她在夢裡才知那是什麼。
尤玉璣這次睡得很踏實,是自被劫持之後縱使有藥物影響也沒有過的踏實。待她醒來,耳畔是隔著車窗的熱鬧喧囂聲。
車外的談笑聲陸續傳進她耳中,讓她慢慢翹起唇角,徹底清醒過來。
今晚是元宵夜呢。
“我不能回尤家。”尤玉璣懶倦地沒有睜開眼睛,綿軟軟地開口。
母親身體病重,尤玉璣實在不希望母親再因為她掛心。在她沒有徹底驅了體內的毒效,她不能回家。
至於晉南王府?尤玉璣也不是很想回去。其實,她早就可以不必住在那裡。只是那裡,曾有她的惦念罷了。
“好。”司闕問,“姐姐身體裡的毒,要修養一段日子才能徹底消失。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尤玉璣想了一會兒,說:“去年的元宵夜,我吃家一家的元宵特別好吃,而且很實惠,好大的一碗。我還想吃。”
司闕有些驚訝地望著懷中合目的美人,實在沒有想到尤玉璣會這樣說。他問:“哪裡?我和姐姐過去吃,叫上一大碗分而食之。”
“我不記得了。”尤玉璣臉頰在司闕的衣襟上蹭了蹭,聲音低柔,“我只記得在蓮花街附近,攤主是個和藹的老人家,那家元宵攤的案板刷了藍漆。嗯……一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來。”
“好,我和姐姐去吃元宵,叫上一大碗,分而食之。”
尤玉璣在他懷裡彎了彎唇角。
司闕將尤玉璣攢著他衣襟的手拿開,說:“不過,姐姐先在車上等我一會兒。”
尤玉璣正在睜開眼睛,從司闕的懷裡坐直身子。看著他欠身邁出了車廂。她忍不住挑開車窗旁的垂簾一角,費了些力氣將車窗推開,向外望去。
今日的夜市很熱鬧,人來人往伴著歡聲笑語。
尤玉璣的目光追隨著司闕,看著他走進人群,不多時,便瞧不見他的身影了。她挑簾的手發酸,又看了一會兒,不得不放下垂簾,不能望著他回來了。
她習慣了謹慎周到,做事多思量。可是今日坐在這輛殘留著司闕身上淡淡藥味兒的車廂裡,尤玉璣將自己的腦子放空,縱容著自己暫時什麼都不去想。
她柔軟地倚靠著車窗,唇畔帶笑地聽著車外的熱鬧。歡笑聲像是能夠傳染,一壁之隔,讓她也能感受到外面過節人的喜悅。
明明毒效讓她身上軟綿無力,從裡到外透著乏。可她聽著車廂外的歡喜笑聲,思緒卻異常情緒。
尤玉璣又等了一會兒,司闕便回來了。
他手裡抱著一套新衣裳。
尤玉璣微微蹙眉,疑惑不解地望著司闕將車廂的雙門關上,兩扇車窗也都關好垂簾拉下來遮得嚴嚴實實,然後在尤玉璣身邊坐下來。
尤玉璣疑惑不解,不知道司闕為什麼要給她換衣裳。若是想喬裝打扮遮掩行蹤,應當尋個粗布衣裳之類,不會是這樣錦繡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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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闕扯開尤玉璣衣帶,一邊為她褪下衣衫,一邊解釋:“我不喜歡姐姐穿著來路不明的衣裳。”
尤玉璣微怔,繼而瞭然。
她身上的衣服是被囚於東宮時,宮人給她準備的。
左右她自己胳膊發酸沒什麼力氣,便由著司闕給她褪衣。眼看著外衣和中衣依次被司闕褪下來,他又要過來解她的心衣。尤玉璣下意識地側過臉,望向車窗的方向,聽著外面近在車壁外的談笑聲,心頭不由一緊,好似這被遮得嚴嚴實實的車廂,也不能遮羞一樣。
“貼身的小衣就不用換了吧……”尤玉璣將聲音壓得低低的,生怕被車外的人聽見。
她向來不會用這樣孱柔的語氣低語,司闕不由側眸望了她一眼。然後司闕搭在尤玉璣搭在胸口的手,將她的心衣扯下來,擲到一旁。
尤玉璣抿唇望著落在腳邊的心衣,剛要再開口說話,整個人被司闕抱起來,放在他的膝上。眼看著他將她的裙褲退下,尤玉璣忍不住低聲說:“我自己來就好……”
司闕將尤玉璣貼身的小袴扯下去,慢悠悠地說:“接下來一個月姐姐身上都會沒什麼力氣,吃喝拉撒恐怕都要哥哥來伺候。”
說著,他在尤玉璣的後腰下擰了一把。
“你……”
車外近在咫尺的談笑聲放大了好些倍落在尤玉璣耳中,她上了妝的臉頰越發緋紅。她拾起一側長凳上司闕剛買回來的紅色斗篷遮在身上,低聲急語:“給我解毒……”
“不行,解不了。”
尤玉璣皺眉急道:“你行的!”
司闕不由低笑了一聲,點頭:“是挺行的。”
“你……”尤玉璣咬唇。
馬車停在這裡有段時間了,前面拉車的兩匹馬顯然有些立不住,想要往前走,嘶鳴著抬著長蹄原地踩著,帶動著後面的車廂一陣輕晃。
尤玉璣的身子不由地重重撞進司闕的胸口,搭在她身上的紅色斗篷也落了地。尤玉璣沒什麼力氣去拾,乾脆輕推了司闕一把,急急低語:“快給我穿好!”
尤玉璣話音還未落下,司闕已轉過頭去拿她的心衣。他將她的小衣服帖地搭在她身上,他的手探到尤玉璣腰後去系帶子。帶子繫到一半,他忽然停下動作,認真盯著尤玉璣的眼眸,問:“姐姐,你真的沒有想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神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