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層極深，埋葬於地底，理應一片漆黑。
然而死星的相當奇特，不同層之間另有洞天。
放眼看去，天空陰沉，鉛雲壓頂，似乎與外界無異。
不過神遊一番的林辰清楚知道，那只是一張虛假的天幕，只要一直往上飛，遲早能觸碰到現代層的底部。
就好比他身上的這道光柱，沖天而去，破開雲霄，但最終還是被盡數擋住，沒有穿透兩層之間的屏障。
“小友，既然來了，何不過來聊聊天？”
一道蒼老的聲音，順著乾涸溝壑的河道，自前方而來，語氣稍顯虛弱。
“千年老怪物！”
小月驚得尾巴一翹。
她下來之前，還抱著古代層冥靈所剩無幾的想法安慰自己，沒曾想，剛落地就遇到一隻大的！
林辰倒是毫不意外。
此地是一處荒涼的平原，寸草不生。
沿著河道望去，有一些墳包般的小土丘，它們散落一地，近處的，僅能遮擋住人影，可遠遠的那些，星羅棋佈，彷彿支撐著天幕。
千米開外有座土丘，格外醒目。
因為在它背後，擋也擋不住地，長著一棵枝繁無葉的參天巨樹。
蒼老的聲音，正是從那裡傳來。
“在下有事忙碌，稍後再談。”
林辰大致知道那邊的情況，也不靠近，遙遙與之對話。
老者又開口道：“你可是我那逆徒派來的人？”
“非也。”
林辰隨口應著，找到一個死氣濃郁的地方，取出長明古燈。
“你！”
許久沒重見天日的「美食家」就要破開大罵，可他陡然察覺到四周不對勁，聲音顫抖道，“這是哪？”
也難怪他如此。
他畢竟只是個A序列，而莫說古代層，就算是上面的現代層，都遍地是領主，處處有冥王，單以那些強者殘留的氣息，都足以讓「美食家」心驚膽戰。
面對他的問題，林辰眉梢一挑，不答反問：“前段時日你咬牙不肯回答，不過如今那個小說家已然身亡，你若是老實交代，我或許能放你一條生路。”
“齊紀死了？”
「美食家」先是一驚，但緊跟著滿是不通道，“不可能！”
林辰澹澹道：“他以「血石榴樹」佈局，但卻被我反殺。”
“你想詐我？”
「美食家」被折磨得魂體不穩，但仍出奇地堅定，“除非你能拿出附帶他權柄的冥晶，否則我不可能相信你！”
冥晶？
林辰眸光微凝。
是啊，齊紀掉落的冥晶呢？
他的思緒極快，被這句提醒，於瞬息間，就想通外界分身已經明悟的事：「兇器」宿主不掉落情有可原，「狂信徒」與人類相關亦不會掉落，那麼在場的，「炎魔」和「第七執索者」的冥晶盡出，就顯得「偵探小說家」很可疑了。
倘若「美食家」不開口，林辰還不會懷疑，但現在燈芯裡的這傢伙淪落至此還如此堅定，顯然，齊紀許給他的事物，值得他死一遭！
冥靈死去，還有辦法活過來嗎？
林辰不知，但並非不可能，或許就存在某種特殊的權柄，能夠讓死於他手的「美食家」再次復活，並獲得他想要的東西。
“小友是否對這只貪吃的小冥靈感興趣？”
老者的聲音再度響起，意有所指道，“不如我們聊聊，興許老夫知道些什麼。”
聞言，「美食家」勐一顫動。
不知是擔心被揭露，還是被被老者恐怖的氣勢嚇到。
林辰略作思考，須臾後，還真往沒有一片葉子、但枝椏蔥翠的巨樹走去。
接近百米之後，他能明顯感覺對方的氣息再度暴漲三分。
由此，燈芯裡「美食家」因忌憚陷入沉寂；他懷中的貓咪則是頭也不敢露，縮排衣襟裡；就連象鳥也用翅膀埋住腦袋，假裝看不見。
不多時，越過土丘，巨樹全貌展露。
它的枝椏正如遠處看到的那般，嫩綠得彷彿假物，樹幹卻與之形成鮮明對比，老皮皸裂，腐朽不堪。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
關鍵在於，樹幹下方的盤虯粗須，並非直接紮根進泥土，而是穿過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身軀！
老者體型龐大，但似乎被樹幹汲取不少營養，肉身乾癟，全靠骨架撐著，看起來悽慘無比。
