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山上的四月些寒涼, 這道聲音沒溫度,正如此上凍結的氣息,眉間的摺痕。
古遙愣一下, 警惕地回過頭,一張傳送符攥在手,沒說話。
容寂低頭看著他,忽然抬了下手,古遙猛地後退一步:“你做什麼。”
他見過許多類, 好的也壞的,眼前這個, 帶他的狐去八仙樓吃好吃的, 用至高的修為困住他。雖然自己那天咬了他一口, 可古遙還是不喜歡這個仗著修為高就蠻不講理的類。
儘管剛才那一眼,古遙將他錯認了。
“你對我用了推演術?”
他防備的模樣落在容寂的眼中, 容寂輕輕搖頭,攤手,掌現出一顆光滑純淨的紅珠子, 袖口被涼風一卷, 珠子在他白得些透明的手裡微微滾動。
“送你了。”容寂垂著睫毛, 凝視住他。
哎?
古遙低頭一看, 是一顆顏色通紅, 些像他在異界的狐珠,可要更漂亮一些,好像帶溫度, 是他慣常會喜歡、會收藏的那一類珠子。
古遙忍不住地伸手,溫涼的梨花瓣吹到他的手,讓古遙裡又是一跳, 眼皮掀起:“我又不認得你,你為何……”
可這一抬眼,眼前竟是沒了。
除了空中暗香,不再他氣味。
古遙怔在古樹下,手裡靜悄悄地躺著那一枚紅珠。
這世上一種,他可以推演出的,推演卜卦,奇門遁甲,是師祖講過的。
可恰恰是在四月初八,送了他一顆珠子,又像風一樣消逝了。
古遙舉起珠子,放在陽光下看,沒什麼太特別的,好像也不是法器,就是一顆普普通通,頂漂亮的珠子,是他喜歡的。
“施主。”
古遙站在古樹下,旁邊忽然走來了一個沙彌,六七歲的模樣,穿著青灰色的僧袍,剃了光頭,提著一竹食盒:“施主。”
沙彌走到他面前,向他一拜:“施主,方才那位施主,給本寺捐了香火錢,問我討要了一點廟裡的點,說是給你填肚子的。”
“哪位施主?白衣服的?”
沙彌點頭:“正是。”
古遙裡頭那種奇怪的感覺更甚了,佛誕日,自己只吃齋飯這件,沒別知道,推演術也能推出這個?他聞著這點香,拿起一塊吃了,打聽道:“他捐了多少。”
“十萬靈石。”
“……”
古遙木然地鼓著腮幫,慢吞吞地咽了一口:“我能再討些點嗎?”
沙彌點頭:“施主請隨我來。”
他問古遙:“施主也是佛修?”
些佛修不剃頭,會蓄髮,也屬正常。
古遙“嗯”了一聲:“捐了十萬靈石那位,他是你們伽藍寺的香客麼?”
“此前並未見過,那位香客是第一次來。”
“那他沒留名字?”
“只留了一個字,單字一個容,”沙彌問,“你們不是一起的麼?”
“……不是。”
單字一個容。
古遙攥著那顆圓滾滾的紅珠,底幾乎種當時將狐珠剖出的空蕩蕩感。
沙彌側頭:“那他為何讓我給你拿些點填肚子?”
古遙回,揉了揉鼻子:“我也不知。”
他跟著沙彌去了齋院,混了一頓午膳吃,春蘆筍的初細芽,用油醬清燒,還春日特的水荇菜嫩芽,滾湯泡軟……這伽藍寺,將齋菜做到了極致。安本,必資於食,多佛修吃齋念佛,卻並不像那些道士辟穀。
離伽藍寺,古遙就化形成二十歲劍修青年模樣,回了宗門。
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他滿念著獎賞,持著木牌透過結界,直接傳送至青竹山。
因他是編外弟子,這木牌讓他不能去別處,哪怕回宗門,也只能在青竹山上溜達。他地方,以他的木牌,正常方式是去不了的,是禁區。被發現就是忤逆門規,要處罰的。
這就是一個月一百靈石的雜役待遇。
山下,古遙看見了在醫舍照料病的張梁。張梁一下注意到他,丟下手裡正在煎的草藥朝他跑來:“沈遙哥!你終於回來了!突破成功了?”
“嗯哼!我現在是結丹了!”古遙微微揚起腦袋,“問一下,你知不知道在哪裡領錢啊,師傅那裡,還是青竹山那裡?”
“…領什麼錢啊,楊等了你許久!你快些,”這個十四五歲的稚嫩少年,拽著沈遙化形的二十歲青年,急忙朝山上掠去,“你那日剛入宗門,不曉得規矩,我宗門弟子是可以外出雲遊的律條,可是那是正式弟子才的待遇!你是編外弟子,擅自離那麼時間,會被除名的!”
