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修界與人鬥法, 大多時候是比拼法寶,誰的法寶多、品階,就佔上風。
而古遙幾乎不跟那些修士鬥法, 一來初出茅廬修不夠,二來身上疾風符傳送符多,許多時候還沒打來他就逃之夭夭。
古遙實戰經驗少,看見紫袍道士炸開成一朵血花,血漿濺落滿地, 看見國師失去戰力, 變成一灘爛泥, 便戰鬥結束了。
他不過是稍一掉輕心, 給自己喂了一株山上採的野參回血,地上那攤泥裡,一顆紅色狐珠緩緩融化,讓國師的身體重組,又變回了人,或者說那不是人……
古遙眼睛睜大, 驚駭地看著國師的身體慢慢地變大, 衣袍四分五裂地爆開!從人的皮膚上隆一塊一塊的黑色鼓包, 那些鼓包上長著毛髮和刺, 大大小小地遍佈國師的身體, 上面還流著綠色的潰爛液體,腐臭難當!
兩藏那軀體上顯得細小的瞳孔, 貪婪而危險地盯著古遙。
古遙見過一些妖獸變身, 由小變大,從未想過人也如此,國師的模樣之怪異猙獰, 身形暴漲十年大樹那麼,是他見所未見的。
不止是他震驚,固若金湯的結界之外,那些天師府的道士看見一幕都驚駭不已,的嚇暈了,的嚇跑了……的當場隔夜飯吐了出來。
“那是國師大人?他怎會變成樣?”
“他竟是妖?!”
“是什麼妖怪,看來好……嘔!”
不少人都嚇暈了。
不是妖。古遙想,國師是因貪婪墮入妖魔的人,卻比人更怕,比妖更危險。他臉色愈發地蒼白,身上還剩幾張疾風符,要跑麼,自己若是跑了,外面那些道士怎麼辦?
古遙側頭去看,許多道士已經嚇跑了,還些暈了地上。此時的國師已經失去了人的意識與理智,加上修暴漲,若是副模樣跑回盛京城又該如何?
他強撐著站,身上的障眼法已經不了,穿著一身今日衣鋪買的灰衫,一雙綠色妖瞳,紅色長髮,一條紅白的狐狸尾巴自衣衫擺支出來。
他蓄力一番,從香囊中拿出一枚紅色的瑪瑙珠子,是從容寂的錢袋裡找到的,自己離開後,容寂一直沒丟,而是隨身帶著些古遙喜歡的小珠子。
“嗨。”古遙招呼他一聲,抬手一翻,一股薄薄的靈力裹著瑪瑙。
黑毛怪物的注意力立即被那紅珠所吸引。
古遙將瑪瑙朝身後結界壁一彈。
國師猛地發出怪獸般的嘶吼,瘋狂朝那珠子一撲,古遙趁機用了最後的力彈,飛躍黑毛獸的腦袋上,砰地一聲,黑毛獸撞結界上。古遙差點被甩去,他使勁扒國師頭頂,手持地上撿的黑釘,用力往猛地一紮!
“嗤!”地一聲,從那黑眼瞳裡飆出粘稠黑水,銀色電流竄過國師的全身!
“啊——”黑毛獸痛叫,發狂地古遙抖落。此時的古遙,因手持黑釘,整條手臂都焦黑如炭,身體上卻彷彿感覺不到什麼痛,汗水如注地從額間落。
黑釘適才他過手時就發覺,雖是國師煉化之物,但黑釘本身是驅邪法寶,按修界說法,是雷系,對妖魔傷害極大。
所他才想著用它,看能不能對非人非妖的怪物造成傷害,沒想到竟真用。
國師理智全失,智力也低,剩殺狐妖、奪狐珠的本能。
所他一掌重重拍過來時,古遙用大尾巴蜷住自己,全身防禦全開,使出白顏教他的法門,整個身體周圍猶如一圈看不見的反彈壁,國師的攻擊落時,卻直接將怪獸彈飛出去!重重地撞結界之上!
那結界陣法和古遙自身狀態掛鉤,國師那一撞,金光滅了大半,陣法些微晃動,發出環形的波動,竟崩潰之意!
表示古遙也快堅持不住了,他若不行了,陣法也會碎裂。
黑毛獸再次撲過來,他無力招架,用尾巴擋住,如此三次,法術無用了。黑毛獸卻越發癲狂,怒吼著直接張開大口,古遙沒再閃避,他一手已經完全不能用了,還剩一,撿另一黑釘,又被電得要暈過去了,所黑毛獸將他吞入腹中時,古遙也沒力攻擊。
他感覺自己完全浸入了一團腐臭液體中,根本無法呼吸,幾乎要去時,忽覺濛濛溫暖之意。是……狐珠!
是國師方才吞去還未完全吸收的那狐珠!
他拼盡全力地朝狐珠游去,張口就它吃了!
好難吃!
