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石磯的質問，喬坤便感覺到有如實質的壓迫，他覺得自己的身上被壓了一座大山。還有濃郁的殺氣，幽寒有如冰霜。
石磯是真的想殺了他。
其實涵芝仙和彩雲仙子都不是喬坤所殺，而是死於姜子牙的打神鞭之下。
論偷襲姜子牙已達到宗師境界，總能在混戰中找到最合適的時機，從最難以招架抵擋的角度發動攻擊。再加上打神鞭威力無比，對封神榜上有名之人又有傷害加成，死在姜子牙手上的仙人真的為數不少。
喬坤現在身中隕仙丹，實力大有下降，不過他肉身強度不減，在石磯的威壓下倒還能堅持，甚至還能緩緩開口，“兩位仙子並非是死於我之手，不過我也算是重要幫兇，娘娘怨我，原也沒錯。”
“哦？”聽得他這麼說，石磯的殺氣更濃了幾分，冷笑道：“你倒是毫不遮掩，真以為小五能護得住你不成？”
這麼說著，喬坤身後五彩的光芒亮起，緊接著噼裡啪啦的聲響傳來，連綿不絕，過得片刻小五來到喬坤身旁，輕輕握住他的手。
縱然石磯有如實質的氣勢，喬坤業感覺不到了，他只感到小五的手嫩滑細膩，有如羊脂玉一般。
他往旁瞥去，見小五清麗的面上滿是鄭重，而且還有一兩分難以察覺的疲憊，顯然一路趕過來，再對抗石磯小五並不輕鬆。
再看石磯，臉色如常，神情放鬆，只是偶爾望向喬坤的眼神有些不善而已。
其實喬坤倒是對此能夠理解，如果虞紅芍在他面前拉著一個男人的手表示親暱，他也想把那男人砍了。無關對錯，就是不能忍罷了。
不過石磯卻沒有砍了他，只是說：“喬坤你雖有錯，但斬殺馬元也有功。我便不再與你計較了。”
喬坤心中倒是沒有多少波瀾，這可能是因為如鏡道心修成的緣故。他也知道石磯饒他，不是因為小五護他，而是因為他對石磯還有用。
雖然如此，他也有所表示，將斬殺馬元所得太阿劍奉上，“這想必是白骨洞重寶，我不敢私藏，如今便交還給石磯娘娘。”
這柄太阿劍晶瑩剔透，看著像是澹藍色的水晶，其上劍氣森然恐怖，是靈寶級別的寶物。只是喬坤卻無多少貪念。
見到這柄太阿劍，石磯似乎悵然，上前取太阿劍在手，輕輕撫劍，寶劍便發出龍吟之聲，似乎有些歡快。
石磯將太阿劍收起，“此劍對我意義重大，我便先收了。”
說著，她又打量喬坤被小五握住的右手，微蹙蛾眉，問喬坤道：“你可知馬元是誰？”
一瞬間，喬坤感覺到小五握住他的手略有一僵，顯然很是在意。
馬元怎麼了？喬坤雖不解，還是回道：“我聽馬元自曝名號，乃是骷髏山白骨洞一氣仙，想來是娘娘的師弟或是弟子？”
“不是。”石磯嘴角多了幾分笑意，一字一句開口道：“馬元是我斬出來的惡業分身。”
馬元就是石磯的分身？喬坤想起那個禿頭，長相醜陋，上下獠牙，頸上帶一串骷髏頭，又喜吃人心的傢伙。實在難以將他和眼前這位雍容華貴的仙子聯絡到一起。
他望向旁邊的小五，但小五目光卻有些閃躲，顯然石磯說的乃是實情。
他一直以為石磯是清修之輩，死於太乙真人之手甚為無辜，卻不想石磯本是罪有應得。馬元是石磯分身，分身殺人無數，這和石磯本體殺人，又有什麼區別？
他甚至還生出一種錯覺，現在握住他右手的並非是小五那溫暖柔軟的小手，而是一隻巨大骯髒的骨爪。不過他還是強忍著不適，沒有從小五的手中掙脫。
石磯繼續解釋，“當初我修行到天一生水之境，有些急功近利，導致業力纏身，藉助西方教的一些法門鎮壓，與西方教結下因果，後來我又尋他法將這惡念、業力以及西方教的因果通通斬去，形成了馬元這尊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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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也因此為命劫所苦，修為再不得寸進，若無你相助堪破命劫，死在太乙真人九龍神火罩之下才是我最終的結局。”
