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皇嘉樹, 橘徠服兮。
受命不遷, 生南國兮。
深固難徙,更壹志兮。
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曾枝剡棘,圓果摶兮。
青黃雜糅, 文章爛兮。
精色內白,類任道兮。
紛縕宜修, 姱而不醜兮。
嗟爾幼志,有以異兮。
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
深固難徙, 廓其無求兮。
蘇世獨立, 橫而不流兮。
閉心自慎,不終失過兮。
秉德無私, 參天地兮。
原歲並謝,與長友兮。
淑離不淫, 梗其有理兮。
年歲雖少,可師長兮。
行比伯夷, 置以為像兮。
這首長詩感覺如何?
我唯一能聽懂的就是這是詠橘的, 更多的就抓瞎了。
我怎麼會對古賦感興趣?
別誤會, 我不是對歌賦感興趣, 就算感興趣也不可能對香草美人流派的楚賦有興趣, 三年一代溝,而香草美人的楚賦跟我差了至少兩千三百年,這得跨越多少代溝才能對它有興趣?
做為煉氣士, 我的腦域開發還是很不錯的,過目不忘是修煉到一定境界的修士的基本能力,就算原本沒這能力,修為上去了,這種能力自然而然會得到。只要不是那些帶有力量的文字或語言,我都能一眼記全,因此背古詩詞古辭賦對於我而言並不是難事,橘樹不過是念了一遍我就將整片賦給記下來了,只是,記得住和有興趣是兩回事。
橘樹,這株植物真心不知道他怎麼長的,他對先秦的詩歌辭賦很有興趣。
多有興趣,有興趣到幾百年裡被人給騙了n次,但一聽屈原興之所至為自己所寫的辭賦,立馬就將幾百年的教訓給丟爪哇國去了,現身交友。
求屈大愛國詩人的心理陰影面積。
少年郎不負春光,出門遊獵,碰上一株長勢非常好看,年紀也挺大的橘樹,不免感懷。
江陵千樹橘,千年老橘樹也不是沒有。
真心不是瞎扯,現在這年頭,年輪超過一百的樹木屬於稀有品種,但在遠古時代,千年古樹到處都是,春秋那會,黃河流域是熱帶雨林沼澤氣候,加之那個時候人族的稀少,森林的覆蓋率可想而知,千年古樹什麼的,真心不稀奇。
雖然年紀不出挑,但楚南的外形長得好啊,橘樹結得更是又大又甜,在當地小有名氣。
少年屈原吃了一隻橘子後就即興做了一首詩歌,然後.....招來一隻妖。
聊齋裡,少年才子招來的狐鬼花妖都是女性,真實版本與合理性咱們就暫時忽略吧,只說聊齋裡說的,少年郎才華橫溢,狐鬼花妖多情嫵媚,兩者相遇便如乾柴烈火,一段浪漫旖旎的人/妖戀就此展開,但到了屈原這裡....若是屈原有心臟病,我相信華夏的文壇一定會失去一筆濃墨重彩,歷史以及華夏民族的精神文化都會有巨大的缺失。
真可惜屈原小哥沒心臟病,啊不,是幸虧他沒心臟病,不然就是悲劇了。
不過屈原小哥雖然本身身體倍兒棒沒有心臟病,但樹妖的現身.....差點就讓嚇出心臟病了。
屈原小哥必須慶幸他生的那個時代妖魔鬼怪出沒率遠勝現在,因此妖魔鬼怪對於人族而言並不是太稀罕的東西,因此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後他也就粗神經的平復了呼吸,就是心臟跳得還有點快,md,一株樹大變活人,忒他媽的玩心跳了。
總的來說,知己初識,屈原小哥表現得不錯,須知那可是他第一次見到妖怪,好吧,以前也可能見到過,但會往城邑裡跑的妖魔鬼怪偽裝得還是挺不錯的,很難分辨出來。樹妖這種是稀有品種,不能當做參考。
屈原小哥不是傻白甜,屈是氏,並非姓,在先秦時代,有姓有氏就意味著是貴族出身。屈氏的姓是羋姓,和楚王同姓,嗯,沒錯,屈原用封/建時代的話來說就是皇族子弟,自然,在先秦不叫這個,叫公族,不過屈原這一支太遠了,遠得幾乎沒邊了。屈氏的始祖是楚武王之子公子瑕,因為被楚武王封在屈地,因而以屈為氏。
楚武王,紀郢的創建者之一,到屈原這會,三百多年了。
劉備跟漢獻帝什麼親戚關係,屈原跟楚王就什麼關係,不同的是,劉備的中山靖王之後有待商榷,而屈原的譜系卻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楚國公族枝繁葉茂,氏族林立,春秋時代,若敖氏與薳(wei)氏是楚國公族最強盛的,相當於後世的權臣的進化版本——權臣只能把持一代的朝政,一代之後要麼取而代之要麼被新君給族誅。但楚國的情況特殊,權臣本身就是公族,也沒有篡位的打算,就算有也不可能族誅,楚王自己及親屬都在族誅範圍裡。也因此,楚國的公族權臣把持朝政往往是好幾代。
