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蘭用一秒鐘回顧了她的運送方案。
——“走-私品用一個冷櫃裝著,外面有防碰撞的木頭框架, 高1米, 寬1.2米, 上面蓋著冰凍的海鮮,總共約重160斤。”
這是雷歐給的資料。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卡蘭聲音很平靜, 手在微微顫抖。
康斯坦斯憤怒地放開她:“你當然知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他步步後退,用失望透頂的眼神看著卡蘭,然後大步離開。
卡蘭轉身在盥洗池邊洗手。
水聲淅淅瀝瀝。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白大褂,漂亮的金棕色捲髮,花很長時間遮掩下去的黑眼圈,和讓人不安的黑色眼瞳。她看起來和剛入學時差不多,年輕又疲憊。
當初她擔心過一件事。
她覺得在雷歐給的資料裡,貨車從市中心開往鑽石碼頭, 是很怪異的事情。因為一路上關隘太多了, 他們很可能被發現。
按理說, 他們應該頻繁換車。
或者從其他路線押運。
但雷歐說車上有貴族, 不會被查, 堅持要這麼走。
現在卡蘭知道為什麼了。
這輛車根本不會前往鑽石碼頭。
它會在市政大廳引-爆。
車內的“走-私品”也根本不是假髮,就是爆-炸物。
走-私車被截停, 不穩定的爆-炸物使開車經過的一對夫妻當場身亡——那對父親就是卡蘭的養父母。
卡蘭對著鏡子, 看見一種古希臘式的悲劇命運。
她看著熟悉的面孔,生不出半點想法,只覺得很可笑。
這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連忙關上水, 接通電話。
“卡蘭,是我,瑞貝卡。聽說你前兩天差點犯病了?今天中午來一下我家好嗎?我幫你看看,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我們再去研究所。”
“抱歉,瑞貝卡……我……”卡蘭想找個理由拒絕。
她腦海裡第一個冒出的,是“我有社團活動”。
她迅速搖散了這個念頭,回答道:“好的,我中午會準時到。”
她迅速翻通訊錄聯絡雷歐。
但是不管電話還是簡訊、郵件,他都不回覆。
他向來神出鬼沒,實習的地方又是保密部門,要想找他沒那麼容易,通常只能等他主動聯絡。
卡蘭壓不住怒火,指甲扎進掌心。
她提起包,曠了下一節課,在整個計算機學院和社團活動室找了一圈,向其他同學打聽雷歐的情況。但絕大部分人都不瞭解他,他只是個出現在各種榮譽裡的傳說罷了。
很快到了中午,卡蘭只能先去瑞貝卡家。
瑞貝卡看見她很高興。
她做了一大桌菜,榨了新鮮果汁,打包了一盒自制的肉鬆準備給她帶回去。
但卡蘭一直想著爆-炸案的事情。
沒注意到她準備的小驚喜。
瑞貝卡有點失落。
“怎麼了,你有什麼心事嗎?”她問卡蘭。
卡蘭搖頭。
她把叉子拿起又放下,扎住又鬆開。
“放過那顆可憐的小番茄吧。”瑞貝卡按住她的手。
她感覺到她的冰涼戰慄。
卡蘭扔下叉子,嘆氣道:“抱歉,我有些心煩意亂。我浪費了您的心意。”
“千萬別這麼說!”瑞貝卡連忙拉進椅子,“你有什麼煩心事都可以跟我談,我願意幫你分擔。”
卡蘭覺得難以開口。
她幾乎是用了所有力氣保持客觀平靜:“……我只是,跟同學發生了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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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貝卡見慣了這種情況:“很正常。你們這個年齡總是有各種不同的觀點,偶爾彼此衝突,誰也不能說服誰。要我說,這其實是好事。”
她拿出教課的嚴謹態度。
“具體是什麼衝突呢?”
“他覺得可以透過激進暴力的手段來達成偉大的目的……”
瑞貝卡點頭:“哦,你們在說那個爆炸案吧!”
“咳咳咳……”
卡蘭嗆住了。
瑞貝卡拿出今天的早報。
上面寫著,發起自殺式襲擊的司機是黑髮人種。
車身漆著倒寫的“第四修正案”。
瑞貝卡喝了口果汁:“三人死亡,一百多人重傷,死亡人數還在不斷上升。這件事全校都在談論,你們發生爭執太正常了。”
“您怎麼看?”卡蘭問。
“貴族折騰不停,這種事的發生是遲早的。”瑞貝卡皺著眉,“不過,在爭取人權之前,他們得首先有人性才行。如果在市中心進行無差別襲擊,誰還願意相信他們有人性?”
卡蘭覺得果汁裡的冰塊都讓她有些胃疼。
“我想我該走了。”她提起包起身。她眼睛有些酸澀,於是一直低著頭,假裝整理頭髮,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溼意。
她下樓時,頭重腳輕,每步都踩在無法著力的地方。
就在她快倒下時,一名上樓的老紳士把她扶住了。
“你還好吧?”老紳士看起來五十多歲,衣著樸素,很有教養。
“我沒事。”卡蘭勉強微笑。
“那就好。”老先生禮貌地問,“對了,請問瑞貝卡博士住在樓上嗎?”
“你找她有什麼事?”卡蘭警覺地問。
“這……一言難盡。”男士有點尷尬。
卡蘭跟他交談幾句,確認他沒有壞心,這才把他帶回瑞貝卡家。
瑞貝卡將兩人迎進來,然後給老先生泡了杯茶。
“這事兒說起來挺奇怪的。”老先生陷入沉思,又慢慢說道,“我得從頭講起。”
老先生的妻子是一名護士。
她最近退休了。
退休後不久,她患上了老年痴呆。
她的記憶力減退,經常說胡話。而且她會突然陷入惶恐,老先生不得不花很多時間陪伴她。
“她清醒時,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我的錯,這都是我的錯’。我一直以為她覺得對不起我。但是最近這兩天,我發現不是。”
瑞貝卡聽到這兒,都沒感覺出跟她有什麼關係。她很好奇老先生找她的目的。
“你們知道市中心的事故吧?”老先生從口袋裡拿出摺好的報紙,“我的妻子在電視上看見這起事故的報道,新聞說有三名死者,其中有一對是駕車經過的夫婦……然後她驚恐得差點從沙發上摔下來。”
老先生告訴他們。
他的妻子看見新聞後,不停抽搐,口中說道:“報應,這是報應!這是我們從那個女人手裡奪走珍貴之物的報應……這是那樁骯髒買賣的報應!他們死了,現在我也要死了!我早該想到的,黑髮小孩是有詛咒的,我不該賺這種會下地獄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