古遙忍著沒吐出,被黑毛獸的食道所擠壓,好化作原形,變成小狐狸。那吞入腹中的小半個狐珠迅速他的身體裡轉化驚人的力量,很快,古遙意識恢復大半,抬自己自己那還能用的爪子,於粘稠之中,尖銳的指甲蓄力舉,用力一劃——!
那四銳利尖爪,帶著一股遠超古遙本身的力量刺穿怪物的喉嚨,從黑毛獸口腔一直劃到肚子,聽整個樹林都寂靜了來,呼呼的風聲伴隨著古遙的喘息聲,黑毛獸的獨眼緩緩朝一看。
敞開的肚皮滴答著粘液。
接著,重重一聲“咚”地巨響,天旋地轉,古遙想,黑毛獸應該是倒地了,是了吧,他雙手全無知覺,濃到窒息的腐臭古遙包圍,清潔咒……古遙被燻得要哭了,身上一點靈力也不剩,也使不出清潔咒。
味道好難聞,怕不是自己本沒,卻要被臭過去,他的前肢現用不得,就用後肢和尾巴,用盡最後一絲力從黑毛獸肚子裡爬了出去,滾地上,和黑毛獸那慢慢縮小的屍-體挨得很近。
終於聞到了新鮮空。
“呼……”他大口地呼吸,湛藍的雲天是最後倒映古遙眼底的畫面。
結界外,一群道士見惡鬥過後,怪物了,不免叫好:“了,大妖怪了!”
“那狐妖呢?也了?”
前些年他們大肆抓狐狸和狐妖來煉狐丹,當時是狐妖作亂最多的時候,了許多人。
因是十幾年前,宮裡的娘娘被狐妖所殺,妖怪披上人皮去害皇帝,被國師識破,國師告訴皇上,說些修煉五百年的狐妖,體內一狐狸珠,讓人延年益壽,長不老。
再然後就了天師府,了他們些國師門。
妖怪罪該萬個認知,已刻入群道士的骨髓裡。
道士發現進去,固若金湯的結界碎裂了,便帶著一堆捉妖的法寶防禦,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兩具“屍體”。
國師是了沒錯,都爛成水了,至於狐狸……
道士仔細分辨了一,又立馬躲開:“怎麼辦,他沒!”
“帶回去吧?咱們帶回去給皇上交差,些妖都該!”
皇上那麼憎惡妖怪,活捉狐妖回去,興許還能論功行賞!
麼想著,群道士上手,用大網將狐狸裹住,正準備收進收妖缽,聽踏空之聲傳來,漫天殺機籠罩,道士拿著大網的那手,被遠遠的劍所傷,直接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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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來得及慘叫,脖子就被一道驚人劍斬斷!血淋淋的人頭滾地,眼睛還鼓得大大的。
旁的道士馬上認出,顫抖著要跑:“沈、沈……”
是那通緝令上畫著的、專殺道士的沈不容!
殺道士專業戶,一劍三個,隨意用劍揮了兩,就是屍體滿地,他伸手提大網,一手撕開,瘦弱的小狐狸抱出來。
“小花…”他手臂不控制地顫抖。
小狐狸渾身是傷,兩紅白的前肢如今毛髮盡數脫光,變成焦黑一片不說,依稀見皮紅色肉骨,奄奄一息地被容寂摟於臂中。
地上個道士沒,準備跑路,一看沈不容看向自己,不住地恐懼磕頭:“少俠饒命,饒命啊,我沒殺過妖,我……”
他磕著磕著,腦袋就掉了來。容寂縱身一躍,用自己的外衫裹住受傷的小狐狸,從城門之上進了城,直接進了一家醫館,踢上大門,郎中抓出來,面孔瞧著要打劫似的兇惡,語卻懇求:“大夫,你能治好他嗎?”
那狐狸看著和了沒差,卻還,被人珍重而小心地抱懷裡。
“我不是獸醫……”大夫顫巍巍地說,又看了他一眼,“我試試,傷口……好像是火燒的,或者雷劈的,要上面燒焦的皮刮來。”他吩咐旁邊嚇傻的藥僮,“去、去拿一瓶烈酒來。”
酒液倒狐狸爪子上。
古遙陷入混沌的意識,隱約聞到了燒焦的味,像是烤肉,什麼肉啊,誰烤的怎麼烤焦了……哎呀,還酒,他聞了又聞,肚子又餓了,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郎中他治療的時候,容寂一直將小狐狸抱懷裡,源源不斷的內力輸送到他身上,內力療傷的說法,從很早前開始就流傳,外傷或許用內力治療用處不大,但治內傷卻是大用處。
容寂怕郎中報官,將他的學徒打暈,捆一旁:“你若膽敢出去吆喝一聲,我保證你小徒弟馬上就,等治好我的狐狸,我就離去,我不會傷人。”
郎中自是點頭。
十天半月裡,盛京城裡開始傳言,說國師本是妖,殺妖是了自己修煉。因傳些的正是天師府的道士,說得還鼻子眼:“國師城外與一狐妖,男狐狸精大戰三百回合,國師不敵,就現出了原形。”
的道士心中害怕,擔憂狐妖報復,當即天師府裡押的狐狸偷偷放。
道士們眾口一詞,流言紛紛,百姓也信了說辭。所郎中不是沒想過,被人帶來治療的小狐狸,是否是傳言裡的那大妖怪,傷得麼重,應當是的吧,麼小一狐狸,怎麼是害人的妖?
