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顧浩倡的眉心猛地一跳。
“什麼意思？”
他的眉頭緊鎖著，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褚琛嘆了口氣，表情漸漸穩定下來，不再來回變化了：“看上去，昔拉會自己離開，躲開一些麻煩，但實際上，她這種趨吉避凶的選擇，是從側面證明她的人格正在逐步趨向完善。”
“嗯。”顧浩倡走到褚琛的對面坐了下來，同樣嚴肅的看著他。
“昔拉人格的彪悍強大，相信你是最清楚的，”褚琛頓了頓，“如果她的人格進一步完善，那麼對於莫嘉娜這個主人格來說，想要與她抵抗，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
顧浩倡皺緊了眉頭，也不知道是沒聽明白他的話，還是正在思考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褚琛繼續說道：“簡單來說，人格分裂其實就是兩個人格之間的博弈，我強你弱，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我來掌控這具身體，但是如果第二人格比主人格強大到一定程度，那麼就會反客為主。”
說完，他看向顧浩倡：“我這麼說您能理解吧？”
顧浩倡點著頭：“我明白，你繼續。”
褚琛拿過一個平板電腦，一邊查詢出幾個相似的典型病歷一邊繼續說：“我的治療方式其實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有些大膽，不太容易被人接受，所以我想先和你溝通一下。”
顧浩倡聽他終於說到了正題，注意力更加集中了幾分。
“削弱第二人格，增強主人格的心理承受能力，”褚琛停頓了一下，又自己替自己的話解釋，“簡單來說，這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或者是東風壓倒西風，人會分裂出第二人格，究其根本是因為個人需要。”
“當莫嘉娜不再需要昔拉的時候，昔拉就沒有必要出現了。”
聽著他的話，顧浩倡卻突然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
那是顧念婚禮前夕，莫嘉娜假借昔拉的名義，自己動手毀了顧清的臉，如果不是傭人阻攔及時，恐怕她都能要了顧清的命。
那一次，他很確定，動手的是莫嘉娜而不是昔拉。
那也就是說……
“昔拉的暴力傾向，說白了就是隱藏在莫嘉娜心底最深處的暴戾，她把這些情緒全部剝離開，壓到了另一個人格的身上，”褚琛嘆了口氣，“當然，這是以前，現在，昔拉已經開始自己去思考了，這就是人格逐步完善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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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浩倡抬起手，輕揉著自己的眉心。
他太大意了。
褚琛說的話不是沒有人與他說過，只是他對此一直抱有懷疑的態度。
他始終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有那麼暴戾的一面。
他在潛意識裡是美化了莫嘉娜的。
他真的後悔，如果早一些意識到這些，是不是能給莫嘉娜提供更好的治療？
顧浩倡的頹喪被褚琛看在眼裡。
他試探著問顧浩倡：“顧先生，你是想到了什麼細節嗎？”
顧浩倡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把那年的事情告訴了褚琛。
“我的錯，”顧浩倡搖了搖頭，“這件事，我是想瞞一輩子的。”
褚琛卻沒有一絲一毫責備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說：“這是人之常情，你對莫嘉娜的保護欲高過了大部分的情侶夫妻，甚至高過了大部分父親對女兒的保護。”
“……”
顧浩倡被他這話說得有點兒尷尬，他清了清嗓子更正：“我們不是情侶。”
“嗯？”
這一次卻輪到褚琛意外了。
“不是？！”
他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顧浩倡。
顧浩倡只是點了點頭。
褚琛愣了好一會兒，然後連連搖頭：“好吧好吧，你不想說就算了……也對，莫嘉娜還小，不急不急。”
“……”
顧浩倡一臉鬱結的看著褚琛，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你打算怎麼治？”
褚琛看他那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尷尬的笑了笑：“就像我之前說的，提升莫嘉娜人格的承受能力，讓她能直面自己心中暴戾的一面，當她不再需要昔拉的時候，一切都很好解決了。”
“你確定你不會弄出來兩個昔拉？”顧浩倡一陣見血的指出了他這個治療方案中的bug。
褚琛聳了聳肩：“我必須得承認，凡事都有意外，有人注射生理鹽水都可能過敏。”
“我要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案。”顧浩倡的表情有些冷，“我不能允許任何風險。”
“凡事都有風險，”褚琛的表情卻很淡定，“我只能說，在我醫治過的病人中，並沒有出現任何一個主人格失控的患者，我說的風險，也僅僅是理論上的，起碼我沒有遇到過。”
褚琛的表情很正經，甚至還帶著一絲驕傲。
但是顧浩倡，他不願意冒險，哪怕褚琛說這個風險僅存在於理論上。
理論上是有風險的，那麼現實中就一定是有風險的。
他不敢讓莫嘉娜去冒險。
“浩倡，我覺得可以。”
莫嘉娜的聲音突然在客房的陽臺上響起。
顧浩倡無奈的一拍頭。
這小丫頭現在就這麼愛翻陽臺？！
要人命了好嗎？
他但凡膽子小一丁點兒，都會被她這麼神出鬼沒的給嚇死了！
“嚯！”
喏，這不就有個膽子略小的，被嚇著了！
褚琛看著從外邊拉開陽臺門走進來的莫嘉娜，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朝她伸出了手：“莫嘉娜小姐，幸會。”
莫嘉娜朝他笑了笑，然後輕輕地握了下褚琛伸向自己的手。
褚琛看著安安靜靜的莫嘉娜，大腦中正在飛快的分析著她給自己的第一印象。
封閉，警惕，戒備。
唔，後兩點估計是和她的“監護人”學來的。
真的是……姑娘你學點兒好行不行？
這不是要人命呢麼？！
“季江，去把所有的陽臺都給我封了。”顧浩倡面色不虞的看著莫嘉娜，話雖然是對季江說的，但絕對是說給莫嘉娜聽的。
莫嘉娜今天的心情很好，也不在意顧浩倡的態度，嘴角噙著笑朝顧浩倡走了過去。
她自然的坐到了顧浩倡的身邊，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小聲說：“或者你可以選擇把陽臺都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