進入戰國時代後,楚國公族以昭、屈、景三氏最為強盛,也就是說,這三族是楚國的權臣。
屈原的屈就是三族中的那個屈。
不過,屈原的生得不太好,生晚了,他出生的時候屈氏這個貴族世家已經走入了下坡路。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屈原的生活水平還是很高的,但也因為家族正在下坡路上狂奔,屈原的壓力可想而知。
出生成長在這樣的環境,屈原自然做不了傻白甜,難得的是,雖然成長於一個充滿精神壓力的環境,但屈原本人並沒有變得壓抑偏激,亦或是不擇手段,相反,這株小苗長得還挺正的。
在意識到樹妖沒惡意後屈原小哥便放下了心,而瞭解到樹妖喜歡文學,是被自己的詩歌給引出來的後屈原小哥的一顆心徹底放回了原位,喜歡文學,文藝“青年”想來是不吃人的,不吃人就好,不吃人就好。
樹妖的文學天賦,我不懂,我也沒這文藝細胞,因此這傢伙扯的文學聽得我腦仁疼,一個勁的讓他快進。不過我會腦仁疼不代表屈原小哥也腦仁疼,相反,這兩位一見如故,如故到屈原小哥回家很久後才慢半拍的想起自己交的朋友不是人,比起這種思緒在腦子過了不到一秒就被丟爪哇國去了。
不是人又怎麼了?
就當忘年交唄,雖然這個忘年交過於忘了點,年齡相差幾千歲,但年齡並不是問題,交朋友看的不就是能不能談得來嗎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屈原小哥算是將樹妖的心性給徹底摸透了,也因此,在心情好又有時間的時候會邀請樹妖到自己家裡做客。
倆文藝青年湊一塊,很風雅,奈何本莊主不是風雅人,所以這一段被我打斷了,橘樹很是委屈的跳躍講述,但還是沒忘記將這一首橘頌安利給我。
橘頌是屈原專門為文藝樹寫的。
這個時候的屈原小哥已經不能稱之為小哥,應該稱呼為屈原大哥哥或者屈原大叔,十多年過去,小鮮肉愈發成熟,更難能可貴的是,少年長大變成大人,本心往往不知道丟哪去了,靈魂染上了各種顏色,甚至令人作嘔,然而屈原卻沒有,他始終是他,本心一如最初,不曾變。也因此,他是橘樹第一個真正的人族朋友。
橘樹雖然因為生長環境和經歷傻了點,但人族有一句諺語:孩子對於善惡是最敏銳的。
橘樹不是孩子,但他的心性也使得他有類似的敏銳感。也因此,他以前交往的人族朋友,往往沒多久就會友盡,被人騙了一次,誰還會湊上去繼續當那人是朋友?又不是聖母,以妖族的畫風,把騙自己的人族下鍋燉了實屬合情合理,沒燉則是慈悲心腸,繼續被騙,那是智障。
屈原的不變讓他得以一直沒與橘樹友盡,但這份赤子之心也恰恰是他苦難的根源。
屈原的才能是毫無懸念的,做為屈氏一族振興的希望之一,屈氏在他身上投注了大量的資源,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時政、民生他都沒落下,凡是日後可能用上的,他全都加以學習。只是,無知是福這話雖然不能說百分百的準確,但對於屈原而言,無知是不是福不知道,可懂得太多,真的不是福。
周顯王四十八年,秦軍犯境,屈原組織樂平裡的青年奮力抗擊,巧妙運用了各種戰術,更難能可貴的是,他除了戰術還無師自通了精神作戰,給青年們做思想教育以提升精神與士氣,給予了敵人沉重打擊。那一年,屈原剛加冠,古人二十加冠,也就說他那會也就二十歲左右,話說,我二十歲的時候在幹嘛?還是不比較了。
周慎靚王元年,也是第二年,因為去年屈原的表現讓楚懷王聽說了,因此徵召屈原出山為官。
屈原的仕途自此正式開始,沒多久就升任左徒,還出使了一趟齊國,這首《橘頌》便是屈原在這個時候寫的。因為與人說起了橘樹,他就想起了阿南,也就是樹妖,落筆寫下了這一首千古名詩。
阿南被誇得臉都紅了,很是害羞(話說,樹也會臉紅?)。
出使齊國的任務完成的漂亮,隨後五國伐秦,屈原同樣表現得可圈可點,仕途一片順坦,然後.....他就開始作死了。
屈原雖然也是貴族,但他這個貴族和別的貴族有點區別,家族在下坡路上狂奔,因此屈原並非那些高居廟堂脫離廣大人民群眾的貴族,相反,他對民生很瞭解。為了得到重用,他的功課做得很足,足到將楚國的弊端都給挖掘了出來。
強楚,成為媲美伊尹傅說一般的千古名臣。
培養出了一個千古名臣,屈氏必然重新崛起。
瞭解了弊端,屈原花了很多心思琢磨新法。
嗯,新法,他要變法,要革舊鼎新。
文藝青年很有志向。
