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果然，聽老皇帝說完，左右二相，甚至就連兩位久經沙場的國公都被驚到了。
“陛下此番竟如此果斷？！”
“陛下，是否需要再三思量一番，若真是如此，周恆兩國，恐當真開戰！”
“我大周困頓，陛下的心情，老臣理解，可茲事體大，這般一上來便搏命……是否是恰當時機？”
“行了。”老皇帝不耐煩地用力揮手，聖境威壓稍稍洩***視在場所有人，語氣森然道，“朕意已決，不退，不讓，不和，莫要再讓朕說第三次。”
“臣，遵旨！”
左右二相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無奈與擔憂，卻也只能點頭。
“臣等遵旨！”
他們二人都點頭了，兩名國公與宗元自然也便點頭了。
至於方林，他不重要，至少在這裡不重要。
老皇帝見狀，滿意點頭，揮手趕人道：“下去吧，這兩日，尤其明日，恆國應當會有相應反制，密切注意。”
“陛下放心，內閣自不敢延誤軍機，已然啟動，日夜不休，每次皆有十之二三人留守值夜，時刻準備應對。”李相如是道。
他想了想，繼續道：“至於姚青書那三人，普通軍務倒也不必防著他們，我等便裝作不知，一切如常？”
“自當如此。”老皇帝點頭，哼道，“物盡其用，便是奸細，也要給朕老老實實為大周出謀劃策，諒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壞事。”
“若御書房有重要決策，朕視情形決定，是否讓他們傳遞錯誤情報。”
“陛下，臣有個提議。”方林忽然開口。
“說。”
“陛下不妨考慮一下，主動製造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情報，讓他們傳遞看看。”
“你的意思是……你要順藤摸瓜？”老皇帝很快理解了方林的意思。
方林點頭：“眼下臣對那神秘勢力，當真是毫無頭緒……既然沒有線索，不妨主動製造一個線索。”
“這個法子不錯。”
蘇國公插嘴，頗為意外地看了方林一眼，似是沒想到這小子當著陛下與他們這些老家夥的面，居然能當真面不改色地出起主意。
只這一點，便已是不凡了。
須知，在他們跟前，一般四五品的官員，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即便二三品的大員，亦要斟酌字句，不敢造次。
他露出欣賞之色，對方林點了點頭，道：“只要派人盯緊了他們三人，他們傳遞情報之時，便是那神秘勢力露出馬腳之日！”
“蘇國公言之有理。”
“什麼言之有理，這不是順著你的話說得麼？”蘇國公瞪了他一眼，“剛覺得你小子不錯，怎生一下子便油滑了起來。”
方林：“……”
見鬼的油滑，我他娘這是給你面子好不好！
老皇帝見方林表情，忍俊不禁道：“蘇卿，這小子有趣得緊，日後你便會知曉。”
“看得出來，能得陛下您這般器重，自是有能力的年輕人。”蘇國公笑著拍了拍方林的肩膀，拍得他差點趴在了地上。
“地級中品的實力，與實力匹配的身體強度，方縣子當真不錯，改日來老夫府上，老夫介紹一些絕世佳人與你結識結識。”
“你這老東西，倒是精得很，遇見良材就想據為己有！”安國公一把將蘇國公推開，黑著臉道，“方縣子莫要理他，看他那長相，你也應猜得出來，他府上的所謂絕世佳人，有著何等水分。”
“你再看看老夫，鶴髮童顏，五官端正……”
“你倆鬧夠了沒有。”安國公還沒說完，便被老皇帝打斷，訓斥道，“朕不管你倆如何安排結識，誰若是敢幹出逼婚之事，朕饒不了他！”
兩個老東西，當真是人老成精，居然反應這麼快……老皇帝心道，又多看了方林一眼，心裡突然便泛起了滴咕。
別說，這小子的皮相倒還真挺不錯，眉清目秀，頗為俊朗……說起來，朕的那些皇孫女，倒是有好幾個到了該出閣的年紀……咦，此事可行啊！
這個念頭從老皇帝的腦海中剛一冒出，便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甚至已經在腦海中開始排查篩選了，而望向方林的目光，亦多了一絲柔和。
若是讓這小子成為朕的孫女婿，豈不快哉！
嗯，此事朕要記下，找個機會安排一番！
方林自是不知已經被老皇帝給盯上了，正苦笑著對兩位國公拱手呢。
倒不是他拒絕這種結識，若是能遇到個讓他傾心的女子，亦是美事一樁。
但顯然，不管是安國公還是蘇國公，這兩位國公大人的長相……算了，一言難盡！
