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西班牙語老師向父親彙報成績之外,阿諾沒經歷過這麼可怕的時間。
他的哥哥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奴隸。
房門正在有節奏地響著。
卡蘭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黑髮像烏雲般蓋在阿諾的心上。
“阿諾,你睡了嗎?”
是母親的聲音。
拉斐爾冷靜道:“你還愣著幹什麼?把她藏起來。”
阿諾連忙開啟鞋櫃。
“你想悶死她嗎?”拉斐爾制止了弟弟,“讓她去廁所呆著。”
不用他說,卡蘭已經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廁所裡。
她把門關上後,拉斐爾開啟了臥室門。
門外站著蒂琳夫人,她穿了件簡約的晚禮服,脖子上系著青色絲巾,皮膚細膩,妝容優雅。拉斐爾看得出她剛做過指甲,頭髮也散發出自然的芬芳。
“你怎麼不在自己房間?”她見開門的是拉斐爾,不由蹙眉問道。
拉斐爾張了張口,這時候阿諾跑出來說:“母親,我和哥哥在說話,沒聽見您敲門!”
蒂琳夫人溫柔地看著幼子,心疼地摸摸他的臉,替他把衣襟壓平。
“辛苦了,親愛的,你真是勤奮又好學的好孩子。”
拉斐爾一言不發。
“別太累了,想玩的話就出去玩一會兒吧。我聽說最近有馬戲團巡演,你要和朋友一起去嗎?和哥哥一起去也可以。”
“不,不用了。”一想到廁所裡的卡蘭,阿諾就如針芒在背,一句話都不想多跟她說。
蒂琳又摸了摸他的臉:“好吧,如果缺零花錢,儘管找我要。”
一直保持沉默的拉斐爾終於忍不住道:“母親,他根本不會用錢。你忘了他上次買三十只黑天鵝放生在我們湖裡最後驚動動物保護組織嗎?”
蒂琳皺了皺眉:“零花錢你也有,拉斐爾,沒必要跟弟弟爭這些。”
“我不是……”拉斐爾抿了抿嘴,“我知道了,母親。”
蒂琳對阿諾寵溺地笑了笑:“早點睡,明天我會來叫你起床的,小懶蟲。拉斐爾,你也去睡吧,別打擾弟弟了。”
拉斐爾離開房間,阿諾依依不捨地看著他。
等蒂琳夫人回自己臥房,卡蘭才從廁所裡出來。
“公爵夫人是不是不喜歡拉斐爾?”她直白地問道。
阿諾哽了一下:“關你什麼事,快滾回花園。”
“她明顯更偏心你。”卡蘭現在一點也不怕阿諾,她聳肩道,“拉斐爾說什麼都是錯的,他連呼吸都是錯的。”
她想不通為什麼。
因為拉斐爾比阿諾沉穩,成績也更優異。
況且他們倆是雙胞胎,在父母眼中難道不是一樣重要嗎?
“不、關、你、的、事!”阿諾憤怒地把她推出門。
“好吧,我走了。”卡蘭語氣譏誚,學著蒂琳寵溺的口吻道,“晚安,媽媽的小寶貝。”
“滾!”阿諾只想把她掐死。
卡蘭從安全通道離開,回到了花園裡。
這裡晚上不開監控,所以比較安全。
她開啟雜物間,發現裡面早已經站了個人。
“你為什麼在阿諾房間裡?”拉斐爾站在黑暗之中,銀白色短髮覆著薄薄的月光。
卡蘭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阿諾是長直髮,眼神高傲乖張,幾乎就是他父親的縮小版。
拉斐爾是短捲髮,平時冷靜沉默,沒有那麼強大的氣勢。
也許是因為這種相似,導致蒂琳夫人更偏愛幼子。
“我是去教你弟西班牙語的。”卡蘭漫不經心地回應拉斐爾,“對了,我跟你爸睡過了。”
這兩句話並列在一起,讓拉斐爾難以消化。
“你得了妄想症嗎?”他緩慢又艱難地問道。
“蒂琳夫人在夜宵里加了料,而我正好在城堡裡教阿諾西班牙語,然後就出事了。謝謝你幫我跟醫生拿藥。”
拉斐爾看見卡蘭嘴角的譏笑,漸漸意識到她在說真話。
而且她說的時間都對得上。
就是從那晚開始,父母之間變得有點怪異。
卡蘭輕快地說:“蒂琳夫人應該不知道。你父親事後看起來恨不得殺我滅口,他肯定不會主動跟你母親說。”
拉斐爾花了很久恢復語言能力。
“……那些藥你按量吃了吧?”
卡蘭不得不佩服他的理性:“當然。”
拉斐爾松了口氣:“那就好……”
雜物間裡陷入沉默。
卡蘭目光尖銳地盯著拉斐爾。
拉斐爾把自己一開始的質問忘了個一乾二淨,滿腦子都在想他那個na粹主義父親睡了他的黑髮女同學。
這件事傳出去能讓希歐維爾家聲名掃地。
“你最好在他緩過神來之前逃跑。”拉斐爾聲音緊繃,像將斷未斷的鋼絲,“我覺得他會殺人。而且你真的按照說明書吃了藥嗎?是吃的是cheng年人分量吧?”