古遙:“……”
“你匆忙離後,我也找不到你,只好獨自回來,跟師傅稟告此,結果晚上……”他再次想起了那道可怕的識,自我隱私蕩然無存,被那道驚的識掃了個一乾二淨,張梁掠過沒提,“晚上,楊突然來了,找師傅問你的下落。”
“為何問我的下落?”古遙不解,被他拽著往山頂掠去。
“不知,她似非常要緊,我回答你在外閉關,要突破結丹了,她就離了。今日又來了,好似是提前知曉你回來了。”
“欸?”
“總,我瞧她急,快些。”
兩上了山巔,楊璃就站在頂上的入口處,獵獵的風吹起她的紫袍。師傅在她旁邊沉默站著,楊璃見到他忽地把劍祭出,道:“沈遙?你跟我來。”
“楊,何這麼急……”
楊璃的飛劍是一柄紫色劍,御劍時放,她一步踏上,拽過古遙,讓他站在自己背後:“會御劍嗎?能站穩嗎?站不穩你抱著我。”
“我能站穩……”古遙站在她後,劍起,他一手搭在楊璃的肩上,另一手微微展維持平衡。飛得太高了,他自己不敢飛這麼高的,且速度也快。古遙這才明白,原來御劍與御劍間,是很區別的。饒是如此,他也沒伸手抱楊璃。
師哥說過,男女授受不親。
若是楊詢問自己能否做她的道侶,二了實際性的關係,他才能抱她的。
這麼想著,高空中,古遙出聲:“!這是什麼急啊!你是知曉我突破結丹,帶我去領賞的嗎?”
楊璃答:“宗主的狐狸丟了!”
“啊?”
站得太高,風聲太。古遙沒聽清楚。
“劍尊的狐狸丟了!”
古遙隱約聽見,什麼,什麼狐狸丟了。裡當下一下咯噔,慌張道:“那找我做什麼,我沒見過那狐狸,交給你了,肯定是那狐狸自己跑丟了,和我沒關係的!”
“他要見你。”楊璃回過頭去,一臉的“你自求多福吧”。
誰要見自己?懸賞宗主,見自己的是宗主,還是……他。
古遙想起伽藍寺遇見的男。
他莫不是知曉自己就是狐狸?
立談間,紫劍跨過內門十二峰,穿過重重結界,抵達那第十三座高峰,玉屑山。這座山脈順應四時變化,而不像他峰的峰主,著自己的偏好,在山腳設下陣法,讓山峰常年恆溫,四季如春、或是風雪亂山深。
到了玉屑山脈,就是以楊璃在內門的地位,也不敢造次,不能繼續御劍了,她緩緩讓飛劍降落,將紫劍背在後。
古遙聞到她上的香味,果然是女孩子,或許是沒怎麼殺過,沒罪孽,上沒業臭,反而一種花香氣。
“楊,”古遙誇她的劍,“你的劍真好看,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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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璃出示令牌,帶著他了玉屑山:“那當然。”
“叫什麼啊?”
“紫盈劍。”
“嗯,名字也好。”
古遙琢磨了下,又始問去哪領賞的:“我此前聽聞,宗門弟子,只要入門口突破結丹,就三千靈石的獎賞。”
“嗯,不錯。”她也是從這個階段上來的,這些靈石對於初期修煉的修士而言,非常珍貴。他宗門萬萬做不到如此闊氣。
“在哪兒領錢啊?”
“你怎麼三句話不離錢?”
“我缺錢嘛,點難處。”
聽他坦誠,楊璃卻怪:“那一百萬靈石呢?”
“花完了呀。”
“花完了???”
“是呀,我銷些。”
“……你可真能花的。”楊璃嘴角一抽,“我們宗門怕是養不起你。”
“是呀,楊可什麼賺錢的好法子?”
“你還是呀,一百萬靈石,你這麼幾天就花光了,我哪這種賺錢的法子,除非你不要命了。咱們內門的挪移塔,隨便一樣法器,在外頭就得十萬靈石了。你一個編外弟子,還是好好的修煉,早日成為正式弟子,我瞧你天賦不錯,二十歲出頭結丹了,以後興許也能內門,被峰主看中,收為弟子。等了內門,就可以去亂劍洞挑劍了。”
古遙不想拜師,他根本不是劍修,但聽她言語真誠,裡也是一動,覺得她好。
“楊,”快到時,古遙忍不住問她,“你沒道侶?”
“……噗。”楊璃扭過頭看他,是個平平無奇的毛頭子,“沒。”
“我也沒。”古遙問,“你看我怎麼樣?”