五官端正……你他娘可真好意思說，就你這五官，你自己排查一下，哪一官端正了！
可想而知，這兩個人家的女子，能好看到哪裡去？
真就要基因突變才行！
言歸正傳。
從御書房出來後，恭敬陪在幾名大老身旁各種阿諛奉承，熘須拍馬，總算熬出了皇宮，方林本想去奉天司轉轉，督促督促探查力度，見與安國公順路，當即就是一個急剎，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算了，還是回家吧。
他怕再不走，真就要去安國公家吃夜宵了。
他娘的，都混到進內閣的程度了，怎麼頭上反而多了幾個惹不起的大老……方林得隴望蜀，苦惱著絕大多數朝臣夢寐以求而不得的苦惱，走到家門口，心情漸漸沉重了起來。
終究低估了這個社會背景下的女性，對保持完整家庭的執念……已經第三天了，夏秀秀得知鄭昌國的死訊後，已經三天沒有吃飯了。
方林並不是冒失之輩，是下面人真的查到鄭昌國的確切死訊後，才告知的夏秀秀。
他本以為，夏秀秀不會多麼傷感，反而會解脫，結果他錯了，夏秀秀的反應要比想象中嚴重很多。
他相信，夏秀秀沒有騙他，她與鄭昌國之間，並無多少愛情。
這一點，從鄭耀祖之前的描述也可以看出，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並不是太好。
但是，即便沒有多少愛情，但畢竟是多年夫妻，愛情沒有，夫妻情分還是在的。
鄭昌國畢竟是她兩個孩子的爹。
對此，方林是真的沒有辦法，只能等她自己想開了。
不過這三天，範仲的表現倒是讓方林很是吃驚。
沒想到，遇到夏秀秀，鐵漢變柔情了。
這三日，範仲除了當值，幾乎就住在他家了，什麼話也不明講，什麼話也不安慰，甚至連陪伴都算不上，就是單純的“他也在”。
在這裡陪鄭耀祖玩耍，教鄭念弟練武。
鄭念弟在逍遙山莊大體是真的被嚇出陰影了，晚上經常被噩夢驚醒，白天見了人，哪怕經過這些天的相處，都已經很熟了，她也是怯生生的，膽小無比，不敢說話，性格有了很大變化。
對此，範仲便主動教她練起了武。
練武可以壯膽，提振人的精氣神，對於鄭念弟這種驚嚇過度所造成的性子，教她習武，比其他任何辦法都要管用。
這一切，方林都看在眼裡，方宅的每一個人都看在眼裡，包括夏秀秀。
只是，時間尚短，她還沒能從喪夫的陰影中走出來，也就更別提給予範仲任何反饋了。
不過這並不妨事，方林相信，老範的付出，一定是有回報的。
他的付出，正在夏秀秀心中一點一滴積累，哪怕現在還未見成效，可一旦見效了，卻也絕不是那種相親促成的脆弱感情可比的。
方林走過去，笑著與鄭念弟說了幾句話，給老範鼓起了勁：“師叔，堅持就是勝利，你之所為，她肯定看在眼裡，陪她熬過這段時日即可。”
範仲點了點頭，眼裡閃過一抹憂慮，“你再去勸勸，本就瘦弱，不吃不喝怎麼能行，別憋出病來。”
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侷限，武者也就罷了，普通人真的不能生病，因為這個時代的醫術是真的一言難盡，而妖族身上的那些天材地寶，雖效果玄奇，但除了療傷強身，跟疾病對症的也沒有幾個。
方林聞言點了點頭，徑自去了夏秀秀的房門外，敲了敲門。
“秀姐，是我。”
畢竟患難與共，可以說是一起經歷過生死，方林在夏秀秀心中也是有些特殊的，倒也並未將他拒之門外。
走進屋內，見夏秀秀那毫無神采的雙眸，方林想了想，忍不住直接道：“秀姐，莫要鑽牛角尖了，這事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天也沒塌，地也沒陷，莫要當局者迷了。”
夏秀秀沒有說話。
方林嘆了口氣，搖頭道：“早知如此，我便不將真相告訴你了……”
“若我說，鄭昌國到了京都之後，便花天酒地，每日出入青樓，你應該會好受許多，失策了……”
夏秀秀搖了搖頭，終於開口：“他不是這樣的人。”
“畢竟多年夫妻，我亦知曉，他對我恐怕亦只是父母之命，但他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哪怕，我已早有準備，今後他也許會納妾。”
“那我便真的有些不懂了。”方林皺眉，“既然你並非那麼愛他，他也並非多麼愛你，即便有著夫妻情分在，秀姐你何至於這般不吃不喝？”
