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靜姝站直了身。
左四已經逼近到她跟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笑臉頃刻變惡臉。
盯著她的眼睛問：“你剛才去哪兒了！”
遲靜姝心下明了——果然，盯著自己的，不止一人！
方才幸虧沒有跟蕭厲珏表明身份，不然……若是讓他們知曉。
那外祖父的命，黎家整個族人，甚至還有蕭厲珏，只怕都要再次落入兇險之中了！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隨即抬手，一把將左四推開，冷笑，“我去了哪兒，你不知道麼？”
左四被她推開了手，卻又朝她逼近，直逼得遲靜姝靠在梳妝檯上再無法後退。
才陰陽怪調地說道，“這麼迫不及待地去見你的老情人？你就不怕他親手撕了你？”
遲靜姝漠然地垂下眼瞼，並未開口。
左四看她這副樣子卻更是氣惱，一張猙獰的破臉幾乎都要挨到她耳邊去。
語含羞辱地笑道，“怎麼？上趕著去找人家，人家卻不理你，甚至連認都沒認出你來，是不是很傷心啊？”
遲靜姝的眼底，波瀾微起。
她離去時，不過才將將十三歲。
如今，四年過去。
她在那人手下，經歷四年生不如死的訓練。
不僅模樣大變，連聲音都跟從前大不相同。
別說蕭厲珏，只怕是張媽與綠柳活著，她這麼出現在她們面前，也不大能叫人認出來。
更何況，方才她是滿臉紅疹，捏著嗓子，還不曾跟蕭厲珏面對面說過話。
她抬起頭，朝近在咫尺的左四看了一眼。
左四見她望來，愈發說得歡，“我要是你啊！我就在他面前哭死，怎麼就能不認得了呢？分明當年你們兩個可是連命都捨得給了對方啊！嘖嘖，那生離死別的，可叫人……”
“啪！”
響亮的耳光，扇停了左四的聲音。
他微微側過臉，隨即，緩緩轉動眼珠，盯向遲靜姝沒落下去的手。
遲靜姝也看著他，語氣冰冷至極，“說完了？”
左四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怎麼？被說中了心事？”
遲靜姝轉過臉去，朝旁邊走去，“你不必再來試探我。既然我已效忠了主人，就必然會做好他的吩咐。你有心思在這裡跟我廢話，不如叫那老姑娘，去好好查查，到底是誰在我的房間裡動了手腳，壞了你們的大計。”
最後一句說得極是諷刺。
左四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開，跟在她身後，說道，“老姑娘？秀禾？你就這麼討厭她？”
遲靜姝在桌邊坐下，指了指自己腫脹的半邊臉，冷哧，“是她對我敵意深重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了我一巴掌，你看不見？”
左四在宮外，只收到了秀禾送來的訊息，說遲靜姝有異心。
卻沒想到，她居然還挨了秀禾一巴掌。
皺了皺眉，湊過去看。
遲靜姝嫌惡地避開，淡聲道，“既然你們這麼不信任我，不如就讓主人換一個人來做這事。反正都是伺候老皇帝的，選個更忠心乖順的，不是更好？”
左四看了眼她的臉，笑道，“只能是你。”
遲靜姝眼神微變，瞬息掩下，又不耐地皺眉，“既如此，就叫那位秀禾姑姑少為難我些。連主人都沒打過我，她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
聽到她提起主人，左四似是不高興地沉了沉眼。
隨即卻問道，“秀禾總是為難你？”
遲靜姝卻冷笑一聲，不再開口。
左四見狀，眼神終是緩緩冷淡下來。
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從袖子裡摸出一瓶藥來，放在桌上，笑道，“這是你這幾天的解藥。臉上的疹子和傷，自己配些藥來，要什麼東西跟秀禾說。至於……”
他又停了下，才說道，“是誰設計你的事，我會讓人儘快查清楚。若不是你的錯，我會叫秀禾給你賠罪。”
說完，見遲靜姝依舊沒什麼反應，便沒再說什麼。
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老實些，若是再敢私自接觸東宮那邊……你知道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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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靜姝這才抬頭朝他看來，片刻後，轉過臉，似是妥協了一般地說道，“知道了。”
左四很喜歡她這副服軟的模樣，眼下一喜，剛要說話。
又聽遲靜姝道，“可我分明什麼事都沒做，秀禾卻對我敵意深重，又是為何？”
再次摸了摸自己捱打的臉，皺眉道，“本就莫名起了疹子，她還打了我這一巴掌，還不知要何時才能恢復。這樣下去，倒真不知是誰在破壞主人的計劃了。”
左四眼神一閃，到底沒有解釋，只是看了眼遲靜姝的半邊臉，語氣放緩了地說道，“這件事，我會給你個說法。你先……安心養好臉。”
遲靜姝便不再說話了，點了點頭。
左四見狀，眼裡都帶出幾分笑意，拉開門，走了出去。
直等他的身影徹底不見。
遲靜姝才抬起眼，露出一雙滿是譏誚嘲弄的冷眸。
輕哼了一聲。
拿起桌上的瓶子，沒有猶豫地吞了下去。
……
兩日後。
入夜。
南安所，靜悄悄地連燈光都未點，整個居所內，彷彿無人存在。
唯有南邊遲靜姝的那間屋子裡。
燈光點點，人影晃動。
秀禾跪在遲靜姝面前，低著頭道，“請姑娘責罰，奴婢知曉錯了。”
聲音裡，卻滿是不甘願。
遲靜姝佯做不解，看了眼旁邊的左四。
左四瞧見她這副故意使壞的模樣，就有些想笑。
開口說道，“你臉上的疹子，是被前幾日選秀入宮時，一個名叫張敏的常在算計了。她指使身邊的大丫鬟，買通了一個小太監，在你的枕頭上灑了藥粉。”
頓了下，又朝遲靜姝看去，“你最是精通這一業，竟沒察覺？”
遲靜姝立時冷冷看他，“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入宮第一天就有人這樣算計，你們籌備這樣萬全，怎麼也沒發現？”
“分明就是你故意的！”
秀禾跪在地上很是屈辱，聞言，不甘心地反駁了一句。
可不等遲靜姝反應，左四已經呵斥了一聲，“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