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並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
這是可以肯定的，連老皇帝這般強者都驚得夜不能寐，方林等人的無力感便更強烈了。
方林還好，他畢竟特殊，對未知的神秘有著一定心理準備，蘇國公等人才是真的無法接受。
對於新鮮事物或未知神秘，上了年歲的人，接受能力本就比不得年輕人，而他們又非普通人，一生叱吒，位高權重，幾乎接近了最頂峰，結果臨了才發現，這個世界並非他們以為的那般，甚至可能只是冰山一角，這種落差感，確實令人難受至極。
眾人當中，李相的表情尤為難看。
見他表情，以方林對這位性子相對比較好猜疑的相爺的瞭解，立刻心知，他此刻恐怕已經在設想各種陰謀論了。
果然，不一會兒，他忍不住開口道：“對於那些消失無蹤的，千年以上的妖魔鬼怪……老臣在想，包括中土各國在內，是否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裡？”
他頓了頓，面色難看道：“我等以為人族如何昌盛，殊不知，那些老不死的妖魔鬼怪也許一直躲在暗中窺視，甚至……人族之所以昌盛，是否便是他們有意豢養？”
“待時機成熟，他們便會露出獠牙，對我人族大舉收割！”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色變，便是老皇帝，眼裡亦閃過一抹驚懼。
御書房內，安靜極了，一時間無人說話，都在考慮著李相所說之事的可能性。
越是考慮，眾人面色越是陰鬱。
因為，仔細想想，這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不然怎麼解釋那些超過千年的妖魔鬼怪都哪去了？
哪怕沒那般絕望，進行所謂的豢養人族，但躲在暗中冷眼旁觀，或者等待某種機會的可能性卻是真的很大……
“我人族難道便沒有聖境之上的強者？”蔡相皺眉道，“另外，那些古妖便算了，但是鬼，生前可是同樣是人，鬼有壞鬼，亦有好鬼，不見得所有老鬼都站在我人族對立之面吧？”
李相聞言，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蔡相忘了，鬼魅是可以相互吞噬的……”
“……”蔡相瞬間無言。
確實，若某個實力極強的老鬼站在了人族對立面上，那麼所有親善人族之鬼，下場恐怕好不到哪裡去。
鬼是可以長存，可卻也極易被同類吞掉……
聽他們討論，方林站在一旁，心中憂慮，不過想到自身的特殊，倒也並不如何畏懼。
只要他想，他和老頭子便可以立即升到超凡，若是放開來玩，別說絕世，便是聖境，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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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底氣，不管未來如何兇險，倒也不必絕望。
而且他認為，那些千年之上的妖魔鬼怪可能確有問題，也許真的有某種陰謀，但應該也不至於做到豢養人族的地步。
很簡單，妖魔鬼怪殺人並不會漲經驗增修為，那麼，豢養人族的核心意義便不復存在，而既然豢養人族沒有意義，他們又何至於自己躲在暗中，將這大好河山讓出來給人族享樂呢？
這不合邏輯，是以可能性其實不是很大。
倒是蔡相問的那句，他也有著同樣的疑惑，開口道：“臣也在想，妖也好，鬼也罷，都有著漫長壽元，我人族便真沒有長生者麼？”
“若我人族沒有那般強者，這方天地，為何我人族能壯大到這個地步？而那些老不死的妖魔鬼怪，又為何原因而躲藏在暗處？”
“這不合理啊……莫說萬妖山了，便是野外一些小型的妖族據點、族群都知道要爭地盤，這些老不死憑什麼躲起來，將大好河山拱手讓給我人族？”
“這也回應了李相的猜測，我認為豢養人族……不太可能，這對他們沒有什麼好處，反而將這大好河山讓了出來，邏輯不通。”