他盡心盡力地治療,治了十天半月,狐狸還是未醒,郎中說:“少俠,些外傷,我全都治好了,能不能醒來要看小獸的造化了。盛京城裡,除了宮裡御醫,就屬我醫術最,少俠就算是去別處,那些江湖郎中想必也沒更好的法子。”
人若是昏迷不醒,說是心病難醫,腦疾難治,狐狸昏迷不醒,他也不曉得怎麼說,針也施了,該做的都做了,就是醒不來。
容寂對他道謝後,城裡買了一匹上好的馬,從盛京城縱馬往去。懷裡挎著一個兜,裝著睡不醒的小狐狸。
他想了香貢上師。
三月後,四月的羌積雪剛化,阿勒古草原半山,昌迦寺外來了個遠道而來的客人,是香貢上師的舊友。
香貢上師調了一味藥,每日由容寂親自煎好了,喂狐狸口中。
約莫過了小半年,十月的羌就入了冬,開始雪。
狐狸幻化成了人,長著耳朵尾巴,頭髮還是紅色的。被香貢上師看見了,容寂遍實話實說:“小狐狸跟我回到中原,後來就變出了人形,開始是個麼大點的小孩,後來了一番造化,成了麼大的少年。”
香貢上師見多識廣,心中慈悲,想小狐幼時,皈依地藏王菩薩前跪拜的模樣,也沒趕他二人出去。
了避人耳目,怕昌迦寺的小喇嘛看見了妖怪害怕,就帶著古遙山,住了山的莊子裡。
莊子他搬走多年,無人來過,灰塵落了一層。容寂打掃一番,買回來兩羊餵養,每天固定的羊奶,煮得滾燙了,再放涼喂他。
古遙看著面色紅潤,他是平躺著,喚他也沒動靜。
容寂睡他的身側,時半夜會醒,側頭去看看小花醒過來沒。
近了年,容寂從附近牧民處買來了牛羊肉,用厚重溫暖的羊羔毛鋪床榻上,做成褥子蓋他身上,大老遠買了上好的炭,冰冷的屋裡燒了。暖意侵襲了整個房間,容寂熬好了藥,端進房,將他摟著身,捏住他的巴,單手端著碗用小勺一點一點地喂進他嘴裡。
樣很費勁,不知是不是小花覺得藥味苦澀難喝,每次喝一點他就要不服地吐一點出來,容寂能一邊給他擦嘴,一邊喂他喝藥,時候還會吐自己身上,容寂每次等喂完了,就得去換衣服。
每隔幾日,他還會幫小花換一次衣裳,知曉他愛穿紅衣,便給他置了幾身換著穿,覺得樣,即使是昏睡不醒,興許也要興一些。
一日,他剛古遙抱來,要給他更衣,就感覺那毛茸的狐耳似是動了一,掃他的脖頸皮膚上發癢。
“小花?”容寂條件反射地低頭看著他的臉。
炭火的橘紅亮光照那雪白的皮膚上,古遙仍是深深地閉著雙眼,呼吸聲均勻,彷彿那一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容寂凝視住他良久,發覺果真是錯覺,便嘆息一聲,彎腰輕輕解開他的衣裳:“你說春分日,同我一醉方休,你知春分早已過了,第二個春分日就要來了。”
“等你醒了,師哥帶你回平江府去放河燈,吃燒雞。”容寂撥開落他臉上的紅色碎髮。
古遙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於他而言,似乎就是那一瞬之間的事,他感覺過了許久,又感覺還跟黑毛獸決鬥,所古遙醒來時,綠眼睛裡映出容寂那些憔悴的英俊臉龐,第一反應就是喊他:“師哥……”
他的聲音好似很久沒說話了般,嘶啞得不像話。
容寂愣住,隨即,眼裡發出驚人的溼潤光亮。
古遙輕咳,急躁地催促他:“跑……國師,你跑……”
“噓…噓,”容寂的食指豎他的嘴唇上,指尖些發抖,聲音亦然如此,“不說話了,小花,國師已經了。”
“哦,了……是哦,我打的。”古遙也呆了一,身上綿軟無力,想坐身來,卻又使不上力。
“要?”容寂手臂放他後背,攬過少年,抱他身。
古遙就靠他身上,恍惚地看著四周,也分不清是何處。他低頭注意到自己身上半褪的衣衫,蓋著一張毛絨的羊毛毯,自己一,毯子就滑,便輕輕地拽容寂的衣袖,動了動嘴唇:“師哥…何我沒衣服。”
“我現是人形?”古遙看見了自己的皮膚,緩慢地說:“你說,人無論何時,都要穿衣。”
“……師哥幫我穿一。”古遙無理地說,“打國師好辛苦,我不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