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 榮譽
當然是上官秀在暗中搗鬼，目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計劃在一步步的實施。
上官秀有把他圖謀的大致方向告訴唐凌，就是風國的用兵向西不向北，但計劃的具體細節他並沒有告訴唐凌。
要想騙過寧南人的耳目，要想騙過辛繼瑤和辛家的情報網，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他需要唐凌和朝廷做出最真實的反應，而非做戲。
他笑了笑，說道：“吳將軍年紀大了，也該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了。”
唐凌氣得小臉漲紅，她壓低聲音，低吼道：“你想要大將軍的職位，為何不直接對我說，而是鼓動將士們前來逼宮？”
“真實。”
“什麼？”
“只有這麼做，才最真實，才能騙得過寧南人。”
“騙寧南人？”唐凌愣了愣，恍然大悟道：“你的目標，從來都不是貝薩，你也從沒打算對貝薩發動二次國戰，由始至終，你只想出兵征討寧南！”
“這件事，我之前已經對香兒說過了，現在，就是出兵平滅寧南的最佳時機。”
“你還說需要我的支援，你是要我支援你做大將軍？”唐凌若有所思地說道。
“此戰之機遇，千載難逢，我國能否平滅寧南，收服失地，也就在此一舉，所以，此戰需傾全國之力、全國之兵，若是後方有人從中作梗，橫生枝節，此戰必敗，所以在開戰之前，我必須得先掌握全國的兵權，以此來確保此戰的萬無一失。”
吳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障礙。
“你應該把你的想法及時告訴我。”唐凌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然後香兒打算怎麼做呢？無緣無故的罷免大將軍？”上官秀苦笑道：“大將軍對香兒有救命之恩，在大將軍沒有犯錯的情況下，香兒突然讓我取而代之，這豈不落下任人唯親的口實？而且我國突然更換大將軍，寧南人必會產生警覺，接下來對寧南作戰，前期也就沒有出奇制勝的效果了。”
唐凌仔細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麼個道理。不過，她還是剜了上官秀一眼，說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採用逼宮這麼極端的辦法！”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只有這樣才最可信，最真實，才可騙過寧南人。”上官秀目光深邃地說道。
唐凌帶著滿朝的文武大臣來到東城，上到東城牆的城門樓，舉目向外面觀瞧，只見城外黑壓壓的全是風軍，人數之多，即便站在城門樓那麼高的地方都一眼望不到邊際。
眾風軍按照軍團戰陣進行佇列，人們頂著太陽，一個個盤膝坐在地上，動也不動。
靠近城牆的軍兵最先看到城門樓上有身穿黃色龍袍的人影在晃動，人們身子一震，攏目仔細檢視。過了片刻，人群中有人驚呼道：“陛下！是陛下來了！”
訊息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萬，很快，城外的所有風軍將士都知道皇帝親臨的訊息。將士們不再盤膝而坐，紛紛跪在地上，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呼萬歲之聲一浪高過一浪。站於城門樓內的唐凌聞之，也一陣動容。她手扶箭垛，揮袖說道：“諸位將士們都回去吧！”
她的聲音傳不出去多遠，但她揮袖的動作很多將士都有看到。人們又齊聲喊喝道：“請陛下恩准大將軍讓賢！請陛下恩准大將軍告老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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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陛下恩准大將軍讓賢！請陛下恩怨大將軍告老還鄉——”
剛開始只是幾人在喊，慢慢的，變成數百人在喊，接著，又變成數萬人在喊，沒過多久，二十萬眾風軍將士，喊出同一口號，聲音之響亮，驚天動地，而且人們的喊聲一直不停止，似乎只要唐凌不接受將士們的請願，他們就永遠不會停下來，在這裡要永遠喊下去。
唐凌臉色難看，在場的大臣們臉色難看，吳鵬的臉色更加難看。身為大將軍，再沒有比這種場面更加羞辱人的了。身為三軍統帥，竟然讓下面的將士們如此反對，臉面何存？
蔡霄氣急，走到箭垛前，向外大吼道：“爾等膽大妄為，竟敢逼宮，如果還不速速退去，皆以叛逆之罪論處！”
根本就沒人聽他的，二十多萬的風軍將士，皆跪在地上沒動，仍在齊聲大喊：“請陛下恩准大將軍讓賢！請陛下恩怨大將軍告老還鄉！請陛下……”
蔡霄狠狠咬了咬牙，對守城的將官厲聲喝道：“開火！立刻下令，向城外的這些反賊開火！”
守城的將官身子一震，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蔡大人！”
