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網->次元->風雨南洋未了情->章節

下篇 抗爭 第三章

熱門推薦: 我真不是魔神 食物鏈頂端的猛獸 特種兵之戰狼崛起 從嚮往開始制霸娛樂圈 我有一座天地當鋪 女配她天生好命 都市國術女神 宇宙級寵愛 諸天新時代 劍仙三千萬

種完種子,接下來是挖煙窟。每壟挖兩排,每隔50公分挖一窟,長15米的煙山正好挖了60個煙窟,每個煙窟種一株煙苗,一壟煙山種60株。按規定,新煙工必須包種15000株至16000株煙苗,也就是說必須管50壟煙山!而像郭再興這樣的熟練煙工,必須包種萬株以上的煙苗,管5壟煙山。他們幾人正好把開出來的10平方公里的煙壟分攤了,五人種這一大片煙田,從早到晚不歇息,也會累得賊死,哪是人幹的活!

挖完煙窟,要一個個煙窟施放基肥。幹完這些活,那邊,先種下的煙苗破土了,又得趕快照看煙苗。

煙苗破土後還很嬌嫩,怕曬死,要搭棚子給它擋日頭,那些竹子和椰子樹葉就用上了。

破竹子、破竹篾、編織棕櫚纖維、給煙苗搭棚,手腳一直不停地幹,早晚還得澆水保持土地溼潤,否則,煙苗就會**。

工人們護理這些煙苗就像呵護著嬰兒一樣。煙苗怕曬要搭棚,而工人卻在烈日的曝曬下幹活,皮都曬脫了一層又一層,老薑等四人都中過暑,暈倒在壟邊。

一個月後,煙苗長成兩寸多長,對生的葉子長出了八片,葉片肥厚,葉色綠油油,這時,就要把煙苗移種到大壟了。移種煙苗是一件細活,弄不好,煙苗的根就會斷,那就種不活了,所以要先在苗床上澆水,把泥土泡松。起苗時用泥瓦匠的刮泥刀分別插進每株苗的四邊至少寸深,使每株苗都帶一坨“老孃土”(即原來的土),移栽後才會縮短返苗期並長得健壯,一株苗插進一個煙窟裡。移種也要搶時間,小工頭每天都監視著,不讓工人停手,如果延誤了移種的時間,主莖瘋長,菸草長大後的成色就有很大差別。

這段時間幹的每一樣活兒都是彎腰或者是蹲在地上,兩腿開始是發麻,後來便腫脹,這樣幹了幾天,人就兩眼發黑,突然就撲倒下去,口吐白沫。別的工人趕緊把他翻過身,掐人中,在他的額頭上、胸口上沾冷水,給他嘴裡灌水,慢慢才會緩過來,王輝等四人和郭再興以及幾個爪哇工人都這樣暈厥過。工人都罵:狗日的紅毛,不把咱們當人,牛馬也幹不過咱們吶!

王輝五人是正式工,必須種完各自的定額,否則會被罰。雖然每人配兩名雜工,每天都是起早摸黑的幹也幹不完,他們合夥輪流做飯,這樣更省時多幹活,每天只做兩頓,草草的填了肚子就繼續幹,沒有歇息的時候。牛馬的主人還會愛惜牲畜,幹完活讓它歇息,契約工人連這樣的權利都沒有,因為不完成定額就要受罰,契約期就一再延長。

移植完煙苗,更繁重的活兒就來了。這時的煙苗很吃水,每天至少需澆兩遍水,都用扁擔用水桶用肩挑,從河裡把水一擔一擔挑來澆灌。遠一些的煙田,挑一擔水往返得走二三公裡路,必須待小跑,無公頃的煙田全澆遍,走的路少說也有近百公裡,從天剛亮到天黑,還沒法歇息,因為缺水煙苗就會**,如果煙苗死了,就得及時補種,不然,少一株罰扣一荷盾,誰都罰不起。小工頭檢查得特別勤,就看煙苗有沒有**,要是被他發現**的煙苗沒有及時補種,木棍馬上就抽過來。

菸草慢慢地長高了,事情還沒完。必須給煙莖培土,不然,莖幹無力,風一吹就會折斷。培土是用鋤頭從開始留的煙廂裡往上挑土,均勻地補敷在根面上。這時,他們才知道煙廂的作用不只是作為走路的通道,還是作為培土的資源。

郭再興告訴他們,像這樣的培土在菸葉採摘之前需要三次。每人要給幾百壟地全培一次土也要二十幾天的功夫,經常是幹到月亮星星照著夜空,才能鑽進地頭邊的窩棚睡。算起來,他們每天只能睡半宿,因為天沒亮就必須起來幹活了。

