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簪子對從前的她來說，很重要嗎？
岑六眼睛也不眨一下，用力刺了下去。
鮮紅的溫熱液體噴湧出來，瞬間吞沒了她攥著簪子的右手，那銀色的簪子在粘稠液體中被一點點腐蝕、一點點變黑，最終化為碎末，融入紅色的液體中，不見蹤跡。
連同那個無臉男的屍體也跟著消弭在血紅之中。
她抬起右手，白皙的手掌中留不住流動的血，一點點低落，在光潔的瓷磚上散發著腥臭的清脆聲響。
只是對於幾乎沒有多少記憶的她來說，這只是一根普普通通，卻不知為何被自己一直帶在身邊的普通簪子罷了。一點花紋也無，一個刻字也無，簡陋到不行的簪子。
真的很重要嗎？
大概吧。
因為手掌中那根細長的硬物逐漸消失的感覺，讓她的胸口有些發悶。
有點痛。
岑六？岑六！你沒事吧？！
神識好不容易從疼痛中清醒過來的劍這就開始不安分起來，岑六能感覺到。
無聲地嘆口氣，方才不計後果地將所剩不多的力量都在瞬間爆發出來，一放鬆下來頭就有些沉重。
勉強閉了閉眼，一抬手指尖再次匯聚了點點熒光，在雪白的劍身上撫過。
還是將許宵的靈魂變回了人形。
“岑六！”
許宵剛來得及將扭曲到頭頂上的腳拿下來，就見岑六的身子搖搖欲墜，倒在了血泊之中。
黑色的衣服顯得愈深愈沉。
許宵心疼地將她抱起，慌亂的視線猝不及防撞上她毫無血色的臉。
她微微睜著眼睛，似乎只是沒睡醒一般，輕聲對他說：“去B50層。”
“好、好。”
許宵胡亂應著，也沒在意自己身上的宅男汗衫染了血色，小心翼翼將她抱起來：“不論去哪裡我都帶你去，不論你想買什麼都給你買，你要吃什麼山珍海味都想辦法幫你弄……你千萬不要睡著，不要睡，好麼？”
懷裡的身子格外輕。
許宵跑出好幾步都遲遲得不到回應。
低頭。卻見她安詳地閉著雙眼，睫毛微顫。
眼睛頓時紅了。
“沒關係，沒關係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對懷裡的人說，還是在對自己說，一路碎碎念著，“你是妖女，不可能有事的……我帶你走，這就走。”
“……我睡一會，你別吵。”
“好！”
反正他現在是靈體狀態，一口氣跑到B50層也完全不覺得累。
奇怪的是一路上卻沒有追兵。
許宵皺眉。
不可能這麼順利……除非。
踏上最後一級臺階，終於是B50層。既然岑六特意提了，就證明這一層有能夠幫助他們逃脫的工具。
既然岑六能發現，那對這棟地底大樓再熟悉不過的人也能想到。
“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不同其他樓層的教學樓構架，B50卻是空曠曠的一片倉庫般，高高的天花板上取代明亮白熾燈的是幾個昏黃的燈泡，隱約能看清倉庫中央孤零零站著一個頎長身影，以及那身影背後一條黑黢黢的隧道。
隧道正中，躺著一段方形的巨大匣子，比人高，大概十米長。
許宵睜了睜眼。
“看這樣子，霧面大概凶多吉少。”那個身影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摘下眼鏡仔細擦拭著。
重新戴好眼鏡後，他往前走了一步，讓頭頂上昏暗的燈光能照到他的臉。露出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以及不苟言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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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一身燕尾服的執事男判官。
他嘴裡所說的“霧面”，八成就是那已經化作一灘血水的無臉男。
“雖說有點可惜，但卻連一個人類和一條蛇都攔不住，也沒有留他的必要了。”執事男從懷裡掏出一直不離身的小本本與鋼筆，飛速記錄著什麼，“畢竟閻王府能提供的工資就這麼多，發給能力弱的和給能力強的，所得好處自然也不同。這麼一來，閻王府就要另外聘請一個更厲害的保安大隊長才行。”
許宵不知來著能耐如何，但到底不是人類，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靜靜聽完他的公司可持續發展論。
所幸他的論文似乎還沒怎麼成形，所以沒在這種話題上浪費太多口舌。執事男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道光，正好晃到許宵的眼。
“這閻王府能打的都已被你們打死了，如你所見，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要阻止你們靠不了武力。”
許宵依然不肯放鬆：“所以您願意就這樣放我們離開嗎？畢竟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執事男不動聲色：“你的確是無辜的，這一點閻王大人沒自覺，我卻知曉。”
許宵等他說下去。
“但是那個女人，”他伸出手指，直指許宵懷中，“她並不是無罪，我作為這裡的判官，不能讓她就這麼離開閻王府。”
他一步步靠近，皮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而沉悶的聲響。
在許宵身前停下。
“你可以走。這個女人要留下審問。”
許宵咬牙抱進了懷裡的人：“我不會留她一個人的。要走一起走。”
“你要是想陪她留下也可以，這樣閻王那裡我也能交代過去。”
“不，”許宵抬頭，目光堅定地看向判官的眼，一字一頓，“我和她，誰都不會留下。”
即使聽了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執事男也仍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撲克臉，藏在眼鏡後面冷靜的眼眸卻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血色。
“但願這次，不會太無聊。”
“什麼？”他說話的音量太過輕飄，許宵沒能聽清。
判官卻沒有再特地重複一遍，而是再次扶了扶眼鏡：“既然你我二人皆不善武，那就以文來一絕高低。若是我輸了，你可以帶她走，但我不能擔保閻王會否另派追兵捉拿你們。”
許宵點頭：“若是我輸了呢？”
“很簡單，你們兩個都留下。”
許宵也沒猶豫，十分乾脆就答應了。
他抱著岑六找了個乾淨的角落，輕輕將睡去的人放下，撥了撥遮在她臉上的髮絲，幫她別在耳後。
“對不起，我要是不那麼沒用，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傷。還讓一個女孩子來保護自己，真的不是個男人。”
聽著她悠長緩慢的呼吸，心也跟著定下來。
許宵對她微微笑著。
“這次，換我來保護你吧。小青。”
PS:先避一下雷，許宵和岑六並沒有什麼前世今生的狗血劇情，這兩貨真的真的是這一世才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