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鬼潮的事情，方林便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哪怕剛剛連升了數級，執掌奉天司，哪怕外出處理鬼潮亦有利於他偷摸提升實力。
因為可以預見，哪怕鬼潮的攻擊性沒有那麼強，並非是衝著攻擊北域人族而來，但不可避免的，在這鬼潮之中，將會有太多太多人喪生。
倒也不是方林聖母心，關鍵百姓大規模死亡，這對大周國運的影響可是極其巨大的！
別看好不容易要來了五州之地，國運即將大幅增長，可只要鬼潮一來，只要發生大規模鬧鬼事件，百姓傷亡，一片哀鴻，國運必然唰唰唰往下掉。
這可動了他的核心利益！
雖說正好賺功德，可是大周整體國運上不去，哪來的力量讓天地反饋給他，而老皇帝遲遲不能突破真正的聖境，又有誰來庇護大周？
在這北域局勢緊張，風雨飄搖之際，大周還有沒有以後，真的難說！
而且，他不聖母不假，可也並非冷血，越來越將自己當成大周一員的他，大周億萬百姓的安危，他又安能無動於衷？
這是於私而言。
於公，奉天司建立的初衷，乃是保家衛國，守護百姓，以往他只是普通青衣，倒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覺，現在奉天司由他執掌，坐在了這個位子上，如山般的壓力，也就自然而然壓過來了。
這鬼潮要是處理不好，奉天司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他這個執掌者又如何面對大周父老？
媽的，這哪是升官，這是接了個燙手山芋啊……老皇帝當真坑我！
想到這裡，方林苦笑不已，心道還好這鬼潮來得沒那麼快，而自己的動作也夠快，恆國收了大周國書，也送出了恆國國書，周恆聯盟這就算是綁死。
否則，大周作為楚晉恆周的最南邊第一道防線，很快便會陷入動盪，這結盟之事，恆說不定便要反悔，哪怕最終還是要結盟，也是在大周將境內鬼患處理得差不多後再結盟。
這期間，變數可是太大太大了。
“不管怎樣，這奉天司你既接下了，這個擔子你也就甩不掉了……鬼潮之患，已經不是你要向老皇帝一個人交待的事情了，而是你執掌的整個奉天司，要向朝廷，向大周交待。”
書房內，老頭子神色鄭重，告戒道：“事實上，從就任奉天司副指揮使開始，你便徹底從皇帝身邊紅人這種較為私人的身份中擺脫出來了，徹底站到了臺前……奉天司對你而言，既是權力，也是掣肘，面對鬼潮，奉天司辦事不力就是你辦事不力，哪怕老皇帝不怪你，整個大周朝廷，所有大周百姓也會怪你！”
“我明白……要是早知有鬼潮這事兒，讓我接我也不接啊。”方林苦笑道，“我算了一下，自從進了奉天司，我就沒閒下來過，事情一波接一波，就沒個頭，累死我了！”
“現在想想，最清閒的時光，還是當時被老方牽連，在刑部監牢待的那幾天……”
“年輕人就是要多鍛鍊，你才多大，就想著享樂了？上天給了你第二次機會，難道是讓你當一條鹹魚的？”老頭子笑著瞪了他一眼，搖頭道，“接還是要接的，奉天司是什麼機構，你我都很清楚，接了這份差事，你這個方內閣才是真的名正而言順，否則一點實權沒有，便只是虛名而已，大家對你客氣歸客氣，真要遇到事情，誰買你賬？”
“再有就是，郡馬身份畢竟特殊，你現在接管奉天司，朝中沒什麼閒話，待成了郡馬之後再接任，朝中話就多了，阻力也會大上許多……這畢竟是慣例，駙馬都不能當政，更別說你這個郡馬……現在接管，再做郡馬，也就罷了，先做郡馬再接管，其他駙馬郡馬們估計就要鬧騰了，甚至視你為敵也說不準。”
“莫要小看了他們，本朝能當駙馬郡馬的，大多都是豪族出身，身後是龐大的勢力與關係網路，若被這些勢力盯上，或者諸事都拒不配合……你自可強令，卻也有得你頭疼呢。”
“煩死了……”方林不耐煩道，“我頭疼個屁！我累死累活，建功立業，又辛辛苦苦拍老皇帝馬屁，混到如今這個地步，難道還忌憚他們？”
“您說得對，奉天司確實是掣肘，但更多的還是權力，如今這權力落到我的手上，這大周朝除了老皇帝，我還怕誰？”
