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幡內梵音入耳，令人心靜。
赤纓被困中央，周圍一百零八名鬼將盤腿而坐，低聲呢喃佛家經文。
他像只暴虐的野獸，滿臉不耐煩，“跟一群禿驢一樣，整天嘴裡經文唸叨個不停，煩死人了！”
要不是被下數十道禁制，無法動用體內法術，赤纓早就殺了這群禿驢。
當看到顧楠進來後，他狹長的鳳眸中染上三分怒火，扭頭看向一邊。
這個小人！
“今日我來找你，是有要事商量。”她面色如常，自動屏蔽掉對方黑臉。
赤纓冷著臉，惡狠狠地喝道：“滾！”
“我滾了，你的手下也要死。”
顧楠語氣冷淡的丟下這句話，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等等！”
身後忽然傳來他的聲音，顧楠嘴角揚起笑容。
赤纓表面看起來狂放不羈，是個桀驁的魔頭，實則處處為愛情所困，受主僕情義牽制。
“你剛才說他們也要死是怎麼回事？”他沒好氣地問。
“我方才去了趟酆都鬼城，找了五百鬼差上來，明天隨我一同前往萬雲峽谷。”
“你要做什麼？”赤纓聲音明顯變得暴躁。
“他們若是配合鬼差前往地府，我自然不會做什麼。”她語氣依舊平淡冷清，“如若不然，只能將其誅殺！”
“呵呵，配合你去地府中埋伏送死？”赤纓冷笑兩聲。
他已經上過顧楠一次當，這次絕對不會再上。
顧楠搖搖頭，漂亮的鳳眸中一片清冷。
“我讓鬼差接引他們過鬼門關入地府，按流程辦事該審判的審判，該受刑的受刑，絕不會設下埋伏誅殺他們。”
赤纓才不信她的鬼話。
“現在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要麼隨我一起前往萬雲峽谷，勸說眾鬼乖乖入地府。
要麼他們負隅頑抗，被鬼差全部滅了，連輪迴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我信不過你。”赤纓冷聲道。
“你只能信我。”她的回答讓對方一默。
“大大，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害怕你還是忽悠他。”
顧楠點下頭，她也看出來了。
七千鬼眾，數量還不少，真動起手來鬼差這邊也會有些傷亡，還是用和平的方式解決最好。
她忖量片刻再次開口，“我可以發下誓言，保證讓他們入地府走正常的審判流程。
絕無陷阱與埋伏，否則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以神魂發誓，若是有違，必將應驗。
赤纓內心疑慮慢慢打消，他沉默思量再三，忽然開口。
“讓他們回地府可以，但是他們不能入地獄受酷刑，直接輪迴轉世，而且還要能夠再世為人。”
他在地府待了近千年，多多少少知道地府的規矩。
像黃綸他們這種逃出地府又在凡間殺人的亡魂，已經犯下重罪，回到地府接受審判，必定先入十八層地獄服刑。
僥倖熬過酷刑，有幸轉世也不能入人間道，只能淪為畜生道。
赤纓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是這樣的結局。
“地府有地府的規矩，他們身上揹負眾多孽債，必須按規矩辦事。”顧楠拒絕他的要求。
“他們身上的孽債我來背。”赤纓聲音沙啞而又無比沉重。
顧楠愣了下，懷疑自己聽錯。
她眼眸幽深如一汪寒潭，“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孽債無數，最少要去十八層地獄服刑幾十年。
萬雲峽谷現在至少有七千鬼眾，你若替他們背了孽債，不知要在十八層地獄待千年還是萬年。
極有可能永生永世都會被關押在十八層地獄，永失自由。”
“我明白。”赤纓斜目望向前方，腦海裡閃過這些年發生的一幕幕。
他心神一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臉上煩躁之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千年前我身為一國太子為情迷失心智，導致國家機密被盜，害得這群忠心耿耿之人橫死。
千年後同樣的錯誤我又再犯一次……”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明顯停頓下，內心的偏執逐漸放下。
“說好報仇，結果聽到記卿卿身死，中了你的圈套，又害得他們不得不投降退到萬雲峽谷。”
生前為他所累，死後亦然。
他長舒一口氣，“我一個人犯下的罪過，就讓我一個人承擔。”
所有孽債，他來揹負。
顧楠靜靜地聽他說完。
赤纓張狂的紅髮此刻柔順的散在肩膀上，身上再沒有第一次見時的那股桀驁不馴。
“大大，他怎麼突然後悔了？”白菜小聲嘀咕。
“腦子迴歸了。”顧楠淡淡地回答。
耳邊一百零八鬼將唸經，聲聲入耳。
兩人遙遙相望。
過了許久後，她薄唇輕啟問：“開弓沒頭回頭箭。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一旦背了他們身上的孽債，你將沒有自由，可想好了？”
“想好了。”赤纓沉聲答，這是他欠他們的。
確定他已經想好，顧楠也不再多問。
她說：“成交。你揹負孽債，代替他們地獄受罰，我命人送他們入輪迴，再世為人。”
兩人約定好後，顧楠準備從招魂幡裡面出來。
臨走時，她腳下忽然一頓，“其實我很想知道，記卿卿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念念不忘，喜歡千年。”
剛趴下的小白菜猛然抬頭，兩眼亮晶晶地看過去，內心八卦之魂在燃燒。
“快說快說，到底為什麼？”
顧楠這麼一說，他腦海裡閃過千年前與記卿卿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我少時心高氣傲，在城中茶樓設下茶樓，意圖在文鬥、武鬥豔壓群雄。
接連半月，無數人敗在我的手下。
我自詡文采武功京城中無人能及，殊不知那是京中眾人知道我的身份故意相讓，直到卿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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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纓到現在想起那日的場景，目光灼灼。
“文鬥五言七律、詩詞歌賦，她樣樣豔壓。
武鬥刀槍劍戟，行兵佈陣，她個個精通，最終我輸得一敗塗地。”
顧楠聽後心中也難免有些佩服當年的卿卿。
雖然是穿越者，可想要贏過一國儲君絕非易事，她要有紮實的文學、政治、軍事功底，才能贏。
赤纓往下講，“當時我心氣高不願意認輸，又提出再比一場。
我們兩人共同參加半月後的科舉考試，誰名次高誰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