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刑部大牢中
此刻的刑部大牢之前。
周夢臣坐在長條板凳之前,慢條斯理的剔著指甲裡面的灰,眼前一群衙役,一個個面紅耳赤,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的面紅耳赤,不是喝酒喝的。也不是害羞,而是被周夢臣使人打的。
周夢臣此刻就好像一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寵臣的。視大明律為無物。硬要來刑部大牢之中搶人。
這些衙役好好的在刑部大牢之中待著,周夢臣闖進來,說要帶著走六名人犯,這些衙役自然是盡忠職守,然後,他們就一個個被打了耳光,跪在地面之上,看著周夢臣慢條斯理的修指甲。
周夢臣說道:“你們派去叫人的人,怎麼還沒有回來?我沒有時間在這裡浪費?我已經給了你們時間了。”
周夢臣看似囂張跋扈,但是內裡卻很小心的。
他之所以敢這樣做。
原因是兩個。
第一,嚴嵩而今掌控朝廷大權,整個朝廷的行政權力,已經在嚴嵩手中。在朝廷這個框架之內,與嚴嵩鬥法,是完全沒有可能的。而夏言的家眷,是嚴嵩很看重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用合法的手段,從刑部大牢之中救出來。
而且周夢臣也決計不想讓這些孤兒寡母流放。
在大明這個社會之中,孤兒寡母沒有一個男人,不要說被流放了,即便是在家鄉定居,還有很多是非。流放在外,恐怕是有去無回。
第二,他敢肯定一點,那就是嘉靖本身對曾銑與夏言的家眷,其實並沒有非要如何的意思。
這一點,是他反覆揣摩,與徐階商議過後的結果。
畢竟嘉靖還沒有沒品到,非要對付孤兒寡母的地步。
有這兩點,周夢臣才想到用這種打破常規的辦法來救人。
周夢臣作為皇帝寵臣,這一兩年之內也傳開了。因為周夢臣背後有皇帝,很多人其實都不敢與周夢臣硬扛上。而今下面的衙役是最會見風使舵的。只要周夢臣能將夏言與曾銑的遺孤救出來,形成既定事實。
在皇帝面前那一關,其實並不是太難過的。
唯一擔心的是,有人夾在中間,將事情做成夾生飯,就不大妙了。
而在刑部衙門之中,有可能這樣做的人,只有刑部尚書喻茂堅。
這正是為什麼徐階出面,請喻茂堅大醉一場的原因。
除卻刑部尚書之外,其他官員都不願意趟這一趟渾
水。當然了,這也看出來,嚴嵩此刻的根基還不夠深厚。
這群衙役還能怎麼辦?忽然之間,他們聽見外面密集的腳步聲,人未到,聲先到,說道:“怎麼了?怎麼了?什麼江洋大盜,居然敢來刑部大牢放肆,有沒有將刑部放在眼裡,當然了,不將刑部放在眼裡也沒有什麼?但難道沒有將我錦衣衛放在眼-----裡-----”
陸煥從外面按著繡春刀走了進來,看到周夢臣。正好將這一句說到最後兩個字。
一時間尷尬了。
陸煥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著架勢都不是好事。一時間恨極去錦衣衛報信的人。暗道:“你們刑部的事情,來找我們錦衣衛做什麼。”渾然忘記了,這陸煥得到訊息之後,當時一心想看刑部的笑話,就沒有打聽清楚什麼事情,就來了。
畢竟,刑部與錦衣衛都有查案之權,說好聽點,那是兄弟部門。說不好聽點,那是搶食。畢竟之前背後老大不同,也沒有多和諧。
陸煥微微咳嗽兩聲,上前幾步來到周夢臣面前低聲說道:“周兄,你這做什麼?”
周夢臣說道:“我要救夏公與曾公的家眷。”
陸煥目光一掃,低聲說道:“你我兄弟一場,我不多問,我馬上就會走。只是錦衣衛乃天子耳目,該報給天子的一個字也不會少,你早做準備吧。”隨即一拍周夢臣的肩膀,哈哈一笑,若無其事轉過身來,說道:“你們誰把我引到這裡了,我們明明是出來吃酒的,這刑部大牢裡面,難道有什麼好吃的。走了,走了,弟兄們跟我去涮羊肉。”
跟著陸煥的錦衣衛都很激靈,立即說道:“走了,走了,去涮羊肉。”
“不能啊。這位大人,這事情你們不能不管啊。”一個衙役頭目,一個飛撲抱住了陸煥的腿。
陸煥面上露出假笑,似乎一心一意想讓這個假笑更溫柔一點,但是他只腳被保住,只能用手去按住這個衙役的頭。卻拜託不了衙役的抱腿,頓時讓陸煥急了,只見他被抱住的那條腿用力,另一條腿,貼近發力,一腳踹在衙役臉上。就好像踢足球一般。
這個衙役頓時昏迷過去了。
陸煥松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走了,去吃酒。”
錦衣衛出場非常快,退場也非常快。也不知道是刑部那個官員想到的借刀殺人之計,就此告破,頂頭上司不在,一時間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周夢臣對衙役們說道:“你們都是當差的,有些事情知
道該怎麼辦?事到如今已經不是你們的錯了,但是還不給我面子,是不是讓給你們也來一些狠的。”
這些衙役頓時崩潰了,說道:“大人饒命,我這就去開門,我這就去開門。”
於是,他們牢門開啟。將曾銑一家與夏言一家給放了出來。
見此情況,周夢臣一時間不知道是何種滋味。
此刻他恍然明白。
什麼大明法律,什麼大明體制,什麼祖宗之法。根本就是掛在外面的牌面。真能內裡的大明,不過是一個權力的遊戲而已。權力本身就是踐踏一切法律與體制的存在。
想要依靠什麼法律,什麼道德,什麼清白,來維護自己的生命與利益。
根本就是扯淡。
今日他藉助權力砸碎很多條條框框的,得到了他想要的目的。但是他一點也不開心。嚴嵩幹翻夏言的手段,其實與他今日所做的,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世界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周夢臣心中暗道。
不過,這個念頭在周夢臣心頭一閃而過,他已經看見夏言的兒子,夏言的兒子叫做夏先清。
孩子長得相貌堂堂,與夏言幾乎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只是夏言老了,面相偏硬。在家上臉白胡子,幾乎好像是一頭獅子。而這個孩子,軟軟糯糯的,看上卻很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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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夢臣要拉夏先清的手,卻被一個大一點的小女孩攔住了,不是別人,正是夏先清的女兒,夏漱清。小女兒展開雙臂,將弟弟攔在身後,咬著牙裝作兇狠的樣子,說道:“不要動我弟弟。”
周夢臣說道:“你放心,我弟弟今後會很好。不過,他現在要跟我走一趟。”周夢臣對夏先承說道:“夏公子,你是夏家的小男子漢,而今是你要承擔夏家男兒的責任,保護姐姐與母親的時候了。”
夏先承目光中露出一絲堅毅的目光,說道:“我去。”隨即語氣之中似乎有幾分怯意,說道:“只是我不知道去做什麼?”
周夢臣見他可憐,但是他而今卻必須要這個孩子出面,才會有最好的結果。他說道:“跟我進宮一趟,馬上就走。而且越快越好。”
周夢臣敢肯定,這一件事情已經傳到了嘉靖的耳朵之中。越先到嘉靖面前,這一件事情的解釋權,就更多的在周夢臣手中,所謂惡人先告狀,就是這個道理。周夢臣雖然有很大的把握,讓陛下不追究這一件事情。但也沒有給自己增加困難的愛好。
自然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