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還是一片混沌的黑霧，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漆黑，可就是難以看清楚四周的真正動向，只能瞧見坐在那裡的程伯庸，以及赤裸的上半身，下半身被黑霧所纏繞，看得並不真切，趙令儀也沒敢仔細看，哪怕那是個幻境。
再往四周看，就只能看見程伯庸身後那有光的地方，就像是山洞裂開了一個口子，光線並不炙熱，相反顯得有些暗淡，就像是被太陽照了一上午，有些發蔫兒的花，給人的感覺。
程伯庸知道自己身後很危險，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趙令儀進去，但看著如今的架勢，她明顯是將自己當成了敵人，如果硬要阻攔的話，只怕會鬧出一些誤會。
“你憑什麼認定我是假的？”
“你憑什麼說你是真的？”
趙令儀記得很清楚，她親眼看見程伯庸跳了下去，然後身體碎成了光柱，消散於那片地界當中。
連具屍體都沒留下來。
那段時間因為悲傷過度，還裝了一段時間的牛角尖兒，就是想著為什麼連一具屍體都不能留下來？
哪怕有一具屍體也好，可這個人就是在自己的眼前，直接碎裂成了光柱，永遠的消失。
程伯庸再也不會出現，即便是以幻象出現，那也只是個外表，而不是真正的他。
可是這個幻像的出現在明晃晃的提醒趙令儀，明明他都已經快忘了陳伯庸長什麼樣子，可偏偏幻象出現，讓她深刻的想了起來，然後頭疼的厲害。
那些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以及所謂的成熟，在這個人的模樣面前被擊潰的一落千丈，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即便是趙令儀用冷嘲熱諷，漠不關心來莊嚴自己，也難以控制心中的躁動。
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眼前站著的是自己喜歡的人的模樣。
又明晃晃地提醒著自己，程伯庸已經死了，在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以後，又再一次的跳出來，殘忍的提醒著，幾乎快要將這顆心給剜出來。
也許真的只有心碾成粉末才不會痛。
“我是不會相信你的，你這副面容也不可能蠱惑我，所以我奉勸你變換一種形態。我猜你應該是天坑裡的某種物種，天地碎裂，你凝聚出了靈氣，所以能夠站著與我對話，還能夠猜透我心中所想，變幻出形態。”趙令儀歪著腦袋，讓自己儘快冷靜下來，用言語分析眼前這東西究竟是什麼？
程伯庸露出了無奈的神色，想了半天，覺得再這麼解釋下去也沒有用人，就是認準了一門就不會認其他的。
他忽然伸出手去，在空中停留了半天，原本纏繞在腿邊的黑霧猛地湧到了手邊，然後飛快的旋轉。這團黑霧散去，手中多了一本書。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我不知道我身後是什麼東西，反正很危險，你不能過去，但是我可以給你這個。”伯庸將這本書扔了過去，正正好好落到了趙令儀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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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令儀翻開了這本書，怔怔地看著，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程伯庸不解其意：“怎麼了？”
“你這算是在耍我嗎？這本書上一個字都沒有。”
“……”
接下來就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程伯庸很是無奈：“說了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對這東西也不是很瞭解，這甚至並不是我的東西，如果你要問我是從哪裡弄出來的，我也只能回答你不知道。”
趙令儀微微蹙眉，看著眼前的幻想，如果說這是一個幻想的話，那未免也太過於真實，一舉一動跟人類沒有區別，甚至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陳伯庸站在那。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跳了跳，又猛地壓了下去，冷淡地說：“你的話並不可以讓人相信。”
“我並沒有害你的理由，迄今為止也沒有做過任何想要危害你的動作，我只是突然出現在這裡，我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你。”他深深的看著趙令儀，想讓那些自己沒有說出口的話傳入對方的腦海當中，那幽黑的眸子細細地凝望著，就像是很久以前。
在做出那個危險的決定以後，要和趙令儀告別，就是用這種別離悽然又深沉的眼神望著她。