楊璃帶著他停在三辰殿的陣法外:“別說話了,見了尊上,要懂禮貌。”
她清嗓道:“仙女峰弟子楊璃,拜見尊上。”
尊上?
古遙望著這片茂密楓林,在眼前徐徐展,露出一排石階,楊璃不敢去:“尊上,弟子帶了那……”她話音未落,裡頭傳來聲音:“來。”
一聽這聲音,古遙裡就是一個咯噔。
尊上就是宗主麼?他不解這些宗門敬稱。但楊璃這樣份,喚為尊上者,就算不是宗主,也肯定不一般。
楊璃拍了他一下,接著,帶領他拾階而上。
古遙安靜地呼吸,沒出聲,沿著石階緩緩上去,又看見了那總是不落的落日。他敢抬頭,楊璃卻是不敢:“稟尊上,這就是那日帶來露陌劍與兩尾狐的修士,現在是青竹山的編外弟子,沈遙。”
古遙見到了這位尊上的面貌,眼睛微微一睜,不敢表現出認識,連忙低頭,像只膽的鴕鳥。
不知是不是這尊上現在不高興,還是常年如此,明明隔了一段距離,冰封的氣壓蔓延,連他站著的這塊地面要結冰了,四月春日,青楓林立,氣溫卻猶如寒冬臘月。
古遙感覺到他的視線。
他不喜歡冷的天氣,便悄悄地搓了一下手。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冰冷的氣溫倏地退縮了回去,氣溫回升。
古遙眨了眨眼,盯著他素白的衣袍邊角。
楊璃以為古遙是嚇傻了,怎麼一點也不懂規矩!中擔憂,硬著頭皮口:“尊上,這孩子才二十歲,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見了尊上失語,不會說話了,還望尊上不要怪罪於他……”
容寂走到他面前,低頭看著他的髮旋,問:“狐狸,你是從哪捉來的。”
離得近了,那股冰寒與壓迫更甚,可好像不冷了,古遙底緊張,垂頭答:“我在山裡閉關時,發現這只狐狸正在樹下昏睡,運氣好撿來的,起初我也不知那是尊上要的狐狸,我在驛站看見了懸賞才知曉,就提著過來了。”
“哪一座山。”
地理很差的古遙呆了一下,遲疑地回答:“好像是……伽、伽藍山。”他腦海裡只剩下這個地名,一說完,又後悔了,自己剛剛還在伽藍寺見過這尊佛。這是什麼修為的能,古遙不知自己的真實份是否已經被察覺了,默默地掏出真言佛印,催動真言咒,語氣變得冷靜:“回尊上,狐狸的確是我撿來的。”
“嗯。”
容寂的聲音沒波瀾:“你去伽藍山,還能把他捉回來嗎。”
嗯?
這是……信了?
古遙詫異。
自己這佛印買來不便宜,騙騙元嬰古遙覺得沒問題,他不知道這位佛是何等修為,也不知道真言咒沒用,但聽他話裡意思,就是信了自己瞎編的說法。
古遙卻不敢冒險:“那只是我運氣好,想必那只狐狸,也不會再回伽藍山了。”
“你怎知他不會回?”容寂低沉的聲音,就懸在他的頭頂,
我就是狐狸我怎麼會不知道!
古遙啞然:“我猜的。”
“你若將他捉回。”容寂的聲音飄至遠方,“本尊便賞你……”
古遙機靈地接話:“五十萬靈石?”
完了——
旁邊的楊璃絕望地閉了眼。
怎麼能這麼說話。
這位劍尊的脾性,那可不是一般的怪。殺了他那麼多的師兄,弄死了一位指責他的太上,是沒半點性的。
可破冰一般的聲音,低低地傳至楊璃耳旁:“嗯,五十萬靈石。”
什麼??
她傻了,古遙卻警惕了。
作為昨天一夜間豪擲百萬的,哪怕再次淪為窮光蛋,他也沒被五十萬靈石衝昏頭腦。
無數思緒在腦中捲起風暴:“敢問尊上……為何執著於一隻赤狐?”
他記得,當時刺向自己的劍,是望霄宗一個內門弟子的。古遙看它品相不錯順手擄走……這劍也不是這的吧,那只是一柄玄階品階、還算不錯的好劍罷了。
廣闊三辰殿外,歸於寂靜,落葉吹到袍角,沒出聲,楊璃一臉的完蛋了完蛋了,古遙垂著頭,恭恭敬敬地拱著手,也屏息不言。就在他以為自己不會得到回答時,他聽見頭頂的聲音,像一聲嘆,吹到他的耳畔。
“本尊養的狐狸,你異議?”
若是此時古遙抬起頭,便能望見尊上眼底泛起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