培土、澆水,整日在煙壟裡來來去去的走,每天光走的路程都有上百公裡,他們都光著腳,腳底磨出一層老繭。肩膀開始是給扁擔壓得紅腫,後來是磨破了流血、結痂、脫一層皮,再結痂,成一塊肉墊。

熱帶雨林白天天氣悶熱極了,等太陽沉入海里,晚上泡過澡,風一吹,才會覺得爽快,趁著月色,幾個工人就躺在地頭邊,白天很少說話,誰都沒功夫說話,這時,才想起來說說話。

郭再興是愛講古的人,他在種植園裡時間長,也知道許多新工人沒聽說過的事,比如老虎咬噬工人,他就親眼見過,那是他們剛來墾荒時,大白天就有工人被老虎吃了,還有工人在河裡洗澡被鱷魚咬斷半條腿的,所以老薑說起那次老虎叼走爪哇工人的事,郭再興就不覺得新奇。

春生問:你在這呆那麼久,假日裡就沒去別地走走?郭再興說:唉,到處都是樹林,去哪呀?這煙園是一個園主連著另一個園主的,走幾天幾夜還是走不出種植園。

王輝聽了,心裡一沉,他是在琢磨另一個問題——能否逃走,看來是不可能的,這裡比勿裡洞的礦區還要偏僻,逃出這個種植園又落入另一個種植園主手中,而逃入大森林裡也難尋活路。

郭再興又說:再說,活都幹不完,說是可以給你假日,實際上根本休息不了。就像這,你們都嘗到了,上了壩,能歇息嗎?他停了一會兒,又說:不過,那時我在離棉蘭郊區比較近的種植園呆過,假日裡倒是去過棉蘭。

春生雀躍起來:棉蘭埠頭大嗎?巴殺有什麼好玩的?郭再興說:其實我們走不到巴殺,時間不夠,你超時了就挨罰,所以我們只是到棉蘭郊外的五祖廟上香,凡契約工人有假日的,都會去那裡上香。其他人都問:什麼五祖廟?那麼靈嗎?

郭再興就來了勁,給他們講起五祖廟的故事:

我是聽早先來的華工講的,他們又是聽比他們早來的華工講的,幾代人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可是故事是真實的。說起來是五六十年前的事,已經是上個世紀了,那是公元1871年,事情發生在日裡菸草園。有來自潮州的五位契約工人,名叫陳炳益、吳士升、李三弟、楊桂林、吳蜈蚣(不是咱們現在的蜈蚣頭),因為都是離開家鄉的窮苦人,都在一個壩上幹活、吃一個鍋裡的飯、同睡一個窩棚,他們肝膽相照,結拜為兄弟。有一次,他們中有人因為摘錯了一片菸葉,摘菸葉有規定,哪先摘哪後摘,很講究,可能是他們還不懂,把不該摘的摘了,遭到荷蘭工頭的毒打。

那時,荷蘭園主和監工無理虐待華工早引起義憤,很多華工常遭嚴刑酷打,華工被視同草芥,一點過錯便可以隨意被處死,華工心中非常痛恨他們。這五兄弟中有人遭到毒打,他們便商議要給荷蘭人一點顏色看,華工們對那個兇惡的荷蘭監工早已恨之入骨。他們聯合起來,找了一個機會,看到那個監工一人在園裡時,便一擁而上,用扁擔、鋤頭、木棍,把那個荷蘭監工打死了。其他工人心裡暗暗高興,覺得他們替大家出了一口氣。

荷蘭監工被打死是件很了不得的大事,這五人也被抓走嚴刑拷打,在審訊時受盡各種折磨,荷蘭人對他們軟硬兼施並企圖分化瓦解,要他們說出誰是主謀,可是,五位華工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幹的,與其他人無關。

園主什麼辦法都用了,也無法讓他們開口,最後把五人一齊絞死。行刑時,荷蘭人想以這五人“殺一儆百”,讓附近幾個種植園的工人全都齊集在刑場觀看,上千人吶,黑壓壓的一片,刑場上豎起五個絞刑架,有人哭泣,有人手中捧著香火,有人跪在他們面前。他們五人面不改色,大義凜然,死時五人的歲數加起來只有85歲,平均年齡才17歲。

說奇也真奇了,劊子手把他們五人吊起時,忽然天空炸了一個響雷,原來是大晴天,突然天就黑了,傾盆大雨就譁啦啦的下了。華工們說,老天有眼,紅毛把他們絞死,天理不容啊。還有人看到,從他們五人的頭頂升起五股輕煙飄上天了。後來,越傳越離奇,說他們化作五條龍飛走了。