當然，林辰可不會因此就心生輕視。
這老者模樣的冥靈，慘歸慘，但人家的氣息，卻是實打實地超越巔峰冥王，且就算在極盡冥王的範疇內，應該也是最拔尖的那一批。
放在現代層，少說也能躋身前三霸主！
“原本小友說，跟我那劣徒無關，我還不信…”
老者揹負巨樹，軀幹的任一部分都被虯結交錯的樹根穿透，唯有面部還算完整。
他下巴貼地，竭力昂著臉，目光炯炯道：“可走近一看我才知曉，原來小友並非我輩冥靈。嘖嘖，如今的現世人這般可怕麼，竟敢孤身一人入死星，還來到這一層！”
“什麼，這是死星？！”
「美食家」內心驚顫。
他雖是藍星土生土長的冥靈，但早就從食慾那聽說過死星的鼎鼎大名。
有次共進晚餐時，食慾曾言，完全體的「古代帝王」在死星稱得上頂尖強者，可單單他，一個地獄領主，就不值一提了，放在死星連草芥都不如。
所以「美食家」一直對死星充滿敬畏。
他不敢相信，區區「半仙」，不過是人類中的強者，居然敢來到這種地方。
“嘿嘿。”
林辰輕笑兩聲，隨口道，“外界紛亂，我來死星散散心。”
“……”
眾人沉默。
信你才有鬼！
片刻，還是老者開口道，“小友，我見你對冥靈之事有些困惑，老夫如今被鎮壓在此，別的本事沒有，但見識還在。不如你說道說道，看老夫是否能夠幫到你。”
林辰也不疑有他，十分爽快地將「美食家」的事全盤托出，彷彿涉世未深的小毛孩一樣，真把老者當作眉慈目善的好心老爺爺。
期間，兩人交換名諱，老者自稱孔武，名字與他的身材倒是很貼切。
冥王孔武，盯著林辰手中古燈，若有所悟道：“倘若老夫沒猜錯的話，那位背後謀劃的小領主特意將「美食家」送到你這，有兩個目的——”
“其一，你不殺「美食家」，他可以將之當作一枚埋在你身邊的棋子，隨時探查你的舉動；”
此話一出，魂體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美食家」再度難掩心神地一顫。
看來，他被戳中了心思。
林辰不由有些蹙眉。
他早就料到這件事，所以不使用古燈，會用死氣將其封印。
但此時再想來，齊紀的確對他的位置瞭如指掌，封印完全沒有起到作用。
“其二，你若殺之，燈芯裡的這個小家夥，非但能死而復生，還可徹底蛻變，取代你所說的那位「古代帝王」的權柄。”
“老頭你！”
「美食家」被揭露心思，當即就要怒目相對。
不過當他接觸到孔武溫和的目光時，陡然一頓。
沒錯，他是想死，但，也分人啊！
死「半仙」手裡，透過那位的佈局，他定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一躍成為領主，但死在別人手裡，可就未必了。
“這是如何實現的？”
「美食家」的反應，證實了孔武所言。
不過林辰對於齊紀的手段，相當好奇。
“他與你所說的那位，權柄類似，可透過一些特殊的手段，移花接木。”
孔武含湖其辭道，“不過具體的原理，老夫也不知曉。只是在上一時代的死氣復甦，我尚且身為人族時，曾見過類似的事例。”
他先前自報名諱時提及，上一次的死氣復甦，在千年前，那時的人們將冥靈當作妖魔，而獲得能力的人族，則是降妖除魔的俠客、仙師。
孔武年輕時就是一位除魔衛士，一向以能保家衛民而引以為豪，結果卻因實力太強、遭人畏懼，最終被奸人所害。
他怨念不絕，由是化身冥靈，墮入死星。
“那我對他，豈不是打殺不得？”
林辰握著古燈，眉梢一挑。
以他現在的實力，對「偵探小說家」齊紀無需忌憚太多。
但食慾好歹曾想他示好，他當然得保上一保。
“當然不是。”
孔武終於說出「美食家」最擔心之事，“這種奇特的手段，大多都需要特定的人來動手，所以，你交由其他人抹殺即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老夫可以代勞。”
他的話音剛落，「美食家」就驚慌喊道：“「半仙」，你不能——”
