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他沒有家,也沒有娘。
“怎麼可能?”樂陶陶不信。
“愛信不信。”少年說著就要走,但,能走去哪裡?
“別告訴我這樹就是你就寢的地方啊。”
“不是。”
聽到少年說不是,樂陶陶松了口氣。
“不過……”她不解地問道:“哪個沒娘的孩兒會講究成這樣?”
她是說他的打扮——身著灰色襦 ,戴臂箍,小腿著綁腿,頭戴鳥羽帽,足踏草鞋,連髮髻都纏著流蘇穗子,全身衣料看得出是上好的本色麻布所製成。
不高檔,但是絕不隨便,不可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
“所以你的落腳點在哪兒?”樂陶陶直接問,不和他彎彎繞繞說話。
“戲班裡。”
“戲班?”
沒想到是半個同行。
“是啊,記事起便在那兒,聽說是爹孃將我賣去的。”
少年雲淡風輕地說,好似這事兒與他無關。
可這於樂陶陶來說卻有點不可想象。
賣自己的孩子?有沒有搞錯?
“正常。”少年態度冷冷的。
他忍不住解釋,不知是解釋給樂陶陶聽,還是替他父母開脫讓自個兒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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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在邊境,放眼望去,民有飢色,野有餓殍。
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的場面都可見。
相較而言,賣兒賣女算是最尋常不過的了。”
“好吧。”樂陶陶無法改變這種時代特徵,只能接受。
畢竟她不可能拿現代的思維去批判茹毛飲血的年代。
“幸而班主人好。”說到班主少年面露一絲喜色。
樂陶陶便問:“班主?班主是誰?”
“越國來的伶人。”
“越國人?”
那可是商羽的老鄉啊……樂陶陶想起了在竹屋的日子,心中泛起一陣暖意。
“嗯,班主原本乃越國樂官,後犯事被施了腐刑,便輾轉來此建了倡館。”
“腐刑?啥是腐刑?”
“或曰宮刑。”
“呃……那我知道了。想練此功必先自宮那個……”
樂陶陶又想起司馬遷來。
“唉,真是的,動不動就動用殘酷刑法,不把人當人。”
“儘管如此,但班主性知音,善歌舞,每為新聲變曲,聽到的人莫不感動。
他曾受越王器重,被封為協律都尉,每年兩千石俸祿呢!”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被越王割了那啥……”
少年:“……”
“好吧,我承認他肯定從前是厲害的人物,專業上沒得說。但男人沒了那啥,已然是個廢人了。”
“我不許你這麼說班主。”
“實話是很難讓人接受。”
“我知道。”
“不過他能收下你,說明你挺不錯,應該有天賦,前途無量。”
“姐姐過譽了,我只是想吃口飽飯,喝碗熱湯罷了。”
“開頭當然是混個溫飽,以後就得混出些名氣來。”
“姐姐言之有理。”
“那你擅長的是啥?唱歌跳舞還是剛才的……耍劍?”
“啥都不擅長,還在戲班裡做打掃的活兒。”
“哦,三年掃地僧嘛,正常。”
“掃地僧?”
“也就是剛入行呢要先打雜,付出點勞動,磨練下心性,然後師父才引領搞專業。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當真?”
“也可能是師父想徒兒白打三年工……”
少年:“……”
閒話間兩人已從田埂走到了林子邊界。
若非對此處十分熟悉,想必極易被困於其中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