因為跟著屈原被發現著實小白而被壓著背熟了華夏歷史書的樹妖忍不住提醒:“商鞅變法,被車裂了;申不害,他倒是自然死亡的,但人死法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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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說商鞅和申不害哪個更圓滿,不過讓當事人來選的話,肯定是商鞅更圓滿。
商鞅會死,有兩個因素,一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個國家只能有一個聲音,他與秦王只能留一個。但秦惠文王會對他那麼絕,不肯留他一絲生路,我不信商鞅沒對秦惠文王做點什麼。畢竟,秦惠文王當太子時是反對新法的,還因此被秦孝公流放,但只是流放,沒廢,也就說,他還是秦國的繼承人。我要是商鞅,肯定會擔心秦孝公掛了以後秦惠文王繼位會不會第一件事就是廢除新法。而以商鞅的風格,為了以防萬一,肯定不會什麼都不做。而做了什麼的話,他不可能想不到後果,那是儲君,回頭跟他算賬,他肯定死得很慘,事實也的確如此,車裂.....想想都疼。
值得一提的是,秦惠文王繼位後雖然殺了商鞅,但死拖著不廢新法,最後還跟舊貴族鬧翻了,堅定的捍衛了新法。商鞅九泉之下有知,想來是高興的,他最擔心的事沒發生。
申不害,雖然新法持續時間短暫,但比起死得相當慘烈的商鞅,能夠安享晚年壽終正寢無疑是一件幸事。可變法失敗,只怕九泉之下,申不害能活活氣得再死一次。
一句話總結就是:變法必然觸動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因而好下場。
最重要的是,變法本來就沒什麼好下場,而在楚國變法,屈原只會更慘。
楚國的氏族們對變法有非常嚴重的心理陰影,比秦國老貴族對商鞅的心理陰影還要嚴重的心理陰影。
數十年前,楚悼王任用吳起變法,楚國因而中興強盛,開疆拓土,諸國畏懼。但.....吳起是個人死法亡的典型案例,楚悼王前腳死,楚國貴族後腳就發動兵變攻打吳起。
不過吳起也是個人才,一般來說,一個人被殺了,只能指望親朋好友為自己報仇,成功率還不保證,但吳起,他自個給自個報了仇。
貴族們用箭射傷吳起,吳起拔出箭逃到楚悼王停屍的地方,將箭插在楚悼王的屍體上,然後大喊:“群臣叛亂,謀害我王。”同時拿楚悼王的屍體當擋箭牌,貴族們在射殺吳起的同時也射中了楚悼王的屍體。
楚悼王也是倒黴催的,死了都還不得安寧,不過他悲催,兵變的貴族們更悲催。
不管是什麼時代什麼國家,傷害君王的遺體都是重罪,楚國自然也不例外,法律明確規定傷害君王的屍體屬於重罪,當誅滅三族。
楚肅王繼位後,命令尹把射殺吳起同時射中楚悼王屍體的人全部處死,受牽連被滅族的有七十多家,整個郢都都被血腥味籠罩。至於包天膽的拿君王的遺體當擋箭牌的吳起,不可避免的步了君王的後塵,死了也不得安寧,屍體被車裂肢解,而他死後,變法也宣告失敗。
儘管如此,那一次的變法還是給楚國的貴族落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七十多家貴族世家被滅族,人頭都能堆成山了。
對於好友的勸諫,屈原道:“我知道這很難,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若不變法圖強,楚國的末日不遠矣。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愚者。”少凰評價。
我皺眉道:“你這話把你的剋星也罵進去了。”
“我從未說那個賤人不是愚者,不過它再怎樣也比屈原好,至少知道怎麼抓人軟肋逼別人按著它的意志去走。雖然無恥,但效果顯著。”
我猶豫了下,沒忍住。“你倆的仇恨值誰更高?”
“你說呢?”少凰反問。
當然是神尊,少凰再怎麼做也都是個人恩怨,只是因為她活得比較久,仇恨值一筆筆積累,這才居高不下。但神尊,它就如變法者,而變法這種事情,一拉就是整個統治階級的仇恨。
神尊的幸運在於它有著足夠強大的實力,是盤古世界少數連天道都弄不死的存在,何況眾神,因此它仍舊能夠頂著古神族居高不下的仇恨值優哉遊哉。而屈原,這位愚者沒有神尊的實力,楚國能弄死他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