“不過有你便有不同。你既助我度過命劫，那馬元也該由你斬殺。此後我出手助你提升修為，那馬元果然被‘神魔白骨’吸引而尋你的麻煩，再配合我留下的暗手，你終於將馬元也斬去，承擔我的惡業因果。”
石磯所說的話並不多，但是其中的內容與資訊卻太多，喬坤聽聞，震驚不已，心中如驚濤駭浪一般，即便道心如鏡也沒有將這一切撫平。
原來他真的幫石磯度過命劫。而且他斬殺馬元也是石磯早就設計好的。
他早該知道的，馬元這般修為，被斬殺之後居然不上封神榜，定然有些古怪。
那馬元功法和石磯娘娘是一脈相承，甚至還有一柄太阿劍，也解釋得通了。
現在想來，石磯一直想讓他幫忙做的事，應該就是斬殺馬元。如果他當時答應，或許就有風火輪、火尖槍、陰陽雙劍、金磚等多件寶物。
而不至於像是現在，出了很多的力，卻沒有得到多少好處。
他又想，或許小五將“神魔白骨法”交給自己，也是為了完成石磯的任務。或許從一開始，石磯就別有用心？
石磯似是看出他所想，便開口道：“傳你‘神魔白骨法’縱然是為了借你之手，斬殺馬元，也是為了救你一命，若你無此法護體，早就該死了。”
喬坤心說不差，若無“神魔白骨法”，當初在朝歌救姜子牙的時候，就會被帝辛一拳打死。此後許多危險，也都是靠著“神魔白骨法”才支撐過去。
更不要說，化血陣中，他命定的劫爭，也是靠“神魔白骨法”化血重生。縱然石磯是為了利用他，也確實幫了他。
想到此處他問石磯道：“娘娘為何要將這等辛秘說與我知？”這個秘密應該很重要吧，隱瞞也無所謂吧。他不知道馬元和小五、石磯的關係，也不會心有芥蒂。難道石磯是想讓他討厭小五嗎？
石磯笑道：“這也算不得辛秘，本來馬元這尊分身是要舍給西方教的，只是此時兩位教主還不得踏足東土，多虧你斬殺馬元，我才脫得樊籠。”
原來過幾年還有西方教主要度化馬元的劇情。喬坤莫名覺得有些噁心，若馬元不被他所斬，很有可能被度化成佛。
這種惡人做了那麼多壞事，還殺了不少人，還可以成佛，簡直天理不容！果然還是斬殺了乾淨。
喬坤這麼想著，卻聽石磯又道：“而且我也不想你吃虧，你既然做了這許多事，又替我承擔這惡業因果，當然要從我這裡得到相應的好處才行。”
喬坤緩緩搖頭，如果能選，他不想幫石磯承擔惡業，指不定那是殺了多少人才形成的惡業？他不想幫石磯承擔這種殺害人族的惡業。
石磯笑道：“我知道你終究介懷，不過……我那惡業並非來自於馬元濫殺人族。”
“你要知道，救人沒有功德，殺人也沒有業力。那惡業怎麼可能來自於殺害人族呢？”
“生命不過是從一個輪迴到另一個輪迴而已，一切都在天地規則的運轉中，殺人、救人既無功於天地，也無損於天地。不過要是將人族完全滅絕，便破壞了天地的規則，那又是另一回事。”
石磯微笑著說著讓喬坤感到恐懼的話語。生命層次的差距，讓他們看待事物的角度完全不同。
喬坤開始慢慢糾正自己的觀點，在石磯看來生命的存在與消亡不過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罷了。她是清修練氣士，修為是金仙，卻不悲天憫人，而是一種“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心態。
而喬坤是凡人成仙，現在甚至由從仙人退回凡人，一直還當自己是人。
他雖然能理解石磯為何會有這些觀點，卻不能接受。他一直都認為，每一個生命都是完美的，每一個生命都是奇蹟的。
他想要活著，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活著是一件多麼辛苦的事，他才知道那些死於馬元之手的人是多麼無辜。
