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導直到下午才回劇組，彼時魚希她們已經吃了午飯小歇過了, 棚子裡三五成群坐在一起, 或聊著化妝品劇本，或用牌打發時間, 四周吵吵嚷嚷，一片喧鬧。
魚希知道趙導回來的時候還是被鍾晨碰了下。
“希希, 趙導來了。”
她抬起微眯的眼睛, 朦朧中看到不遠處有人走向這裡，魚希動了胳膊, 起身。
趙導回來, 也沒說什麼, 只是臉色依舊很難看, 監製沒跟著他, 紀霖楓在她身後小聲嘀咕：“希姐你看, 趙導肯定把監製罵跑了。”
魚希偏頭，看到他一臉我說的對求誇獎表情扯了扯嘴角。
“準備一下，兩點開工。”
他話一出, 所有人都開始動身了，之前場景就已經佈置好了，李哥正在給魚希補妝, 陶倚彤站在一側, 目光放在魚希身上，只是打量，沒說話。
“快點！”
趙導語氣聽起來, 相當不好了。
魚希琢磨，等會可能拍戲又要ng了。
果然一下午的時間只過了兩場戲，趙導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下去，紀霖楓剛開始還大著膽子想和趙導打趣，被他一瞪立刻老老實實站在旁邊，表情還有些委屈。
片場亂糟糟的，趙導一會喊道：“這邊能不能清場？還想不想拍了？不想拍滾蛋！”
一會咆哮：“再說一遍！眼神不對！重拍！”
“會不會？啊？我就問你會不會？臺詞很多嗎？記不住？要不要我給你拿個提詞器站你旁邊？”
“卡！”
“這場不拍，下一場準備！”
第一次上戲的幾個新人被吼得滿臉懵逼，互相對望，完全不知道錯在哪。
魚希也拍了三場，只過了一場，最後趙導也意識到自己情緒不對，他讓統籌和大家說一聲休息半小時再拍。
紀霖楓下戲之後站在魚希身邊，嘀嘀咕咕：“吃炮仗了。”
他身邊男人附和：“可不是，今兒到底怎麼了？”
紀霖楓被罵的半天，聳肩：“我哪知道。”
語氣不高興。
片場人人都耷拉頭，一蹶不振的樣子。
魚希垂眼，幾分鐘後她起身，鍾晨問她：“希希你去哪？”
“去和趙導請個假。”
原本白雨棠說了她四點鍾可以提前走，也和趙導打過招呼了，但是魚希走之前還是準備親自和趙導說一下。
趙導正在打電話，許是因為今天脾氣火爆，場務搬東西從他旁邊都是步伐匆匆，生怕觸了他黴頭，魚希走到他身邊，剛準備出聲就聽到他壓低的聲音。
“你不要危言聳聽！”
“我說了，我不信，除非接到通知。”
“我當然會繼續拍！”
魚希往後退一步，垂眼，頓幾秒後她走向不遠處趙導的助理，和他解釋自己要去公司錄歌，助理點頭：“魚小姐你去吧，趙導那邊我和他說一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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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魚希稍稍點頭，瞥眼趙導的方向，轉身離開。
鍾晨跟在她身後，見她神色不鬱問道：“希希你怎麼了？”
“是不是沒搬家你高興啊？”
“實在不行，你搬去我那邊吧？”
魚希聽到她的話啟唇：“搬去你那讓記者圍堵嗎？”
鍾晨也意識到自己這個提議有點不對，她憨憨笑了：“那不然我陪你住酒店吧？”
“麻煩。”
魚希落下兩個字率先上車，鍾晨在她身後琢磨這個麻煩是指自己還是指搬家。
到公司四點沒到，白雨棠正在棚子裡忙活，魚希攜鍾晨進去後喊道：“白姐。”
白雨棠轉頭：“來了。”
她說完看腕錶：“提前來的？”
魚希嗯聲：“劇組全體休息，我們提前來了。”
白雨棠指著旁邊的隔間：“去休息會。”
“還有幾分鐘呢。”
魚希和鍾晨走到旁邊的凳子旁坐下，拿出手機把玩幾分鐘，耳朵旁不由響起趙導說的那幾句話，她垂眼，聲音稍低道：“我去趟衛生間。”
見鍾晨準備起身，她又說道：“你別跟過來了。”
“哦。”
鍾晨吶吶回她。
總覺得魚希最近很不高興，有些鬱郁，但是她也不敢問清楚，尤其還關係到江總，她就更沒膽子干涉了。
錄音棚這邊的人不多，只有幾個工作人員在忙碌，她們從魚希身邊擦過時會恭敬喊道，魚小姐。
魚希腳步很快的穿過她們走進衛生間。
她站在鏡子前。
洗手池裡的水正在譁啦啦流淌，她洗乾淨雙手之後抹了把鏡子，原本乾淨明亮的鏡子染了水花，變的朦朧起來，魚希透過不算清晰的鏡子看到自己的臉。
有些陌生。
從前的自己什麼時候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她向來是不服輸的性格，從不會輕易言敗，不管是感情，還是事業。還記得剛拍第一部電視劇時還不懂怎麼磨練演技，她每天下戲對著鏡子演四個小時的戲，或看其他老戲骨的電視劇琢磨，梅導誇她是天生的演員，天賦高，一點就通透，實則她那段時間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從沒覺得累，也不會支撐不下去，她那時候的想法很簡單，只想往上爬，爬的高一點，再高一點，站在無人可及的高度，站在那人每天睜開眼，就能看到的高度。