“不配合？多殺幾個人就配合了！”
“倒也是……”周睿聞言一愣，多看了方林一眼，旋即露出笑容，“不錯，長大了。”
他點點頭：“也罷，以後這種事情，你自己做主，我就不給你操心了。”
“您就是瞎操心，放心吧，我有數的。”方林笑道，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詢問道，“蒸汽機鼓搗出來了麼？”
“奉天司雖然人多，但分散在各地方就不多了，每個州府也就那麼幾個人，這次鬼潮，各地肯定不可能保護得那麼周全，大量百姓喪生已經是不可避免了，往後糧食減產，物價飛漲肯定是必然，這時候將蒸汽機弄出來，以機械代替人力進行勞作，倒是成了必須的了。”
“快了。”說到這個，周睿有些鬱悶，“還是小覷了現代科技，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個蒸汽機，居然也有些難度……最基礎的倒是做出來了，但是用作冶鐵、耕地、水利、交通等專門的改良，還是改良當中……主要還是冶鐵工藝太落後了，一些相對來說比較精細的構件，想要量產，還需要先改良冶鐵工藝。”
“只等用於鼓風的蒸汽機改良出來，冶鐵工藝將進一大步，其他方面的改良也就快了。”
方林點頭：“那還不錯，反正大周南邊還有十幾個小國先撐著，一定程度阻擋著鬼潮的程序，時間還有，應該來得及。”
周睿也點頭道：“肯定來得及，我之前說了，這鬼潮並不是以殺戮和毀滅為目的，說白了，只是遷徙過來後，必然會為了搶地盤而與本土的人族產生一定程度的摩擦罷了。”
他沉吟道，“這種情況，各州府的內城其實應該還好，主要是一些沒有神智的小鬼出沒，那些實力強大且恢復神志的鬼魅，想來反而會因為忌憚官方而主動避開，除非真的來了個絕世級別甚至更高階別的鬼魅，本就打算將這個州府拿下，否則內城大多都是安全的。”
“就是苦了外城和野外村莊的百姓，這次鬼潮之下，這些人應該是最多喪生的。”
“總體而言，事情也沒有想象得那麼嚴重，過了最初的陣痛之後，局勢就會日趨平穩，逐步形成朝廷佔內城，鬼魅佔野外的格局，到了那時候，雙方就算偶有摩擦，也不會太嚴重了，也正是這個時候，便真的要大力推廣蒸汽機了，由官方組織牽頭，派專人負責使用蒸汽機耕地種糧，否則各地很快就會鬧饑荒。”
聽著老頭子的分析，方林不住點頭。
鬼潮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將來人鬼共分北域也是避免不了的，這就是現實，既然眼下沒能力改變這個現實，就只能接受，儘可能將損失減到最小，也就行了。
只要中土妖族不入侵過來，其實就已經是好事了。
而某種程度上來說，鬼魅們過來，其實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楚晉兩國實在太強，周恆聯盟，負隅頑抗，並非良策，只是沒辦法的辦法罷了，誰都清楚，不撕破臉還好，一旦撕破臉，留給周恆的時間就不多了。
不是方林長他人志氣，他很清楚，一旦撕破臉，周恆聯盟，八成要飲恨。
而數量龐大的鬼魅，反倒成了一個非常強有力的攪局者，過來北域後，將水攪渾，若是運作得當，反而給了周恆聯盟渾水摸魚的機會，爭取一線生機。
再一個，誰能肯定，鬼魅就一定是敵人，說不定，能爭取過來，成為盟友呢？
在這個勢力劃分幾乎已經定死，大周沒有太多施展空間的北域，萬一真有強大鬼魅與大周結盟，那反而成了大周破局的關鍵！
當然，也不能將事情想得太好，鬼魅們也不傻……良禽擇木而棲，趨強避弱，乃是生靈的本性，既然楚晉強大，周恆弱小，那麼，鬼魅為什麼非要與周恆攪合在一起呢？
他們明明有更好的選擇，與楚晉聯合，制霸北域，而兩者結合之後，實力將進一步增強，說不定就能將中土的妖禍攔在北域之外！
“我忽然有一個想法……”方林沉吟良久，開口道。
“你說。”
“大周在楚晉恆週四國當中的最南邊，也是最先要承受鬼潮衝擊的……聽聞鬼潮的事情後，我的第一想法是完蛋，大周這次被動地給楚晉恆三國當了擋箭牌，恐怕要損失慘重……”