他不知道生命是不是真的從一個輪迴到另一個輪迴，他只知道只有現在所思所想，所行所為的他是他，來世的他並不是他。
他若想只是他，便不能求來世。
稍微整理心情，喬坤又問石磯：“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追究我殺害彩雲仙子和涵芝仙？”如此豈不是雙標？
被喬坤指責質問，但石磯也不生氣，“其實我不在乎彩雲仙子和涵芝仙的死去。未來必定以神道為主，她們在仙道上不能再進一步，轉修神道也未嘗不可。說不得更是一場機緣。”
“再者，求生而不得，則死亦無恨也。她們順從命運求生，如今上了那封神榜，真靈不滅，也不過是順應命運而已，又有什麼好遺憾的呢？”
“便是我被人斬了，我也不怨半分，只是我自己命不好罷了。”石磯的表情十分平靜，讓喬坤知道，她不是說著玩，她是真的這麼想，發自內心地這麼想。
喬坤不知道石磯現在修行到哪一步，但是他隱約感覺只怕石磯的修行和一般練氣士大有不同。也許石磯是走的斬去自身善惡的路子。
他記得龍神說這樣斬善惡修行的存在只有幾個而已，而且無一例外，都陷入了巨大的麻煩中。
石磯斬了馬元之後，便有命劫。後來度過命劫，斬去馬元之後，才脫得部分藩籬。
喬坤心中盤算，馬元是石磯斬去的惡，而小五說不定便是她斬的善，可能石磯斬出小五這個分身的時候連自己的感情也一併斬去了。
也許現在石磯是無善無惡，沒有感情，也許石磯現在要斬出“我執”才能更進一步，也許石磯要斬了小五才能更進一步。
如果真是如此，那斬小五的人，想來也是他。
想到這，他握了握小五的手。小五是小五，馬元是馬元，石磯是石磯。他不可能斬殺小五而成全石磯。
石磯看著喬坤的動作，似乎覺得有趣，“你有這心，倒不枉小五一直護著你。”
“不過小五護不住你的。”石磯似乎有些無奈，“你惹麻煩的能力太強。你將‘神魔白骨法’修行到神魔道體，又有太古天龍甦醒，繼承龍族惡業，現在的你比龍之九子還招人厭。”
“多虧了你功德還算深厚。”這般說著，石磯又丟過一方五彩斑斕的手帕，“我不佔你便宜，先用八卦雲光帕換取太阿劍。”
那八卦雲光帕只有一尺多方圓，外形是一個正八邊形，上面有坎離震兌之寶，包羅萬象之珍，仙氣陣陣，果然是一件好寶貝。
喬坤接過這寶物，便察覺其上有濃郁的功德之氣，這竟然還是一件功德之寶。再想到石磯之前的言語，知曉功德是解決其中問題的關鍵，忙將八卦雲光帕鎮壓在“易圖通變”中。
“易圖通變”世界現在鎮壓的靈物不止一個，甚為堅固，最近吸收的業力也比較多，能量充足。再加上“八卦雲光帕”是被喬坤祭煉過的，也不會反抗。卻也很容易被鎮壓。
鎮壓的瞬間，“易圖通變”世界開始產生變化，重新歸於混沌，而後陰陽分化，天地開闢，有巨人頂天立地，有神龍興雲佈雨，興風弄火，四象然後分立。
“八卦雲光帕”上的八樣寶物代表“乾、坤、坎、離、艮、兌、震、巽”等八卦，分立世界八極，而後有氣息升騰變化，接連幾轉，從“復”到“臨”，經“乾”而止於“坤”。
氣升騰經十二次訊息之後，最後又衍變出六十四卦，映照天地萬物。“八卦雲光帕”感應到了絲絲的功德匯入“易圖通變”。
有了這些功德，喬坤便可以將身上的惡業稍微中和一點。縱然他有“化魔海”與“離恨天”吸納業力，但是多點功德護身，也是好事。
石磯又取出一個墨色的木頭盒子，“你幫我承擔惡業因果，是我欠你的。我便傳你《渡己》諸篇。這功法乃是我從《上清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所感悟，可以渡己，對你應該有用。此外小五還可以指點你修行‘上清玄門有無相劍訣’。”
“此外，我卻幫不了你了。我不怕呂嶽，也不懼隕仙丹，只是卻沒有幫人解除隕仙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