說著話，他轉身剛要跑出城門樓，唐凌沉聲說道：“等一下。”她轉目看向蔡霄，問道：“蔡大人是打算把城外的這二十多萬將士，連同皇宮門前的數萬將士，統統就地正法嗎？”
“這……微臣……”接近三十萬的將士，要全部就地正法，那簡直就是荒唐至極。
蔡霄支支吾吾了半晌，最後狠聲說道：“陛下，不管怎麼說，也不能任由他們這般胡鬧，當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殺一儆百，以儆效尤？蔡大人這麼做，就不怕將士們突然譁變嗎？朕，現在還在這裡！”
唐凌說自己還在這裡，一是指責蔡霄的做法太冒險，將自己這個皇帝置於險境，其二，也是在提醒蔡霄，現在能下命令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蔡霄也意識到自己急糊塗了，犯下僭越之錯。他二話沒錯，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向唐凌叩首，顫聲說道：“微臣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
唐凌瞪了他一眼，一聲未吭，收回視線，望望城外人山人海的將士們，再看看吳鵬，她心裡暗暗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不管是配合上官秀演戲，還是她真實的反應，她只能做出犧牲。
她深深吸氣，說道：“大將軍……”
她話才出口，吳鵬突然跪倒地上，向唐凌畢恭畢敬地連磕了三個響頭。唐凌一怔，擺手說道：“大將軍這是作甚？快快請起！”
“自陛下登基以來，對微臣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臣，感激不盡，萬死難報陛下之聖恩！”說話之間，吳鵬老淚縱橫。
“你們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大將軍扶起來！”唐凌眉頭緊鎖地說道。
附近有大臣急忙上前，欲攙扶吳鵬。後者猛然把走上前來的兩名大臣推開，而後騰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在周圍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回手握住佩劍的劍柄，隨著沙的一聲龍劍，三尺青鋒出鞘。
此情此景，讓在場的眾人無不是面露驚駭之色，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難以置信地看著吳鵬，紛紛叫嚷道：“大……大將軍，您這是……”
見狀，上官秀亦是暗暗皺眉，不留痕跡的站到唐凌的身側，目光如炬地盯著吳鵬。
吳鵬環視在場的眾人，仰天哈哈長笑三聲，他身形一晃，縱深跳到箭垛上，手腕翻轉，倒提著佩劍，將長劍橫在自己的脖頸前。
他轉過身形，看向城外同是驚得目瞪口呆的將士們，他揚面大聲說道：“吳家先祖（吳廣），追隨聖祖皇帝，南征北戰，出生入死，血灑疆場，吳家四百年，出將帥三十七人，其中二十五人歿於沙場，吳家子孫，從無貪生怕死之輩，從無辱滅先祖英名之宵小，吳鵬雖不才，卻也戎馬一生，經大仗小仗百餘場，從未有一次臨陣脫逃、畏敵不前，今日，眾將士疑我有畏敵之心，鵬，自當以死明志，以正吳家之門風！”
說話之間，吳鵬把手中劍猛然向旁一揮，劍鋒在空中畫出一道寒光，隨之而來的是血光噴射。
站於城門樓內的許多大臣們躲閃不及，被濺射下來的鮮血灑了一臉一身。
上官秀拉住唐凌，身形一晃，向後退出了兩米多遠。
唐凌呆呆地看著站於箭垛上的吳鵬，只頃刻之間，她的眼圈便紅了。
再看吳鵬，老頭子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如同斷線的風箏，墜下城門樓，嘭的一聲，摔在城外的地上。
“大將軍……”唐凌喃喃說了一句，身子搖晃，跪在地上。她一下跪，在場的大臣、將士們如夢方醒，人們緊跟著也都跪了下來。羅廣、龐英、喻統等將官更是哭得泣不成聲。
風人性情剛烈，尤其是軍人，何況吳鵬還是出身於百年世家，為了門風的清白，為了家族的榮譽，他寧願以死明志。
對於一個大將軍來說，是不可以被逼宮下臺的，對於出身於名門世家的吳鵬，他的驕傲也不允許他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笑柄，當全軍將士們都站出來反對他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他要走到這一步。
吳鵬選擇以死明志，這也同樣出乎上官秀的意料。原來，吳鵬也是有他的骨氣的！
在家族和自己之間必須要選擇一個做出犧牲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自己，這就是身為一名貴族，身為一名士族門閥弟子的覺悟。
唐凌回宮了。
吳鵬的屍體被風軍將士們用長矛編成的擔架抬著，屍體上蓋著風國的國旗，二十名抬著擔架的風軍將士，邁著正步，緩緩走進城內，後面跟著數以萬計的風軍，在進城的時候，人們齊唱風國的國歌：“國家有難，我當出征，馬革裹屍，壯我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