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這個會議並不是正式的會議，只是和前來參加自由節的一眾軍政大臣的座談會，調養營制度在安薩帝國已經存在了數萬年，比起安薩帝國現今皇室的存在更長久，最初是因為軍部要求軍隊抓到的戰俘應該由軍部決定處理辦法，所以就有了調養營。
因為幾乎沒有交換戰俘俘虜的可能性，所以這些被抓到的人，在敵國的境遇可想而知，現如今的調養營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
皇帝陛下希望藉著自由日將調養營裡的所有omega都給予自由，讓他們擁有安薩帝國的公民權。
陛下剛提出，約納斯上將自然就反對了，甚至依附於約納斯家族的其他人，也都反對皇帝陛下的這個提議。
原因是他們認為，這些omega被抓來，肯定心懷怨恨，在這種情況下給予他們公民權，他們不僅不會感恩，還會對帝國不利。
要是他們利用自己對alpha的魅力和影響力，讓之後娶他們的omega做對帝國不利的事情，所產生的壞的影響之大，不可想象。
最後這件事自然是沒有談攏，皇帝陛下面上平靜，心裡則惱怒非常。
其實調養營制度對皇權來說，只是一個微小到不必在意的事。
最初，安薩帝國的omega很少，為了保證更多優秀的後代出生，那些被專門抓捕來的omega，在安薩帝國被精細地養著，然後挑選出優秀的alpha和他們配對，生育優質的alpha和omega，這些孩子在出生後被帶走，由帝國養育，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帝國忠誠的國民。
當時的這種調養營制度，產生過非常多的優秀alpha，對帝國來說，十分重要。
但是現在，帝國自己的國民基數已經不小，雖然omega的比率低，但因基數大，omega的數量也有數億，在這種情況下，那些被抓到的omega，其實就算不得什麼了。
按照人道主義原則，即使交換俘虜，或者讓敵國拿好處來將這些人換回去也無不可的，不過，這種做法是不可能讓軍部那些鐵石心腸們贊同的，因為這種做法，讓他們覺得有示弱嫌疑。
每個alpha似乎天生就不願意被人覺得示弱。
皇帝陛下自然不會因為這麼被反對就氣餒或者大發脾氣，反正這件事還有解決辦法。
比起是此事被反對讓他氣惱，他更多是越來越介意約納斯家族的猖狂。
約納斯家族是老牌貴族了，權勢很大，在軍部力量更大。
普魯斯是少年登位的皇帝，因為他父親突然戰死，幾個兄姊爭□□力，將帝國搞得烏七八糟，經過一番鬥爭之後，這些兄姊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則在十一歲登基做了皇帝。
會是他上位，也只是因為當時幾大大貴族覺得他最好控制，而且他的生母是權傾一時的波多爾家族。
在普魯斯登位之後，波多爾家族幾乎完全控制了整個帝國，普魯斯成了傀儡，他就在那種環境下養精蓄銳，最後聯合另外幾大家族把整個波多爾家族給連根拔起了，甚至為了不讓波多爾家族翻身，他不僅處死了波多爾家族的幾乎所有成年血脈，還處死了自己的皇后，將生母ga身體本來就比較脆弱，他的生母因為傷心過度在□□過程中病死了。
普魯斯其實很在意他生母在□□時病死的事，他現如今的幾個子女都是由女性omega所生，便與他的生母也是女性有關。
洺加知道普魯斯要在這一日提起給予調養營omega自由的事，所以他特意陪著普魯斯來了斯特芬尼宮，不過他並沒有在普魯斯面前提起任何有關調養營omega的事，只是十分小心翼翼又帶著殷勤地跟隨他。
普魯斯身上的皇帝制服，還是洺加為他扣上的釦子。
洺加什麼都不需要說，皇帝陛下懂他。
進了茶室，洺加正坐在茶桌前親自泡茶，發現他進屋，他就側過臉來看他，柔聲說：“陛下，來喝茶吧。我定下了中午選單讓廚師們做，有幾道新菜，不知道您會不會喜歡。”
普魯斯坐在了他的身邊，端起洺加送到他手裡的茶喝了一口。
洺加神色柔和地看著他，眼裡帶著期待，他在等結果，不過，他沒問。
普魯斯說道：“雖然提出了，但反對的人太多。”
其實幾乎都是反對，這些軍部的大佬們，都是強勢非常的alpha，俘虜來的omega，曾經為敵國的alpha生兒育女過，在他們眼裡，並不配得到自由。
再說，他們何必為了這麼一點事得罪約納斯家族。
洺加眼睛瞬間睜大了，普魯斯知道他很失望，不過洺加沒有說失望的話，也沒有刺激心情不好的皇帝陛下，他溫柔地看著他，說：“我知道陛下會去提出，已經是對我莫大的恩寵，您是我的丈夫，我更願您能夠舒心些。”
