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方林還不知道，他即將面對的，可不是他以為的沐光省附近的部分援軍，而是恆國的主力軍。
他也不知道，此時，恆國臨安省荼州，一處偌大的莊園內，一名老者腳下的影子微微閃了閃之後，便立即沐浴穿衣，正好了衣冠，啟程前往恆國京都。
他更不知道，一場與時間的賽跑，已然開始。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決定他本次攻恆收益的，已經不在於妖族大軍的攻伐進度和防守力度。
老者前往恆國京都的行進速度，才是決定他這次到底有沒有收益的決定性因素。
若是老者速度快，在恆國主力大軍趕到沐光省之前趕到京都，面見恆帝，那他本次的收益自然極大，可若是老者速度慢，別說收益了，恆國主力軍一到，毫無疑問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推平五十萬妖族大軍，甚至還會反攻大周，進犯長元省，攻城掠地！
恆帝這次可是鐵了心要狠狠給大周一個教訓。
半日後，隨著趕來沐光省支援的恆國軍隊越來越多，已然攻下足足三十個府的萬妖大軍，不得不停下了進攻的步伐，真切感受到了恆軍的強大。
這才是硬仗的開始。
更讓方林感到壓力的是，前進受阻也就罷了，一支強大的恆國軍隊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許是借道了鬼域，竟深入到了已然攻陷的三十府後方！
對於這些已經攻陷下來的州府，方林自然留了人駐守，不過眼下正在全力進攻，後方難免空虛，並沒有安排太多人把守。
是以，這支恆國軍隊出現後，立即便重新奪回了一府之地的控制權，並以此為據點，開始了對失地的收復，並且很是迅速。
當方林收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已然有三個府被恆軍奪回！
對此，方林嘆息一聲，知道突襲的紅利這便算是吃盡了，三十個府，已是極限，接下來便要放棄進攻，改為全力防守了。
同時，他還命令前線四路大軍分出其中一路，快速折返，務必第一時間剿滅這支深入腹地的恆軍！
若是繼續讓這支恆軍這般收復下去，之前的突襲成果，可就全白忙活了！
而這一路大軍折返之後，前線的三路大軍，壓力便更大了，面對源源不斷的恆國援軍，即便是全力防守，亦非常吃力，首次出現了大規模的妖族士兵喪生。
在這種面對強敵，自身又無援軍的情況下，三路大軍且戰且退，不過半天，又丟了三個府！
加上腹地丟失的三個府，恆國反應過來後，僅一天時間，方林便丟了六個府。
這讓他很是惱火，卻也無可奈何。
早在一開始就預料到了，肯定會出現這種情況，人家恆國又不傻，讓你偷襲得手也就罷了，怎麼可能不派兵支援鎮壓。
只是沒想到對方這麼強，讓足足五十萬妖族大軍都如此無力……
再一反思，也在情理之中，五十萬妖族大軍是強，可是跟大周比起來都算不得什麼，更別說面對比大周還要強盛的恆國了。
“該死的，孔鬱該行動了……再不行動，繼續這般拖下去，說不定連五個城池的基本目標都不一定能夠保住……”
在有些焦躁的等待中，方林默默計算著目前的局勢，結果令他很是心驚。
若繼續這般下去，不出五日，先前的所有收穫，將蕩然無存。
不僅攻陷的州府全都丟失，五十萬妖族大軍恐怕也會死傷慘重，所剩無幾！
這一裡一外，便宜沒佔到，反而虧了五十萬妖族大軍……這可是五十萬起碼都是黃級實力的生力軍，哪怕不做軍隊，便是做苦力，亦能讓大周受益許多。
若是全折損在這兒，哪怕老皇帝不怪罪，他自己也接受不了啊！
而這一切的前提還是接下來恆軍的支援強度不變，若是持續加碼，愈來愈多的恆軍來援……別說五天了，能撐過三天就不簡單了！
當真是從天堂掉到地獄，而決定了掉落速度的關鍵，還不受自己掌控，還得指望一個素未謀面，本就不是個好東西的老頭兒！
方林很是憂慮，同時決定，有了這次的教訓之後，他以後再也不幹這種指望別人來決定勝負的事情了，要麼不做，要麼就要有十足把握，不能指望別人，誰也不能肯定，別人一定不會出岔子！
幸運的是，他的這次憂慮算是多餘了。
指望別人，自然沒那麼靠譜，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指望，尤其在吃準了對方的前提下。
