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沉寂的車廂裡，張堃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參加了一場婚禮，入夜連續五個小時的長途車，讓石嬌嬌一直昏昏欲睡。聽到張堃的話，她閉著眼睛迷糊地問，“謝什麼……”張堃趁紅燈停車，摸了摸石嬌嬌不太乾淨的額頭，道：“爺爺很喜歡你。”石嬌嬌嘴角翹了翹，扭頭離開張堃的手，眼睛仍沒有睜開，說：“我也喜歡他，他會打電話來，讓我很驚喜。”
張堃看著前車的尾燈，手返回方向盤上，垂著頭說：“玉秀是我母親。”“我知道。”“張亞軍是我父親。”……石嬌嬌在頭髮的遮掩下睜開眼睛，透過凌亂的髮絲，審視著駕駛座上，側臉線條利落的俊朗男人，沒有說話。張堃跟上前車的速度，換了話題，“婚禮怎麼樣？”石嬌嬌疲憊的臉上露出笑意，“很美。”
這是一段絕對的安靜，暗藏著讓人屏住呼吸的緊張。開過最繁華的街道後，張堃抿緊雙唇，以能夠開出的最快速度到達目的地。石嬌嬌解開安全帶，剛坐直身體，張堃扭頭問：“想不想嫁給我？”石嬌嬌的眼神閃過一絲驚奇，最多的是茫然。問出這句話後，張堃毫無波瀾地等著女人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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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石嬌嬌第一反應竟是低下頭乾笑了一聲，接著搖搖頭說：“至少現在不想。”然後直視了男人深潭一般的眼睛，說：“不過，還是謝謝你能這樣問我。”這下輪到張堃笑容酸澀，道：“石嬌嬌，你心裡有一個中年人。”石嬌嬌一聽不由得心中大驚，臉色瞬間就變了，囁嚅道：“什麼？沒有。”張堃伸出右手，撫上她的臉，“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這麼老成，我已經夠老的了……你以為是什麼？”石嬌嬌攥住張堃的手，道：“沒什麼。”
後視鏡照著張堃的眼睛，裡面裝滿疲憊。
夜已經很深了，通往電梯的門庭下亮著一盞孤零零的門燈，飛蟲的翅膀忽明忽暗，像午夜迷路的眼睛。石嬌嬌讓張堃不要下車，“我自己上去就行，你回去早點休息。”張堃還是跟下了車，叫了聲“等等”，從後備箱拿出一個盒子走到石嬌嬌面前。女人一臉疑惑地接過，張堃垂眼說：“聽說這鍋很好用，上一個你不是不喜歡嘛！”
石嬌嬌沒想到他會注意到，她一直用著住進來時那個陳舊的小白鍋，即便那時張堃一進門就把新的電飯煲拆了，放在小白鍋的位置上。石嬌嬌抱著他送的第二個電飯煲，心裡哭笑不得。“跟你原來那個很像。”張堃攤了攤手說，石嬌嬌輕笑一下，舉了舉盒子，道：“收下啦！快去休息吧。”張堃眨眨眼點了點頭。
她的頭髮一直這麼長，和腋窩齊平，因為步伐很輕，所以髮尾擺動的細微幅度，看起來特別安寧。張堃看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自己，走上臺階，走到那盞歐式門燈下面，頓了頓，接著像一粒糖融進了濃烈的咖啡裡，走進了漆黑的門框，沒有回頭，消失得無影無蹤。
按了樓層之後，石嬌嬌調整了下抱盒子的姿勢，乖乖站著等電梯上行。在她的視角看來，畫面是極端恐怖的：深夜的電梯門忽然插進一隻手，生生掰開了要閉合的機器。女人驚叫的準備動作還沒有擺好，張堃整個人都顯現在她面前：冷峻的五官，前傾的姿態。
“你……”石嬌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男人一把抱在懷裡，頭也被迫微微後仰，勒得有點呼吸困難。“乖乖的，等著我。”男人講話毫無頭緒，好似囈語，“別走，呆在我身邊，哪裡也別去……”“張……”勒得那麼緊，石嬌嬌說不出話，“難受……先松，鬆開我。”
明明被勒住的是石嬌嬌，鬆開後叉著腰的男人卻大口大口喘著氣。石嬌嬌眨眨眼，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問：“怎麼了？”張堃收斂呼吸，一手叉腰一手扶著額頭，好像剛剛想起來一樣，豎著兩個手指說：“我馬上趕往機場，你們公司在加州的研發團隊遇上了問題。”石嬌嬌剛提起一口氣，被張堃強行攔下，說：“後天，是爺爺的生日，你替我去。”石嬌嬌木愣愣地點點頭。
