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除夕開始的一場大雪，讓這對新婚夫妻的頭一個新年，拜年之路走得格外緩慢。石嬌嬌家並沒有什麼親戚，都是唐建宇，確切地說是唐家這邊的親友。
初五去鄰市大伯父家，往年因為有唐建宇的大爺爺在，都是全家去拜年，大爺爺去世之後，今年只要年輕一輩夫妻倆代表。而和大伯父家所在城市緊鄰的地方，又有唐母孃家唯一的姊妹，唐建宇的小姨媽在。小姨媽最疼唐建宇，婚禮籌備比誰都熱心，沒有不去的道理。
兩家都好客愛留人，原本計劃一家吃一頓，誰知不留宿都不能脫身，這年從初四拜到初六，饒是這樣小姨媽還用表弟一家馬上要從西北回來，兄弟倆必要見一見，來強留夫妻倆，“上班的話不要說，姨媽哪裡不知道，你們倆都是單位有一定地位的人，晚去個一兩天不成問題。”勸得一對晚輩心裡焦急，又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推辭。
還是唐母瞭解自己妹妹，早料到她要蠻留著孩子，適時打來電話明催暗解圍，還說：“你還不知道呢，二爺爺那支的侄子今年從南方回來，到老宅子和蕾蕾一家過年，明天就到我這兒來，我不要他們倆回來迎客啊？”小姨媽摸了摸一絲不亂的髮髻，擦著茶色口脂的嘴巴撇了撇，“跟他們年輕時就不怎麼來往，小表叔在那鎮上也沒多走動，老了你反到處認親人了！”
唐母在電話裡笑出聲音來，“你做孫子輩的事了，記仇記到現在！二爺爺死在臺灣骨灰想回來都回不來，這苦也不是受了？有老人留在內地，到現在，你們家日子比哪裡差了？”旁人聽不見電話裡的內容，就見老婦人扭捏地伸伸脖子，語氣也軟下來，說：“早年吃得苦就不算啦？你最會上政治課，我是說不過你。”
小姨媽回到正題，“反正孩子們今天是不許走的，明天念先一家飛機就落地了，叫兄弟倆見見面呢！”唐母堅持初衷，“兩碼事，你家小子回來能不來給我拜年？總歸照得上面。”老姊妹倆一番博弈，話是越扯越多，總沒個結果，最後還是唐母這個姐姐話頭足，搬出坊間的老傳統解決了問題：當地一帶新年有“七不出門，八不歸家”的說法，今天不放人，後面兩天都不好行動！小夫妻倆這才得以脫身。
高速公路上黑色的地面畫著絕對規整的白線，乾燥的樣子已經看不出任何雪的痕跡。年假的後期正是返程的高峰，幾乎沒多久就要不長不短的堵一陣子車。“呼……”石嬌嬌搖下車窗，呼吸著冰涼的空氣，眯眼看著高架之外的景象：天氣晴朗極了，陽光如金色的箭般放射而來，散在蓋著松厚白雪的廣袤原野上。
“關上，乍冷乍熱容易著涼。”唐建宇放下手機，螢幕上導航的這一段呈現出糟糕的深紅色。石嬌嬌聽話地合上窗戶，百無聊賴地翻著車前的拉屜，道：“照這樣子堵下去，天黑不知道能不能到家。”唐建宇看了看時間，“快了，這一段過了後面我們就要下高架了。渴不渴？”石嬌嬌撅嘴點了點頭，男人把水杯開啟遞來，她卻不接受，“不敢喝，怕上廁所。”
“哈哈。”唐建宇朗聲大笑，又把杯子送了送，“別怕，我看前面鬆動了，開出去不要一刻鍾就有服務區。”石嬌嬌真的渴了，抱住杯子就灌了一大口，邊旋緊蓋子邊說：“想起你送我去學校那次，憋得我膀胱都要炸了，憋得到了廁所反而上不出來，快把我給急哭了！那一次真是留下了陰影，以後我上車堅決是不吃不喝的。”
正說著話，四下響起幾聲喇叭，果然如唐建宇所說，車流開始緩緩往前動了，經過收費站後，終於開出了順暢的感覺，此時已經過了中午。“先回家還是直接去爸媽那裡？”石嬌嬌滑動著手機螢幕問，唐建宇選擇了路線，拉動操作杆說：“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說著看了石嬌嬌一眼，“反正夏蕾一家晚上才到。”
石嬌嬌長長嘆了一口氣，鎖上螢幕說：“也不知道咚咚在爸媽家習不習慣，有沒有闖禍？”唐建宇笑了笑，“它不肯呆在籠子裡，家裡前後都有花園，我媽那些花花草草肯定是要遭殃的了。”“啊！”石嬌嬌擔心地輕呼一聲，“我就是怕這個，問媽媽她總說沒事！別的不說，花房裡的那些蘭花就是碰不得的啊！”唐建宇騰出一隻手安撫了下妻子，“她說沒事就沒事。”
正說著，唐母電話就打到了石嬌嬌手機上，她知道兒子在開車，便問兒媳到哪兒了，路上堵不堵，石嬌嬌都照實答了，又說：“朱大姐回去過年了，晚上夏蕾家來，您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們早點去幫忙。”“哈哈，傻姑娘！”唐母笑起來，“聽聽是誰的聲音！”一陣安靜後，石嬌嬌凝神一聽，一個老人遠遠衝著話筒喊：“用不上你們，快回來吃現成的！”不是阿千奶奶是誰，石嬌嬌也沒多問，甜甜地應了一聲。
“怎麼樣？”唐母耳朵貼著手機，手裡一上一下不知在揮動什麼，石嬌嬌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媽媽，咚咚這幾天還算乖吧！”“哈哈。”唐母又笑起來，自說自話道：“嬌嬌問你乖不乖，你到底乖不乖啊？”石嬌嬌一愣，“貓咪在你旁邊啊？”唐母輕快地“嗯”了一聲，“小東西精得很，跟它說你爸爸過敏，它就真離他遠遠的！大眼睛圓溜溜的瞪著，你爸爸看了也歡喜，想逗它兩下，說跑就跑了，氣死老頭了，哈哈！”
石嬌嬌想著咚咚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沒闖禍就行！”唐母停下手裡的小布條，細細看了看這只毛色油亮，戴著“白圍脖”的狸花貓，說：“前前後後隨它去野，大過年的能闖什麼禍啊？就算打了幾盆花，我也至於跟個小貓計較。”石嬌嬌連連稱是，“晚上就把這淘氣鬼帶走！等開春陪您去花木市場挑幾盆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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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再說吧！”唐母話鋒一轉，“你們早點過來，我先掛電話了。”“好，晚上見。”石嬌嬌收起手機，皺著眉頭，一副想不通的樣子。唐建宇正好看見妻子迷惑的樣子，問：“我媽說什麼了？”石嬌嬌歪歪頭，“也沒說什麼，就是感覺怪怪的。”“哪裡怪？”石嬌嬌看著唐建宇的側臉，認真地說：“她好像想留住咚咚，不讓我們帶走了，我感覺。”
唐建宇眉毛一揚，“不可能，我爸對動物毛有點過敏，短時間還行，時間長了肯定要發作的。”石嬌嬌撓了撓臉頰，“其實媽媽也沒明說，我就是有這種感覺。”唐建宇輕笑了一下，“她估計偶爾接觸寵物感到新鮮，真讓她自己養，很快就受不了了，不會要走咚咚的。”“要了我也真捨不得給啊！”石嬌嬌任性地撅撅嘴，“咚咚和我們是特別的緣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