孔鬱此人，在恆國縱橫捭闔這麼多年，能力自然是有的，甚至可以說能力極強，否則也不會壓得大周這麼多年抬不起頭來，但其同樣自私自利，並無忠骨，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盟友，若換了其他時候，別說指望他了，不被他賣了就是好事了！
不過這次情況不同，被恆帝拋棄之後，他怨念極深，野心也並未就此熄滅，暗中謀劃著東山再起，此番與大周暗中聯合，對雙方皆有利，且站在他的角度，更是獲利極大，有了這般的驅動力，不怕他不配合，他甚至比你還要積極。
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老皇帝才會答應他的尋求合作，才會有了這次萬妖大軍的全力突襲，否則，即便組織萬妖大軍攻恆，也不會這般長驅直入，而是會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佔了便宜就跑，絕不剛正面，以騷擾和噁心恆帝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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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些，方林心裡自然十分清楚，可左等右等，卻等不來任何一絲恆軍放緩攻勢的苗頭，終究還是有些焦躁。
他不知道，孔鬱那邊，亦有些焦躁。
萬萬沒想到，恆帝竟然這般無情，在他前往京都，表明有要事稟告後，得到的回應竟然是：陛下心情不佳，不見！
不見？！
這麼多年的君臣之誼，老夫不願千里從老家趕來稟告要事，他居然見都不見！
陛下，你當真好狠的心！
既然君上不仁，也就不能怪老臣不義了……
站在宮門外，孔鬱面色難看，心中發寒，同時，本就不多的一絲負罪感，也隨之而蕩然無存。
不過，事情還是要辦的，話也是要帶到的，否則若是誤了事，周帝不會放過他！
這倒是小事，關鍵若辦不成此事，他日夜等待的起復，也就徹底無望了。
這可不行！
孔鬱面色變幻不定，想了想，也是無奈，便不再賣關子，高聲喝道：“陛下，不是老臣言語遮掩，實在是事關重大，甚至威脅到了我大恆之國運，老臣必須親自告知陛下！”
“陛下！”
“求陛下召見老臣！”
“陛下，大恆，大禍臨頭矣！”
“放肆！孔鬱，朕念你為相數十載，勞苦功高，有些事情便不與你計較了，你可倒好，不好好在家頤養天年，跑到宮外大放厥詞！”
“當真以為朕不忍殺你麼！”
雖見不到人，但聽到恆帝聲音，孔鬱不由大喜，而後又變得疑惑。
恆帝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有些事情便不與我計較了？
老夫還要問你，老夫到底哪裡做錯了，你竟這般過河拆橋！
當然，孔鬱年老成精，自然不會露出心中所想，聞言當即跪地，高聲道：“求陛下召見！事關大恆安危，老臣絕無虛言！”
“……來御書房。”
恆帝沉默片刻，終究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謝陛下！”
片刻後，孔鬱故地重遊，再次回到了這個他曾經無比熟悉的御書房。
“老臣，不對，草民見過陛下。”
“盧相也在？”
“孔相，多日不見，過得可好？”盧相見到孔鬱，眼神閃過一絲陰鬱，卻也露出笑容道。
“尚可。”孔鬱隨意點了點頭道。
到了這御書房，曾經的感覺彷彿一下子回來了，哪怕明知此時的盧相已經今非其比，更不是他這個已無一官半職的老家夥可以輕慢的，卻仍舊忍不住，拿上了以往對待對方的架子。
果然，盧相的嘴角抽了抽，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勉強了起來。
孔鬱則根本不看他，這次進宮當真不容易，終於見到恆帝，他趕緊道：“陛下，老臣有要事稟告，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盧相聞言，笑容徹底消失了。
這裡除了陛下和你，只剩本相，你這是直接趕本相走唄？
“但說無妨。”恆帝頗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並不理會。