她心頭猛地一陣跳動，額頭上甚至有冷汗流了出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這是假的的話，那也太能觸動人心。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你可以回去慢慢的想，想清楚了再回來找我，在好好研究這本書，雖然我不知道這本書裡面是什麼東西，但我總覺得和這裡息息相關。”他說完這些話，坦然的望向了趙令儀，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不管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不管我現在有沒有活著，反正能夠再看見你一眼，真是太好了。”
猛然間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讓趙令儀來不及多想，只是捏住了這本書，便倉皇的從來路離開。
其實她都已經記不得程伯庸長什麼樣子，只是牢牢地將這個人記在心底而已。
直到程伯庸再一次的出現，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神經，都喚醒了腦海當中沉睡著的記憶，那些記憶撲面而來。讓她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
其實還想要跟這個，不知是幻影還是程伯庸的人再說上兩句話，可偏偏喉嚨動了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趙令儀覺得自己此時能夠離開，已經是極大的意志，其他的什麼都做不到。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機緣巧合，真的有動人心弦，真的只是那驚鴻一瞥，就足以讓自己想起埋藏許久的過去。
她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再提起程伯庸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說，可沒想到真真正正的看見這個人以後，心底那湧動前來的情緒是翻江倒海。
哪怕那是個幻影，那是個騙子，一問三不知，都會讓自己陷入深深的焦慮以及興奮當中。
這根本就不像是趙令儀，她都不認識自己了。
程伯庸被一團黑霧所包裹，目送著人遠去，其實很想開口將人叫下來，因為僅僅是看上一眼還不夠，他還想要將人擁抱在懷裡，在好聲好氣的說上幾句話。
可是什麼都不能做。
他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如果已經死了，卻又出現在這兒，真的對人間沒有任何的危害嗎？
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有些事情不能深思，一旦深思熟慮，最先崩潰的就是自己。
所謂的死，就是消散於天地之間，再無任何形態可言，而如今他不是活著的，卻也沒有死了。
趙令儀夜的到來喚醒了始終處於沉睡狀態的伯庸，而程伯庸終於能醒過來，仔細的打量著自己。
身處於一個危險的地方，別人看不清楚四周，但是他看得清楚，那黑霧當中藏著類似於蟲子的東西，但凡是有人見來黑霧就會纏繞在那人的身邊，蠶食其力量。
說來也是奇怪，趙令儀進來以後，並沒有受到黑霧的困擾。
也許正是因為趙令儀的特殊之處。
而最危險的就是身後那個暗淡的光源傳出來的感受，慘白慘白的顏色，讓程伯庸不敢往前走一步，他心中有深深的恐懼，就源於那慘白的東西。
並不清楚那個地方有什麼，但是可以想象，必然是能夠毀天滅地。
他填補了新族人的空缺，而人族並沒有解決問題。所以隱隱猜測得到，人類終究是走到了危險的地步，所處的環境已經遭受到了毀滅性打擊，而人類尚且不是，天地就已經給予警告。
天在碎裂，天坑就是天在碎裂。
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就像他知道自己的出現，就像什麼一個細節出了問題，按理說他不該存在，更不該存在在這個地方。
一旦發生了那麼一丁點兒的變化，接下來的事情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碎裂的天地也會越碎越多。
直到最後，天地驟然消失，不復存在。
他以性命為代價，到最後也並未能挽回什麼東西，該發生的好像還會發生。這個時候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那便是江澤心自己出了事情，而江澤心還在，他應該會把後續的事情安排完整，可為什麼還有意外發生？
程伯庸眉頭一皺，江澤心在哪？
而且那本無字天書是否有解決的辦法？
他突然睜開眼睛，大腦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資訊，甚至還要想辦法讓趙令儀相信，一切都讓人疲憊，然而這些對他並不是造成嚴重打擊的。真正讓他擔憂不止，是背後那個散發著暗淡光陰的東西。
直覺很敏銳，察覺到了那東西很可怕，又果斷的找到了那本無字天書，這一切應該不僅僅是本能，還摻雜著別的關係，然而很可惜，他什麼都不知道。
曾經讓江澤心沒叫趙令儀的記憶，所以他對這種感覺有著敏銳的直覺，他知道自己的記憶殘缺不全，可能是經歷了什麼，又被其他人抹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