“倒也是，確實不通。”安國公附和道，面色稍緩。
豢養人族，這太嚇人了，初一聽他確實被嚇到了，但聽方林這話，反應過來，也覺得不太可能。
“行了，眾卿莫要再作無謂猜測了。”老皇帝終於開口打斷，他望向方林道，“你問人族是否有長生者，無人能夠回答，至少據朕所知，沒有。”
“據朕所知，人族活得年歲最長的，乃是中土一個極盛王朝的君王，據記載，他應該活了有九百年，也正是因為他，讓世間所有君王知曉，君王將止步聖境，但實力並不會止步，國運越強，君王越強……想來他的實力是可以比肩聖境之上的，說不定還要超過中土出世的這個古妖。”
“當然，事無絕對，你說得對，朕亦覺得，人族若是沒有強者，那些老不死的妖魔鬼怪，如何願意將大好河山相讓我人族……正好這次古妖出世，中土大亂，人族到底有沒有隱藏的強者，也許接下來會有答桉。”
老皇帝如是道，眼裡帶著期許，頓了頓，又道，“但，這些都不是眼下爾等該考慮的事情。”
“飯還是要一口一口吃，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周恆聯合，發展壯大我大周……若是在這次北域之劫中，我大周未能生存下來，談這些，有何意義？”
“爾等也不必擔心其他，你們身後還有大周，還有朕！”
“倘若大周這次能存活下來，乃至發展壯大，讓朕晉升真正的聖境……不管這世間如何詭譎，朕自當竭盡全力，庇護大周，庇護爾等。”
老皇帝如是道，聲音鏗鏘有力，給人以強大的信心。
“陛下說得極是，是我等想太多了。”蔡相附和道，望向方林，“既然如此，方縣子你還是按原計劃進行，將來如何，將來再說，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這便對了。”老皇帝露出笑容，望向方林，“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必不讓陛下失望。”方林施了一禮，告退離去。
該說的都說了，既然按照原計劃進行，前線五十萬妖族大軍還等著呢，確實該走了。
不過從宮裡出來後，方林並沒有直接前往長元省，而是吩咐長風先行等候，自己則一路向北，出了內城，又越過外城，直至抵達了野外某個破舊且無人的茅草屋。
走進其中，茅草屋內倒是與外表區別不小，外表看著像是無人居住，荒廢了很久，其內卻是桌椅齊全，似乎一直有人居住一般。
此時茅草屋內無人，方林面色不變，並不感到驚訝，尋了個凳子坐下，安心等待。
半刻鐘後，周睿一襲華服，施施然走了進來，驚奇道：“你不是在長元府麼？過年回來也就算了，這才剛走，又回來幹嘛？老皇帝知不知道？”
方林知道老頭子在擔心什麼，連忙道：“知道，就是他急召我回來的，否則我怎麼敢。”
“急召你回來？哪裡出了問題？”周睿聞言，面色變得鄭重。
剛去前線準備打仗，除非出了大事，否則老皇帝絕不可能在這時候召他回來。
而且這小子還專門發“資訊”，要他立即過來商議要事，肯定是出問題了。
“確實出事了，還是大事。”
時間有限，方林沒有賣關子，當即簡短講述了起來。
“古妖，聖境之上……我就說，這個世界沒這麼簡單！”老頭子聞言，大感震撼之餘，亦有些釋然道。
“我其實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方林點頭道，“以咱們爺倆這個特殊經歷，這個世界確實不該只是低武世界。”
“以前不知道，只是層次太低，現在終於看見冰山一角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他有些忐忑道。
別以為是武俠，結果是洪荒……那就樂子大了！
“不必考慮這麼多，眼下功德既然與大周國運息息相關，我們能做的不多，先儘量累積功德就是……這種世界，自身強大，就沒什麼好愁的，否則再怎麼愁也沒用。”周睿還是比較務實的，如是說道。
“我明白。”方林點了點頭。
“對了，你們在御書房的商議倒也沒什麼問題，可我還是擔心一點。”老頭子忽然道。
“擔心什麼？”