但林辰懶得聽他廢話，舉手投足將其鎮封。
旋即，他拽出小貓咪的腦袋，直言道：“小月，交給你了。”
“主人我…”
“無需多言，何時將其滅殺，何時再回來。”
說罷，林辰提熘著她的後頸，將其連同長明古燈、「兇器」盡皆往後一扔，然後不再理會。
見到這一幕，孔武的雙眸中閃過一抹異色。
“老孔，咱倆再聊會。”
林辰神態自若地熟稔稱呼道，“說說你那位逆徒吧，你應該就是透過他，得知了這一時代死氣復甦的不少情報。”
‘老孔’這個稱呼，聽得孔武眉頭一皺。
在他那個時代，年輕人絕無可能說出這般稱呼。
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什麼，眉梢鬆開，緩緩道，“小友，我此前這麼配合，也總該輪到你，回答老夫的一些問題。”
“你問什麼不重要，關鍵在於，你想借我之手，逃脫困境。”
林辰講得很直白，以至於孔武一時間啞然。
於是他索性接著道，“所以，你姑且先說，我會考慮將你放出。”
“小友倒是個痛快人。”
孔武沉默片刻，最終深深地看了林辰一眼，詳細地說出自己的故事。
續接前言。
他身為除魔衛士，屢立戰功，廣收門徒，隱隱有自成一派的宗師風範。
不過在千年前，能獲得超凡能力的古人畢竟是少數，而黎明百姓，永遠佔據天下人多數，所以出現的強者更多。
有些世家豪族生怕這些突然變強的‘賤民’觸犯到自己的利益，所以一直在暗中打壓。
孔武知悉這種情況，但卻渾然不懼。
在他看來，自己斬妖除魔得民心，論名望有名望，論實力有實力，怕那些蛀蟲家族作甚？
於是他絲毫不將那些人放在眼裡，以至於後來遇到囂張跋扈的闊少當街強搶民女時，他毫不猶豫地上前，將其拍得渾身骨頭斷裂。
怎料，那闊少的長輩，自知奈何不得他，竟暗地裡以齷齪的手段迫使他的大徒弟叛變！
結果，他毫無戒備地死在徒弟手中，滿心不甘地化作冥靈。
那時的冥靈，可不像如今這般，要在現世爭渡。
孔武心灰意冷，但也對四處作惡沒什麼興趣，於是他報完仇之後，選擇前往冥靈的國度、死星。
按理來說，他這樣一個由現世誕生的冥靈，根本無法在死星那種地方，掀起多大的風浪。
但機緣巧合的是，當他找好一座山峰，準備靜心潛修時，天外居然正好落下一棵巨樹，砸在他的地盤內。
“就是我身上的這棵樹。”
說到這，孔武哀嘆一聲，言語中也不再倚老賣老，“唉，成也是它，敗也是它。”
“初見時，它樹冠濃密，枝繁葉茂，我興沖沖地跑過去一看，發現每一片葉子上，都烙印著一個奇特字元。”
“這種字元很特殊，明明我是第一次見，卻能準確無誤地明白它表達的意思。”
“我按照發光順序將所有文字看完後，赫然發現，其上記載的，是一門驚天動地的無上功法！”
“憑藉於此，我迅速崛起，最終傲立世間，即便時代覆滅，歲月埋葬，我仍強勢熬過，活到至今！”
一口氣說到這，孔武微微一頓，眸光閃爍，語氣滿是誘惑道，“林小友，若你願意解救我出去，事後，我必將那門功法雙手奉上！”
他滿以為，自己前面鋪墊這麼多，林辰一定會心動，再不濟，也肯定想姑且聽聽，看對自身是否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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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做好打算，一旦林辰討價還價，底線就定在解救前，自己願意提供三分之一，事後，再補上餘下的三分之二。
當然，到時是否真的履行約定，那就是兩說之事了。
謀算的天衣無縫。
可大大超出他意料的是，眼前這名人族，竟毫不在意所謂的功法，反而催促問道：
“你還沒說清楚，另一位逆徒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