總之,五位華工不畏強bao,當地華僑敬仰他們的忠義,湊錢在他們被絞死的煙園附近——棉蘭郊外的布帝沙,建起了一座小廟紀念他們,這座廟後人叫五祖廟,大門前兩側的門柱上有幅對聯,寫道:

立膽為義昭千古

存心從忠著萬年

後來,附近華工遇假日就去廟裡上香,遇清明,還有人去燒紙錢,除了敬仰他們的事蹟外,也有人相信,他們死後成了神,會保佑華工平安。

大家聽得入神,郭再興講完,半響都沒人出聲。還是郭再興說話:紅毛想殺一儆百,可是華工們都不怕。“五祖”死後五年,日裡種植園又暴發了一次大規模的華工聯合反抗荷蘭人的事件,那次事件參與的人數有上百人,打死打傷荷蘭人十多人,荷蘭人這下也對華工動了真格的,殺死槍斃上千名華工,河水都變紅了,有人說史書上都記載了*。

*據溫廣益、蔡仁龍:《印尼華僑史》第7頁:1876年,日裡發生另一起更大規模的華工反抗事件,史載:此次華工“殺死西人及傷者十餘人,(事後)華人被槍斃者千餘。”

劉進第說:我聽說過紅毛也曾經在巴達維亞把華人幾乎都殺絕了,河水都染紅了,那條河就叫紅溪*。

*紅溪事件發生在十八世紀中期,荷蘭殖民主義者在巴達維亞屠殺當地華僑,成千上萬遇害華僑的屍體把河道全堵塞了,鮮血把河水染紅,那條河便叫紅溪,沿用至今。後來,巴達維亞成為印尼首都雅加達。

王輝悄悄地問一個他想問的事:有沒有人設法逃走?郭再興說:當然有,可是,這些種植園是連成片的,逃出了這個種植園,又落入另一個種植園主手中,還更變本加厲的對待你。再說,逃跑的工人也不認路,往哪跑?如果不落入種植園主手中,也走不出大森林,不餓死也被野獸吃掉。

劉進第問:你那時種的煙田在棉蘭郊區,為什麼現在到這兒離棉蘭那麼遠?郭再興說:煙田是要輪種的,不然地力不足,菸草長勢就不好。今年種的煙田至少要休耕五年以上才能再種,園主就讓工人再墾荒再開新煙田,這樣,新煙田越開越多,也就離棉蘭越來越遠了。

春生問:你來種植園多久了?郭再興伸出五個手指頭翻了三次,春生說:十五年?怎那麼久?郭再興嘆了口氣:唉,工頭總會找理由把你的契約延長,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脫不了身,死在這裡。不過,好在我這季煙種完就期滿了,現在是留心別出什麼差錯,別讓工頭抓到把柄。

進第問:你脫身後最想做的事是什麼?郭再興不假思索地說:運氣好的話找個娘惹成家。幾個華工都鬨笑了,難得郭再興這麼坦率。

春生說:你不回家鄉?怎麼想在這裡成家?郭再興說:來這許多年,家裡人恐怕都死了,再說也沒錢回去,坐紅毛的船又得讓人家訛錢,搞不好又回到種植園或者是礦區,那才倒黴呢。其實,能活到契約期滿的工人都回不去,他們多數是找個地方開荒種地或者打漁為生或者做點什麼手藝。

老薑問:能娶到婆娘?唐山(泛指中國)的還是本地的?這個話題讓大家都感興趣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郭再興畢竟比他們知道的多,他也毫不顧忌地說:找唐山的難,你得託水客(來往於唐山和南洋的人,順帶為在南洋謀生的中國人辦點事並從中得利的人)給你從唐山帶過來,得花不少錢,一份給水客,一份買人,像咱,只能找本地的娘惹。進第問:什麼叫娘惹?郭再興說:在這裡生活了幾代的華人女子叫娘惹。土族女子也願意找脫身的峇峇(baba,當地對成年華人男子的稱呼),因為他們勤勞刻苦,守本份。

老薑又提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問題:喂,你在女人身上播過種嗎?老實說。春生和劉進第先愣了一下,隨後便撲哧的笑了,說:老薑,真有你的。

郭再興也不相瞞,說:因為這事,我給罰延長契約五年,真他娘的!工頭真損人,看你拿餉了就變著法賺你的錢。那時還在棉蘭郊外,他們誘我去娼寮,我開始不知道那是麼地方,一進去就出不來了,我一看,屋裡只有一個腰間圍條沙籠的土族女子,就嚇得往外跑,她把我攔住了,求我不要走,不然,她會捱打還要罰一天不給飯吃。一邊說一邊流淚,還脫去了沙籠,我哪見過這個?嚇得直後退,她一下把我摟住不放……