是的，她從前就是這麼的幼稚，想法天真，以為看到那人後悔的神色會讓自己高興。
可惜並沒有。
以前的事情並非她所想的那樣，看到那人愧疚的神色，她也沒有多開心，甚至在明白自己快要告別這個圈子時，她開始惶恐，懼怕。
從那個高度上摔下來的時候，她不害怕。
沒有滿身榮譽的時候，她也不害怕。
但是她現在開始害怕，怕以後不能再演戲了，這份從一開始她就有著私心對待的‘工作’，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去之宛如剔骨，讓她疼得喘不上氣。
魚希靠在洗手檯旁，平緩心情，水流聲依舊，她低頭雙手合在一起盛水擦臉，冰涼的水濺到她手臂和臉上，刺骨的寒意，她慢慢抬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出衛生間之後她走到窗戶口，任傍晚的涼風吹在身上，吹散她的燥意。
魚希重新站直背脊，頭微抬直視前方，目光清亮，堅定，灼灼。
身後不時有腳步聲走過去，她靜站了幾分鐘轉身往錄音棚走去，經過茶水間的時候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魚希的電視劇要撤資了，聽說了嗎？”
“什麼時候啊？不會吧？公司現在不是都準備宣傳了嗎？”
“我今天聽姚助理說的。”
“我好像也聽到風聲，董事會那些人要撤資。”
“我們公司拍個電視劇，怎麼這麼多災多難啊，永遠不成功。”
“怪魚希咯，誰讓她暴露自己性取向，還說真性情，受不了，知道她是同性戀，我真是恨不得自插雙目，虧我以前還喜歡她！”
嬉嬉鬧鬧的聲音從茶水間傳來，魚希神色自若的踩著高跟鞋進去，神色平靜的用杯子接咖啡，宛如沒聽到剛剛那些人的議論。
“要我說……”
說話的女孩被人碰了胳膊，她蹙眉：“幹嘛？”
有人指了指魚希的方向，說話的女孩立刻被嗆到一般猛的咳嗽，面漲得通紅：“魚，魚，魚小姐。”
魚希接了杯咖啡，表情風輕雲淡，聽到打招呼她偏頭，揚唇笑：“你們好。”
“你好。”幾個女孩互相看眼，也不知道魚希什麼時候過來的，她們站在一邊，神色尷尬，頂著魚希淡淡掃過來的目光，有兩個女孩腿軟了。
魚希彷彿沒察覺到氣氛有任何不對勁，她怡然自得的喝完一杯咖啡，旁邊幾個女孩推推搡搡，魚希放下杯子，眾人鬆口氣，沒料到魚希又回頭。
“對了，剛剛聽到你們裡面有我以前的粉絲。”
“謝謝喜歡。”
幾個女孩聽到這話臉霎時慘白。
魚希聽到她們聊天了。
之前說話的女孩還想解釋，魚希壓根沒給她機會，踩著高跟鞋從她們面前走過去，踢踢踏踏，神色倨傲。
到錄音棚之後白雨棠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魚希過去的時候鍾晨忙起身，嘀咕：“怎麼去那麼久？”
她手上捏著手機：“我剛準備打電話給你。”
魚希偏頭看她，紅唇輕啟：“我便秘。”
鍾晨：……
不遠處白雨棠喊道：“希希過來。”
“剛剛蘭老師說這裡想做個改動，你看下有沒問題。”
魚希接過白雨棠遞給自己的本子，垂眸看幾眼，她捏著本子喊道：“白姐。”
“聊聊？”
白雨棠正在和蘭老師聊天的表情頓了下，看向魚希，見到她眸色認真略微點頭：“好。”
她說完對蘭老師笑：“蘭老師，稍等片刻，我和魚希說兩句話。”
蘭老師點頭：“那我去再看下裝置有沒有問題。”
魚希跟在白雨棠身後，兩人站在角落，白雨棠蹙眉：“怎麼了？”
她眨眼想幾秒：“在劇組發生什麼事了？”
魚希搖頭：“不是劇組的事。”
“公司是不是要撤資了？”
“因為我的關係。”
白雨棠面色微變：“誰說的？別聽那些人亂說，沒有的事。”
魚希也不是傻子，趙導的電話，剛剛那幾個女孩的聊天，她很清楚發生了什麼，白雨棠見到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點頭，知道瞞不住她，便說道：“好吧，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上午開董事會，有人提議撤資，但是被壓下來了。”
魚希倨傲的表情有些鬆動，唇瓣溢位一個名字：“江總壓的？”
白雨棠吸口氣，看向魚希，末了點頭：“江總壓的。”
魚希聽到肯定的答案沒有鬆口氣，神色反而更冷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要出門，提前放一章，回來的早會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