普魯斯摟過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裡，說道：“此事朕會解決的。”
正在這時，房裡通訊儀響了，普魯斯開啟後，就有僕人說道：“陛下，菲琳娜夫人求見。”
普魯斯道：“不見。”
又過了一會兒，是奧莉薇亞親自給普魯斯來了電，說菲琳娜夫人一直等著不願意離開，他們也無法拿菲琳娜夫人怎麼辦，再說，現在還在自由節慶典期間，斯特芬尼宮裡的公共區域也算是人多口雜，菲琳娜夫人被拒之門外的話，流言可就會難聽了。
洺加看著普魯斯道：“陛下，我避一避。”
普魯斯說：“不用了，你就在朕身邊。”
然後對奧莉薇亞說，讓她讓菲琳娜來茶室就行了。
菲琳娜·布魯克對皇帝無論多麼怨懟，前來求見，還是會好好打扮一番。
她穿了顏色素雅但是十分華麗的裙裝，頭上戴著的紗帽，網紗都是向後的，讓面龐完全露了出來。
來見皇帝陛下，要是還如在家裡一樣在頭上套一個罩住整個上半身的網紗，皇帝陛下要親她還要親在網紗上，她腦子沒問題，就不會那麼幹。
被宮廷女僕引著進了茶室，omega對alpha和別的omega的資訊素很敏感，所以她不需要看，就能知道除了普魯斯之外，洺加也在。
她之前被皇帝拒絕求見，已經讓她心涼心酸心惱，現在發現洺加在房間裡，她只會想到，剛才說不得是洺加不讓陛下見自己。
她在心裡惱恨非常，面上卻是恰到好處的笑容。
她的手上戴著白紗手套，對著皇帝陛下行了一禮之後，按照往常的情況，陛下會執上她的手，或者拉她坐在他懷裡，或者拉她坐在他身邊，或者會親吻她的手背……
總之，不會如此時一般，僅僅對她說：“坐吧。”
菲琳娜自有自己的傲氣，她坐到皇帝陛下和洺加的對面沙發上去。
洺加親自為她斟了茶水，又推到她的面前，聲音溫柔有禮。
“夫人，請喝茶。”
僕人已經關上了門，房裡只剩了他們三人。
菲琳娜沒有向洺加道謝，而是無視了他，看著普魯斯說道：“陛下，我在方才聽聞陛下提出要給所有調養營omega俘虜自由和帝國公民權……”
ga們是不能參與政治的，雖然有這個規定，但其實很多omega都在軍政之事上可以影響丈夫的決定，alpha天生容易受omega的影響，這是沒法改變和控制的事。
但是，這樣公然討論政事，並不是omega們應該做的事。
普魯斯說道：“你便為此事而來？”
菲琳娜瞥了洺加一眼，洺加打扮非常簡單，簡直不像個omega，但他眉目如畫，神色平和，十分耐看，要是他不是自己情敵，菲琳娜也是願意欣賞他的美的，只是現在她卻對他十分厭惡。
菲琳娜說：“陛下，我只想問您，您會提出那般的決定，是因為這個人嗎？因為他也是從奧斯帝國的船上抓回來的俘虜。他影響陛下您去達成他想要的結果。”
普魯斯皺了眉，洺加則在他的懷裡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身份被戳穿而產生了恐懼，亦或是怕普魯斯真會認為他做出了非常出格的事情。
但無論是哪一方面，普魯斯都只更愛憐他。
易地而處，感同身受，皇帝陛下也覺得洺加一直以來因為身份多麼難堪和難過。
現在又有一個人來揭開他的傷處，他定然更加難過和惶恐。
普魯斯說道：“朕有何決定，朕自有判斷，不需要你一個omega的這種質問。朕倒要說你，你這般胡亂猜測洺加的身份，便有毀人名譽的罪責。”
菲琳娜眼眶瞬間就紅了，昔日皇帝陛下也如寵洺加這般寵過她，但現在卻對她這般相向，好像她是一個陌生人，好像她是多麼令他厭惡。
菲琳娜用手巾按了按眼角，說道：“陛下，我是不是胡亂猜測，您最清楚。這人是奧斯帝國的俘虜，他會打什麼主意，我們可不清楚。他對陛下，也定然沒有真心。陛下，您不要被他矇騙了。”
她憤怒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之後，又突然冷靜了下來，用冷厲的口吻說，“要是讓國民知道陛下您將戰俘帶回宮中寵愛有加，而且讓他懷了您的孩子，國民只會對您失望，他們會覺得您背叛了他們和這個國家。您不能這麼做。”
洺加臉色蒼白，坐在那裡幾乎搖搖欲墜，普魯斯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心裡全是黏黏的冷汗。
但他強忍著沒有出聲，也把要溢位眼眶的眼淚忍了回去。
普魯斯對著菲琳娜冷笑了一聲：“你這是威脅朕嗎？”
菲琳娜說：“我根本沒有威脅陛下您的意思，您知道，我只是為您著想。”
普魯斯說：“好一個為朕著想。”
菲琳娜看出來皇帝陛下是根本不聽自己的勸，而且還對自己生了齟齬，她想，肯定是洺加在他面前詆譭了自己，才讓陛下不再信任她。