若換了平時也就罷了，他幾天正是肝火最為旺盛的時候，若不是顧忌著身份，恨不得直接過去沐光省，將那些孽畜們屠個精光！
眼下他正在跟盧相商議攻周之事，能耐著性子召孔鬱進來，已是看在多年的君臣情面了。
“是……”孔鬱望了一眼盧相，點頭道，“關於周國之事，陛下莫要上當！老臣收到密報，周國攻恆是假，楚、晉兩國暗中扶持周國，欲假周之手滅我大恆才是真！”
“你說什麼？！”
果然，此話一出，恆帝與盧相同時色變。
尤其是恆帝，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恐怖的聖境威壓有那麼一個瞬間沒能收住，頓時，整個皇宮的空氣便好似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無法呼吸。
不過還好，這是一瞬而已，一瞬之後，一切恢復如常。
不過宮裡的人都吃驚不小，嚇得紛紛跪地，陛下的威壓……他們已經許久不見陛下這般失態了。
再結合方才孔相在宮外的喊話，眾人紛紛猜測，孔相這次只怕真是稟告了什麼大事。
“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屬實，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孔鬱目光絲毫沒有躲閃，堅定點頭。
“說清楚，你是從何處收到這份密報，以如今的你，誰又會給你這份密報？”恆帝反應過來，重新坐了下來，逼視著孔鬱，語氣森森道。
孔鬱倒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直接跪地叩首，道：“求陛下恕罪，當初告老，老朽將周國暗探人員名單上報不假，但最為核心，也是老朽安插在周國最為重要的一顆暗子，卻並沒有上報……”
不待恆帝說話，他當即道：“陛下明鑑，老臣此舉，絕無私心！只是那人身份太過重要，老臣不敢輕易上報……”
說著，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盧相，繼續道，“以免萬一接手之人胡亂行事，害了那人也就算了，一個不慎，便會引起兩國糾紛，甚至周恆兩國，徹底大打出手。”
隨即，他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又是慶幸又是悲憤道：“幸好，老臣當初沒有上報，老臣是真的沒想到，這名單剛剛交出去不久，多年的心血，便轉眼成空……老臣著實心疼！”
該死的老東西……早知今日，前段時日便不該手軟，暗中派人將他做掉了！
見孔鬱又給自己上眼藥，盧相表面露出愧色，心中則是惱怒不已，殺意凜然。
“行了，其他話容後再說，你且先告訴朕，告知你這個情報的人是誰？那人當真告訴你，楚晉兩國在暗中扶持周國？”恆帝打斷道。
“不是扶持周國。”孔鬱搖了搖頭，“而是在暗中向周國輸送大量軍備物資，欲假周之手，消耗我恆國國運！那人說，北域似乎要出問題，楚晉兩國欲滅恆而壯大己身，以面對將來可能的災禍。”
“卡察”一聲，龍紋臥榻的手柄應聲而斷，孔鬱循聲望去，只見恆帝此時的臉色極為難看。
“那人，是誰？”恆帝再次發問。
北域要出問題……前段時間，楚晉兩國也是這麼跟他說的，想要他大恆主動融入楚晉……所以，這是軟的不行，要來硬的了？！
見孔鬱說出了他絕不可能知曉的事情，恆帝此刻已經大體相信了他的話，臉色難看至極。
“這……”孔鬱又望了一眼盧相，沒有說話。
“但說無妨。”
“好吧，那人便是周帝的長女，周國的長公主，璃月。”孔鬱如是道。
“璃月公主？！這怎麼可能！周帝的親女兒，周國的長公主，怎麼可能成為孔相你的暗子？！”盧相驚聲道。
“盧相有所不知，此時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孔鬱露出得意之色，“早在二十年前，老朽便已然開始了佈局……派遣了大量暗探，潛入恆國，其中一名便是為這位長公主而準備的……本只想套取一些機密情報，卻是沒想到，周帝幫了老朽一個大忙……”
孔鬱不緊不慢道，將當年的謀劃道出。
“……就這樣，自己的父親殺了自己的丈夫，且當時璃月還懷了身孕，其當時的心境，可想而知……老夫便抓住這個機會，將璃月徹底拉上了船。”
“而這種事情，一旦上了船，可就再也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