老薑說:你就播種了?郭再興說:是呀,那是第一遭啊。出來之後,把門的工頭要我交十五盾,那是我兩個月的工錢吶,我說怎那麼貴?我交不起,我還得吃飯不是?欠這筆債給我算利滾利,最後是成了延長五年契約期。聽了郭再興的敘述,大家唏噓一陣。

郭再興問老薑:你在礦裡也有些年頭了,就沒嘗過女人?老薑老實地說:跟你一樣,兩次,被罰了延長十年,十年!郭再興興奮起來,說:有種!你在老家一定有女人,有女人的人很難忍得住。老薑嘆了口氣:唉,我來南洋十八年了,那是年輕的時候了,咱窮,看上了人家也娶不來……郭再興便攛掇他說下去:你看上過女人?長什麼樣?

這些當牛做馬的男人,平時連女人都看不到,關於女人的話題一被提起,每個人心底長期被艱苦勞作壓住的那團火就被撩撥起來,連王輝、春生和劉進第也想聽。

老薑說,我們那裡興唱山歌,小夥子和小姑娘是對歌定情的。春生和劉進第說:真看不出老薑還會唱山歌,怎麼沒聽過你唱?老薑說:我那時年輕,聲如洪鐘,在這個山頭一放開嗓子,能傳遍幾個山包,唱得年輕姑娘和小媳婦心都痴了。幾十年在佛朗在打壟幹牛馬活還沒水喝,嗓子都燒壞了。春生說:沒關係,你現在就唱一個。王輝也說,唱一個,讓大家聽聽。

椰子樹在風中搖曳,月亮投下朦朧的光,星光閃爍,螢火點點,這樣寧靜的夜晚勾起這些男人隱藏在生命深處的本能的躁動,老薑竟覺得襠裡的物件硬起來,趕緊把兩腿夾緊了。心中有股激情往上冒,他清了清嗓子,唱了起來,他的嗓音很粗,像公鴨一樣,也沒有韻律感,但是大家還是聽得很入神,他是用客家話唱的:

捱格(我的)妹子在溪邊涴衣裳喲/哥捱(我)在坡上砍柴忙哎/問妹尼個渴不渴噢/摘下楊梅扔下坡哎/楊梅甜不甜妹尼心裡明白噢。

大夥直叫好,真想不到整天像木頭一樣悶頭幹活的老薑還會唱這種情歌,郭再興問:你和妹子成親了?老薑接著唱:

雲朵圍著月亮轉喲/哥捱(我)的心掛在妹身上/想與妹子共入洞房噢/無奈賠不起你爹要的彩禮哎/獨自在山上淚漣漣囉嗬……

大夥為老薑嘆了口氣,老薑說:家窮,我闖洋了,妹子嫁人了……大夥沉默了,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酸酸的,苦苦的,像蒙上一塊破布,扯都扯不掉。闖洋的人命苦啊,離家幾十年,何時是歸路?鄉愁就像那片雲慢慢地飄來把月亮遮住了,大家像掉入無邊無底的空洞裡。

郭再興冷不丁地問王輝:輝哥(大家都這麼叫,他也跟著這麼叫了),你跟女人睡過嗎?王輝說:我連女人的nai子都沒摸過,只小時候在我娘懷裡摸過。郭再興又問:你忍得住?王輝淡淡地說:如果我命中註定沒有女人,想也沒用。睡吧,明早還得幹活呢。大家看天色已晚,就地找個比較幹的地方,鋪了一層棕櫚纖維便躺下,很快就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天快亮前,露水把老薑溼醒了,他只覺得渾身溼漉漉的,徹骨的冰涼,渾身的骨頭架子都痠痛得動彈不得,是那種像針刺一樣痛到骨髓裡,他不覺發出了一聲低吟,接著便咳喘不止。王輝醒了,問:老薑,你怎麼了?老薑說:渾身骨頭痠痛,氣喘的病又患了。王輝說:我也骨頭痠痛,咱們怕是鬧風溼了。郭再興也醒了,答腔道:是風溼病。幾乎所有種植園的工人都會得,天天幹完活一身汗就在河裡泡澡,睡野外露天,不得風溼病才怪呢,紅毛真不是人,騙咱們來南洋時說得挺好聽:有吃有錢拿有地方睡,他娘的,比牲口還不如!(未完待續)

相關推薦:導演有點皮重生之學霸的快樂你想象不到至暗時期影視劇裡的任務我在紅樓開書院我是天才大明星濱江警事一路繁花相送有錢重生200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