“這玩意兒還有未成nian人分量?”
“……”拉斐爾腦子發脹,“藥物都是有失敗率的,我改天給你找個孕檢棒過來。”
卡蘭笑出了聲:“如果真懷了,你還要親手給我流產嗎拉斐爾?”
拉斐爾越來越窒息,他開啟窗戶透了透氣。
卡蘭滿不在乎:“你爸都38歲了,不存在什麼一次就中的可能性……”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
卡蘭第一次看見拉斐爾生氣的樣子。
“該死……”他咒罵了一句什麼,“真該死,這事兒絕對不能讓母親知道。她會起訴離婚的。希歐維爾家族歷史上就沒出過這種醜聞!而且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為了讓你頭疼。”
卡蘭在床邊盤膝坐下,姿勢一點也不像拉斐爾認識的貴族女孩子。
“在整個莊園裡,只有你會跟我統一戰線。拉斐爾,我之前的感謝是真情實感的。”
拉斐爾快要抓狂了:“我幫不到任何忙!!希望東線的戰事能讓父親忘記處理你……天哪,你可千萬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就讓他以為你死了吧。”
拉斐爾臉色太差了,卡蘭也沒有再刺激他。
她嗤笑道:“放心吧,我巴不得永遠不要再見他。”
這可是大實話。
但現實往往事與願違。
週六,公爵要和夫人來玫瑰花園約會。
僕人們都被趕走了,卡蘭則被鎖進工作間裡。
她可以透過單向玻璃看見外面,但是外面看不見她。
璀璨冬陽下。
公爵夫人穿著少女氣十足的蕾絲長裙,打了陽傘,坐在茶几前,輕嗅摘下來的鮮花。
公爵坐在她對面,裝飾有鍍金鏈條的白西裝和他的髮色融為一體,一看就是沒認真挑選過的打扮。他面前擺著報紙,但是沒看,連紅茶也沒動。
“最近怎麼樣?”希歐維爾在沉重的氣氛中找了個話題。
“最近怎麼樣?”蒂琳重複了一遍,冷笑道,“我們住在一個屋簷下,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嗎?”
希歐維爾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是我們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不在一起,關心一下你總沒錯吧。”
蒂琳最近過得很好。
畫展一如既往地美妙,各個劇場歌劇水平不減,晚禮服都很好看,姐妹們跟她抱怨自己丈夫時,她也可以適時地亮出希歐維爾送的珠寶。
什麼都不缺。
什麼都很好。
蒂琳沉默著喝了口茶。
希歐維爾見蒂琳不說話,心情也變差了。
“我只是問問而已……你也不知道我最近怎麼樣,不是嗎?”
“我沒興趣。”蒂琳冷若冰霜,“無非就是東線戰爭。”
希歐維爾語氣平緩:“你是故意想找個理由吵架嗎?如果需要道歉,我也可以……”
“你又要給我買什麼畫?”
希歐維爾微訝:“你上次提過的那副……什麼?《春天》?”
“《春天的牧童》。”蒂琳面無表情,“我上次提到它的時候說它像是磕了二百斤藥的人把頭塞進馬桶裡旋轉三百圈畫出來的廢渣。你根本沒有聽我說話,愛德蒙。”
希歐維爾忽然生出幾分陌生感。
蒂琳叫了他的名字。
她從認識到現在,都是稱他“希歐維爾”的。
因為他即是家族本身。
蒂琳冷靜地說:“我喜歡的也不是鑲嵌了四百顆鑽石的定製婚紗,而是那個海藍寶石冠。”
希歐維爾訝然。
這是結婚時候的事,沒想到蒂琳還記得。
他也記得:“那個寶石冠跟女王的撞了款式。”
蒂琳揮舞著手說:“我也根本不喜歡尖頂的雙子塔,我想要圓頂的。”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因為你已經請設計帝國劇院的設計師畫好草圖了!”
“可以讓他改啊?只是尖頂和圓頂的差別罷了。”
蒂琳看著希歐維爾不解的神色,壓抑已久的不滿瞬間爆發了。
她大聲道:“就連這座玫瑰花園!也完全不是我想要的樣子!你看見這個透明玻璃頂了嗎?”
希歐維爾抬起頭:“看見了……它不是挺敞亮的嗎?”
蒂琳用力舉起手中的遮陽傘,一字一句地道:“它讓我不得不撐傘逛自己的花園,整整二十年。你知道我要買多少把傘,每天要花多少時間在鏡子前,才能湊活出一身約會的裝扮嗎?”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她把手一揚,扔掉陽傘,沉默良久。
“我想去姐姐家住一段時間。”
這就是分居的意思了。
希歐維爾完全想不通為什麼會走到這步。
他仔細回憶,除了蒂琳不知道的雜物間事件,他最近好像沒做過任何會惹她生氣的事情。
她莫名其妙地衝他發了通火。
“蒂琳……別這樣。”希歐維爾撿起傘,試圖挽留,“如果你想分開冷靜一下,完全可以呆在城堡裡,反正我們本來也不怎麼見面……”
蒂琳的教養不允許她翻白眼。
但她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