“須知，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將來還有很久很久的時日，你年紀還小，未來如何，你莫要告訴我，你看不見我師叔對你有意。”
說到這裡，發現夏秀秀面色微變，方林察覺到了不對，當即道：“秀姐莫要誤會，不管是我，還是老範，絕無逼迫你的意思，一切看你的心意。”
“你知道的，你救了我一命，將你帶到京都，我本是希望你一家團聚……出了這檔子事情，其實我反而高興，坦白講，我看不上那個鄭昌國，而你們之間亦非真正的愛情，我並不希望你被束縛，現在正好，你自由了。”
“雖然這麼說對死者有些不敬，但在我看來，這確實是不幸中的一件好事。”
夏秀秀點頭：“我明白的。”
“明白就行，老範雖說年紀稍稍大了一些，但武者長壽，他這個年紀，又是地級武者，壽命很長，百歲只是輕鬆，他的身份是奉天司上級青衣，便是放在這偌大的京都，亦是有名有姓的，你若有意，我便真的能放心了。”
說到這裡，方林再次強調道：“當然，你若無意，也莫要擔心，老範絕對不會強迫你，我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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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範，範大人人很好……”夏秀秀如是道。
沉吟了片刻，她又有些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只是，我不知如何面對……若昌國未死，便也就罷了，和離之後，我便也是個自由身……可他卻死了，我如何還能與範大人……昌國一死，我反倒不能如何了……這輩子，便這樣吧……不能毀了範大人的名聲……”
咦？
原來癥結在這裡！
方林聞言，有些驚喜。
雖然夏秀秀說得迷迷湖湖，遮遮掩掩，但他還是聽出來她話裡的意思了。
敢情，她這幾天不吃不喝，不是因為鄭昌國的死而難受，嗯，當然也有一些的，不可能無動於衷，但更多的，居然是因為鄭昌國死了，受限於封建禮教等思想，又是未亡人的身份，她覺得反而更不能跟範仲結合了。
基於這個想法，她才自暴自棄，一副認命了的模樣。
怎麼說呢，在方林理解，這便有些過於迂腐了，但是換個角度，以這個時代的禮法而言，確實，相比起正常合離的婦人，死了丈夫的未亡人，反而侷限更大。
若是再找個普通人家也就罷了，最多被人說說閒話。
可若是找個像範仲這樣的，在京都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反而不可行，若是被人知道，範仲的名聲確實會受損。
但是，老範在乎嗎？
方林可以肯定，他在乎個屁！
範仲是在乎別人看法的人？
真要在乎，他也老大不小了，早就娶妻生子了，之所以未娶，便是找不到合適的，中意的，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哪裡會管他人閒話！
再說了，誰敢當著他的面說一個試試！
“所以，其實你並非對老範無意，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有意，所以你才會想這麼多，徒增煩惱！”方林樂了，笑著點頭，“我便說，老範長得也不差，這些天的表現，你不應無動於衷才是……我明白了。”
“你，你莫要跟他說。”夏秀秀急忙道。
方林壞笑道：“可以，你只要該吃吃，該喝喝，我便不跟他說，否則，我現在就去找他。”
“……依你便是。”夏秀秀無奈，她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了。
“行了，放心吧，老範我是知道的，他不會在意世俗眼光的，這一點，你得相信。”方林笑著說道，“更不要想太多，偷偷告訴你，他名聲早就臭大街了，人人懼怕的鐵血青衣，只有他拿人的份，誰敢嚼他舌根。”
“秀姐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放心，我不會跟他說，便讓你藉此機會，多考驗考驗他，試試他的真心，若他能堅持下去，你再慢慢給出回應。”
“若不能堅持，別管他是不是我師叔，讓他滾一邊去。”
“噗。”夏秀秀被逗樂了，最終還是點頭道，“聽你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