“難道不是？”周睿苦笑道，“損失慘重不怕，就怕楚晉見大周局勢不穩，改變了主意，先將恆國這個難啃的骨頭放在了一旁，先攻大周，那就麻煩了！”
“前日我與老皇帝在御書房也談了一會兒，他也在擔心這個。”周睿憂慮道，“雖然大周與楚晉中間還隔著一個恆國，只要恆國堅定與我大周聯合，或許能逼得楚晉作罷，但，恆國真的能這麼堅定麼？”
“好在，你帶回了恆國國書，周恆聯盟算是徹底繫結，倒是讓我松了一口氣，想來老皇帝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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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哪怕楚晉那邊沒有動作，僅僅面對鬼潮，也是一大難關。”
“不不不，咱們不妨換個思路。”方林搖頭，“誰說鬼魅就一定是敵人了？”
“大周是楚晉恆週四國承受鬼潮衝擊的第一線不假，是不是也可以認為，是第一個能與鬼魅進行接觸的大勢力？”
“如果，我說如果，如果可以率先拉攏到強大的鬼魅，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種方式的搶佔先機？”
“您也說了，反正以後北域肯定是人鬼共分共存，這已是不可避免，那是不是可以以此做個買賣？”
“人都有個價，鬼也如此，若是大周給出足夠的價碼，給他們畫一個誘人的大餅……有沒有可能，鬼魅會助我大周，反攻楚晉？”
“其實先攻恆才是最優選項，一旦將恆吞了，大周將一躍而起，只是可惜，剛籤了條約，贈了國書，反倒不能這麼幹了……媽的，後悔了，不應該用國書綁死的！”
方林鬱悶的表情把周睿逗樂了：“你先打住吧，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怎麼你倒好像已經跟鬼魅談好了一切似的。”
他沉吟道：“你提醒我了，與鬼魅合作，此計倒是大有可為……但你也不要將人家鬼魅當成傻子，楚晉恆周，大周最弱，人家即便要合作，也要挑最強的合作，憑什麼挑你這個最弱的？”
“所以要搶佔先機啊！”方林點頭道，“作為第一個承受鬼潮衝擊的大周，這可是個有利條件！關鍵是，楚晉兩國本就勢大，鬼魅們若是跟他們合作，他們肯讓出多大利益？肯分出多大地盤？”
“而我大周呢，本就及及可危的我們，還有多少可失去的？開玩笑地說，我用楚晉兩國的地盤，換來鬼魅們幫我反攻楚晉也是值得的，反正這些地盤本就不是我的！而你問問楚晉肯將本就視作囊中之物的大周送給鬼魅嗎？”
周睿聞言，目瞪口呆：“……你這小子，前世太放縱你了，就應該讓你幫我打理生意，你這生意經，著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不過還是太天真，鬼魅們不是傻子，我還是那句話。”
方林笑道：“我就這麼打個比方，說說這個思路，怎麼可能真這麼幹，人家鬼魅也不會傻乎乎地答應啊……我意思就是咱們大周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捨得給，楚晉捨不得，這裡面就蘊藏了機會！”
“至於到底怎麼談，還是要接觸了看看再說。”
“確實能接觸接觸，此法可行！”周睿點頭，直接起身往外面走。
“您幹嘛去？”方林疑惑。
“幹嘛去？”周睿瞪眼，嘿笑道，“當然是找老皇帝溝通去！之前每次這種機會都讓給你小子了，這次也該輪到老子過去露露臉，刷刷存在感了！”
方林先是一愣，接著大笑。
“行吧，那這次就讓給您吧，哈哈！”
“也對，我反正基本已經功成身退，不需要再刷存在感了，以後這種事情就都讓給您，來上那麼幾次關鍵的，說不定老皇帝一高興，直接就立太子了~”
“嗯，會說話就多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