菲琳娜雙眼含淚，只好用了柔情手段：“陛下，我有多麼愛您，您一直明白，難道我會有謀害陛下之心嗎。會有謀害陛下之心的，是您旁邊的那個人，他是奧斯帝國的omega，他不可能對安薩帝國有臣服之心，並且一無反顧地愛上陛下您。就說他讓陛下您去放那些調養營的omega自由，這不僅讓陛下您費事，而且會同約納斯家族鬧僵，他有考慮過陛下您的處境嗎？”
洺加的手緊緊扣著普魯斯的手，那種顫抖的力度，讓普魯斯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悲傷和憤怒。
洺加眼裡的淚水滑落了出來。
普魯斯本就覺得約納斯家族礙眼過分了，菲琳娜的話裡卻含著普魯斯應該順從約納斯家族的意思，這只會讓她在普魯斯的心裡扣分。
洺加淚盈於睫，卻沒有一點哭泣的聲音，臉色蒼白，卻故作鎮定，他對菲琳娜說道：“為何覺得我是俘虜，就一定會有謀害陛下之心呢？就因為你們每個人都這樣想，所以每一個俘虜都只能留在調養營裡過人盡可夫的日子嗎，不能得到任何幸福了嗎？我在奧斯帝國時，我們為何會對安薩帝國仇恨不已，並不是因為兩國交戰，而是我們只要被安薩帝國俘虜了，就再也沒有作為人的權利和自由了。明明我們都同為人，我們到安薩帝國卻只能做奴隸。為什麼你們會這般不尊重同為人的我們呢。就因為你們俘虜了我們，所以，就能完全剝奪我們為人的尊嚴和自由嗎？你說得對，我最初的確非常惱恨，但不是惱恨你們，是惱恨我自己為什麼會怕死，為什麼沒有為了尊嚴選擇死亡，在最初被俘虜到的時候，我就應該選擇死亡的。因為你們根本就不給俘虜任何為人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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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加聲音漸漸變大，他雙眼含淚地看向普魯斯，“是陛下將我從那種境地裡救了出來，讓我覺得我當時沒有選擇死亡是很好的事。我還擁有活的快樂的權利。”
他哽咽起來：“的確是我讓陛下放過那些在調養營裡的omega，但是，我沒有任何要謀害陛下的意思。那些在調養營裡的omega和beta，為安薩帝國生兒育女，卻沒有任何得到幸福和自由的機會。難道隨著科學發展，反而將人類天性中所有的良善和正義都泯滅掉了嗎？對於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感同身受的同情。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安薩帝國會有調養營這種機構。”
洺加雖然在哭，但是氣勢強大，把菲琳娜夫人也嚇了一跳。
但她隨即說道：“為何會有安薩帝國，難道不是奧斯帝國將我們趕到了這裡來？安薩帝國和奧斯帝國本來就是世仇，對敵人的友善，不過是讓自己人寒心。你就因你這樣的良善，讓陛下去為此承擔責任嗎？你不過是利用陛下罷了。”
洺加道：“既然你這麼說，那為何要任用那些俘虜的後代們呢。你又如何確定，在你的身上，沒有任何俘虜的血脈？為什麼對別的、弱小的同類沒有一絲同情？”
菲琳娜尖聲道：“你是說我惡毒嗎？對於任何對陛下不利的人，我都可以惡毒，我的愛心，都是給自己人的。”
洺加笑了一聲，說道：“我不覺得調養營的存在是對帝國形象和將來更好的事。目光短淺地在被抓的俘虜身上開刀，就是你的眼光和處事原則了嗎？”
菲琳娜要被他氣瘋，從沙發上站起了身來，她看向普魯斯，說：“陛下，你看他滿心還是惦記著奧斯帝國，你覺得他會安著好心嗎？”
洺加說道：“不用這般詆譭我了。我的確希望每一個同我一樣被抓到安薩帝國來的俘虜都能過上正常的日子，如果這的確會危害到陛下的話，我希望陛下能夠以公正的態度處置我。把我送到調養營去也無不可，本來我就應該待在那裡。能夠和陛下有這一段時間的緣分，以後無論讓我做什麼，我也都能忍下去的。”
他說著，就要跪在普魯斯的身前。
普魯斯將他扶住了，把他拉到自己懷裡不讓他跪，然後對菲琳娜說道：“你出去。”
菲琳娜看說了這麼多，普魯斯還是不為所動，她最後忍無可忍，道：“陛下，您難道要成為被omega操縱的皇帝嗎。您怎麼能這樣。”
普魯斯氣得朝她吼了一聲：“出去。”
菲琳娜嚇得大哭起來，飛快地往門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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