“那剛剛……”石嬌嬌想問他到底在說什麼，張堃瞄了一眼攝像頭，上前一步捧住石嬌嬌的臉，深深地親吻下去，含著留戀快速結束後，喘著氣說：“沒什麼，你聽著，我要你，只要你。”說完鬆開呼吸急促的女人，按了她住處的樓層之後，立刻退出了電梯。他走得太快，比剛剛出現還突然！石嬌嬌仍舊抱著那個小小的紙盒子，心狂亂地跳動著。
“為什麼要投標人工智慧的專案，我們的主要業務不是通訊方面嗎？”石嬌嬌將手裡幾冊材料囫圇翻了好幾遍，不解地問梁副總。胖男人聳聳肩，“看看我們的抬頭，實際上我們是科技公司。或許，這次張堃跟美籍華人教授一談妥，就會有新業務了呢！”石嬌嬌擠擠嘴角，“你是總經理，讓人家去談工程師？”梁副總聳聳肩，“不怕你知道，我不過用他的錢掛個名。”石嬌嬌轉轉眼珠，揚揚手裡的資料，“大佬們高屋建瓴我不懂，準備標書了！”
梁副總招招手，“你別急著撇清，這裡面你干係大著呢！”石嬌嬌停下腳步，原地轉了半圈，疑道：“有我一個小助理什麼事？”梁副總笑笑，“你不簡單，能抓住張堃的女人，不可能簡單。”石嬌嬌聞言立刻臉若寒霜，“私人關系跟公事有什麼干係。”梁副總看看時間，長嘆一口氣，“我可沒當你是下屬，我跟你都是他身邊的人。”
“你知道我現在已經從通域離職了，這是他的決定。沒給我任何說法，就讓我放棄經營了十多年的事業，開出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公司！”梁副總至今講起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石嬌嬌順口問：“你怎麼會同意？”梁副總冷哼一聲，“他是誰？他想幹什麼理過別人同不同意嗎？他是怎麼剪碎一個老牌蔬果加工集團，然後一口吞掉的，你忘啦？這是你在Sue手底下接觸的第一個專案。”石嬌嬌努努嘴，“那時候懂什麼，只是幫助準備檔案罷了。”
“他二十四歲進入通域我就跟著他，十幾年了，說讓我走就讓我走，理由也沒有！”梁副總捏起拳頭，“那是我最激烈的一次對抗，可惜張堃就是張堃，他知道我離開他什麼也不是。不過……”胖男人忽然抬起頭得意地笑了一下，“雖然跟蚊子咬差不多，但我也讓他癢了一下！”石嬌嬌瞪圓眼睛，梁副總摸了下頭頂，“我說要走可以，得把你派過來！哈哈，想想當時他肉疼的表情，值了！”石嬌嬌毫不客氣地翻起白眼，“我現在還不是在這兒？”
梁副總抿嘴伸出右手短短的食指搖搖，故作姿態道：“你不懂，那時候的你還在他的掌控之外。”石嬌嬌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動了下脖子以示回應，轉身往外走，說道：“做事去了。”胖男人揚揚眉毛，“真是滷水點豆腐。”
恐怕現在張堃也沒能掌控石嬌嬌，不然怎麼生出想要抓牢她的想法呢？
張堃爺爺生日那天，天氣特別晴朗，天微微亮時就露出清朗的氣象。櫻花轉瞬即逝，牆內路邊成了垂絲海棠的天下，晨風裡處處見它們搖曳生姿。石嬌嬌查好路線，要乘巴士去下面縣城，穿過丘陵區打車才能到，不早點出發不行。“啊！”一走出小區，門口光禿禿一輛車特別眨眼，再看不遠處抽菸的人，石嬌嬌一眼就認了出來，大叫：“司機大哥！”
張堃司機一見石嬌嬌把半截香菸掐滅迎上來，說：“還說讓你多睡兒才打電話呢！”兩人上了車，石嬌嬌拉出安全帶問：“老闆叫你來的？”司機點點頭，“快一點了突然打來電話，讓我直接來等，你肯定早出門的。”石嬌嬌抿抿嘴，“真會折磨人。”司機發動車子，邊動方向盤邊憨厚地笑，“可是張先生對你是真好啊，怕吵你睡覺，怕你出門不方便……”
兩人吃了點早餐就出發了。石嬌嬌還是老毛病，一沾到車座就發睏，趁睡著前趕緊交代了下，“不要直接去敬老院，路過縣城繞一下，我隔空訂了兩個生日蛋糕，在xx路叫xx烘焙，到的時候他們大概也開門了吧！”司機看著路，道：“行，你就放心睡吧。”
到敬老院臨近中午，石嬌嬌隔著玻璃往大門一看，院長和兩個助手看似已經等了她很久了，登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又不是張堃親自過來。“院長，你們好！”石嬌嬌下車來，司機拿了兩個大尺寸蛋糕跟在後面。女院長見石嬌嬌比見張堃放鬆多了，親密地拉住石嬌嬌的手，說：“一路上累壞了吧？”
“還行，張爺爺在幹什麼？”石嬌嬌問道，院長抿嘴笑，“這個天氣他最舒服，趙姐扶著他在草地上走走，還不知道你要來呢！”石嬌嬌接過司機手裡的蛋糕，“這個要放進冰箱。準備的怎麼樣啦？”兩個助手一人提一個走了，女院長把石嬌嬌引到辦理入院手續的大廳，穿過兩扇門，先到她辦公室休息。坐定，奉上茶水後才說：“放心吧，都是按張先生往年要求來的，老爺子的生日年年辦，沒什麼操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