“面對中土古妖，楚晉兩國萬一真的被逼急了，索性先不攻恆這個難啃的骨頭，轉而對付包括大周在內的所有北域諸國……那就麻煩了。”老頭子如是道，神情有些擔憂，“反正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壯大國運，那麼與其攻恆，還不如選擇後者來得輕鬆，一樣能達到效果。”
方林一怔，皺眉道：“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老頭子點頭道：“所以你們要注意了，你要提醒老皇帝，在事情明朗化之前，該在楚、晉那給恆拉仇恨要記得拉，在恆那邊也要同樣給楚晉拉仇恨，甚至乎，沒有仇恨也要製造仇恨，一定要給他們雙方添柴加火，讓他們徹底對立，否則在滅恆之前，楚晉很有可能會選擇先滅北域諸國！”
“明白了，我待會就回去提醒他！”方林深以為然，很是佩服地望向老頭子。
果然，選擇臨走前跟老頭子再商議一番是正確的，真的，每次與他相商，都有收穫！
方林如是想著，有些自豪，剛準備離去，忽然想起一事，當即頓住腳步，轉頭道：“對了，喊您過來，除了這事，還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還有什麼事？”老頭子問。
“不是大事，就是突發奇想。”方林笑了笑，沉吟道，“我是覺得，前世的一些東西，是不是可以移植過來？”
“前世什麼東西？槍炮？”老頭子不解，“且不說這玩意兒對妖魔鬼怪沒用，就是有用，你造的出來？以這個世界的工業水平……算了，這個世界哪有工業水平。”
“當然不是槍炮，製造現代武器對付妖魔鬼怪，局限性太大，而且咱們也沒這個能力。”方林笑著搖頭，頓了頓，說出了一個詞。
“蒸汽機。”
“當然，我也是想得有些遠了，我是覺得，這一個北域都這麼大了，中土肯定小不了……而咱們跟大周國運捆綁，以後肯定是不能離開的，肯定是要發展大周，有可能的話，還要帶領大周入主中土……”
“這樣一來，以這個世界的交通……不管是擴張也好，還是通商也罷，是不是太過不便了？”
“蒸汽機……你這是要在這異世界來一場工業革命？”老頭子聞言，面色古怪道，“你確實想得有點遠……按照你的說法，大周這次能不能存活下來都是個問題，你居然想到了以後入主中土……你是怎麼想的？”
說完，他卻又點了點頭，道：“不過蒸汽機倒是確實能鼓搗鼓搗，這玩意兒確實能開啟工業時代，對紡織、冶鐵、水利、農耕等都有極大的促進作用，技術含量也不高，算是咱們為數不多能鼓搗出來的科技了。”
“咦，你倒是提醒我了，如果真能將這玩意兒鼓搗出來，估計又是一筆功德進項，而且也許還不少！”
方林笑著點頭：“對嘛，我的意思是，反正您在京都閒著也是閒著，先嘗試著鼓搗出來，然後任由發展唄，咱又不是急著要加速工業化，算是一步閒棋，說不定以後會有奇效呢。”
“哪怕其他都不談，單單以機械代替人力，極大促進生產力這一點，絕對是不小的功德！”
“再說了，前世那麼發達的科技，也不過就是從18世紀發明蒸汽機，進入工業時代開啟的……咱們在這裡將蒸汽機弄出來，科技遲早也會發展起來的。”
“真要哪一天核彈出世，我就不信聖境能抗核彈！”
“行了行了，打住，你在這做夢呢！”老頭子哭笑不得道，“蒸汽機促進生產力我認同，但你也別小瞧了前世的科技，前世科技之所以發展迅速，那是因為早就打下了牢牢的基礎，蒸汽機不算什麼，數物化才是核心……沒有數理化，單單鼓搗出一個蒸汽機，科技就能快速發展了？別做夢了！”
“我明白，您當我傻啊……慢慢來唄，還是那句話，就是下一步閒棋，任其發展唄，總之不是壞事。”方林笑道。
“行吧，這步閒棋還是值得下的，哪怕為了功德也要下……”老頭子沉吟道，“我回去鼓搗鼓搗，蒸汽機這玩意兒原理很簡單，但想要真正鼓搗出來，還要回去進行一番嘗試，你別管了，我回去試試。”
方林點頭：“那就先這樣，我也走了，回去提醒一下老皇帝方才您說的這事兒，還要趕緊回長元府，五十萬妖族大軍正等著我呢！”
“等會。”老頭子叫住了他。
“又怎麼了？”
“你先解釋一下，什麼叫我在京都閒著也是閒著？”
“……我說了嗎？”方林嘿笑，趕緊跑路。
“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