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到之處,與其說是考房,不如說是考棚,個個都是單間,而且十分狹小,照亮一目測了一下,每間寬三尺,深四尺,雙臂伸展,只怕都開不了。
而且還很矮小,站起來伸不直腰桿。房中有兩塊活動的號板,兩邊牆上有槽。
和趙令儀在一個地方考試的人,低聲吐槽道:“虧的只是童生考試,聽說秀才,晚上還得在這裡睡覺了。”
這裡有兩塊板一高一低,就是一桌一凳,要說晚上在這裡休息,只怕是要把兩塊板放平,不過這床也當真矮小,十年苦讀,寒窗不易。
趙令儀看到這個之後,第一次意識到,考試也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容易。
可是無論如何,這是自己唯一能走的一條路,不是嗎?
她從容地走了進去,為了防止作弊,還有一個硬性要求,就是一旦進去,如果出來就是為考試結束。
在這個窄窄小小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這心莫名其妙的就靜了下來,在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上,自己不會認輸的。
當的一聲敲響鐘鳴,考試正式開始,氣氛驟然的緊張了起來,每個人似乎連呼吸都漸漸變得緩慢,一些有經驗的人開始調整自己的氣息,放平放緩,不至於太過著急。
不多時,便有髮捲的人出現在這個地方,那髮捲的人挨個兒遞上發黃的試卷,到了趙令儀這裡的時候,她恭敬地接了過來:“多謝。”
送卷人彷彿什麼都沒聽見,徑直向下一個考生那裡走去。
趙令儀也不以為然,這解說盡到自己的感謝,對方接不接受得到,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眼下還是考試最為重要,沒想到自己靠臉吃了一輩子的飯,回一頭竟然要靠腦力。
還好自己有臉也有腦。
因為有這兩點東西,所以太子當初還算是寵愛自己,自己倒也藉機知道了不少東西。
所以她在拿到考卷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開始寫東西,而是仔細的先看了看。
太子說過,因為題量很多,答題的時間其實非常的少,與其去挑那些自己不熟悉的題勉強寫,還不如先找一下,挑選熟悉的來。
這考卷一共有十頁,其中的七頁都是問題,剩下的三頁是用來寫的,除此之外,還另外贈送十張空白的卷子,方便前面寫壞了,然後重新抄。
這般粗略的看了眼,趙令儀開始在腦海中迴盪,同時開始研磨。
這上面,前三張基本上都是一些聖人的言語,都是一些非常經典的事情,需要自己原封不動的填上去。後三張則是詩詞歌賦,最後一張,則是默寫一段著作。
因為只是童子試的緣故,對於活了半輩子的趙令儀來說,到真的不算難。
趙令儀自己提筆便寫,心中也不免自嘲,前世看了一輩子的書,不過是為了取悅一個男人,今生倒好,為了入朝。
可兜兜轉轉,臣子所要侍奉的,還不是儲君?
她不可抑制的出現了一絲怨氣,而此時此刻,開始寫到了最後一張。
此時已經用了大半的時間,考試已經到了末尾,不斷的有人敲鑼三聲提醒,還有三炷香的時間,便要收卷。
隨著聲音響起,自然身邊有意見的人很多,此起彼伏的抱怨聲,絡繹不絕,都在惱羞成怒,時間的短暫不夠用。
趙令儀也微微有些著急了,因為填前面的東西,的確用了比較多的時間,好在如今只剩下一首詩句。
可前面的聖人之言都也填滿滿,唯有這後面,讓她提筆卻遲遲落不下字。
童子試是考試中最為簡單的一種,雖然要求飽讀詩書死記硬背,但是對於做詩這一方面,並沒有什麼硬性的要求。
只是需要雅苑以及扣題罷了,其餘五言七絕,倒是沒有要求,無論什麼詩體都行。
趙令儀並非是什麼有真才實學之人,便是昔日的飽讀詩書,也不過是為了迎合自己喜歡的人罷了,對於讀書寫字並沒有什麼喜好,這也就導致了,雖然讀了許多的書,能夠應上兩句,可對於吟詩作對這種事情,並不是很擅長。
然而在看到主題,戰事這兩個字的時候,她腦海當中猛然出現了一首詩句,下意識的便提筆書寫了下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她寫完之後,怔怔了良久,因為這首詩句,是在某個宴會上面,開始的。
還是前世的時候,自己已經成為了最為得寵的貴妃,陪伴在皇帝左右,開始宴會,這是一場為兵馬大元帥程伯庸所置辦的宴會,不斷地有人上去敬酒,慶祝,歡喜。
而作為主帥的成伯庸,只是一味的喝酒,也不知喝了多久以後,或者是覺得身邊的笑聲太過於的刺耳,他忽然開始吟詩,因為他開始說話,所以所有人都靜了起來,因此即便是坐在最上首的趙令儀,也聽了個清楚。
他說:“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殿內霎時一靜,所有人都沉寂了下去,他一杯一杯喝著,不是因為旁邊人的喜悅,而是為了紀念這,自己那些去了,而無法回來的士兵兄弟。
“鐺!”
這最後一聲鑼鼓,讓人回了神智,趙令儀回過神,便見自己面前站著收卷的人,正是那個髮捲之人,那人正將自己所寫的東西收走,其中也包括那詩句。
已經到了收卷的時候,這場考試落下了帷幕。
她微微一慌,立即伸手搶,因為著急,眼中甚至含著淚。這東西絕不能被別人看見,因為即便是自己這種不做詩之人,都清楚是一首極為美妙的詩句,一旦讓程伯庸看見就會清楚,自己是重生之人,並且還抄了他寫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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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卷之人感到疑惑,壓低了聲音:“你的詩很好,我看了,給我。”
他便是因為這是很好,所以才駐足良久,心中倒也震驚,沒想到這第一次參加科考的少女,竟然能寫出如此有深度的詩句,若是給那些學府的院士們看去,定然爭相想要收為徒弟。這心裡也生出了幾分惜才的心思,到不知這少女可請了老師沒有?不然的話,認作是自己的關門弟子,當真是最好不過。
趙令儀咬了咬下唇,一旦結束考試,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往上面填些東西,可還是忍不住哀求道:“老師,求求你,讓我換一首詩,這首詩不能往上交。”
收卷之人看了她良久,這種無理的要求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出來,可終於他還是把詩還了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首詩的驚豔,不想人才埋沒。還是說,這個少女一開始的謝意。
“我在你這裡停留很久了,快點寫,你提筆就行,最後的機會。”那聲音壓的很低沉,為了不叫別人聽見。
趙令儀用萬分感激的眼光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腦中隨意的搜尋了一首詩句,提筆就往上寫。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因為著急甚至濺上了墨汁,不過總算還是在最後一刻,將自己的詩句交了上去。
趙令儀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這首詩確定程伯庸不知道,因為這首詩是程伯勇的父親,在臨死之前,秘密送給陛下的。
也就是現在的太子。
記得詩詞送過來的時候,太子當時連看都沒看,只是聽說是異姓王送過來的詩句,嗤笑一聲,就隨手扔到了一邊,讓自己給燒了罷了。
因為當時人快死了,太子當時不知道有多高興。
後來,趙令儀忍不住開啟了,這上面便只有這一首詩,雖然最後還是將那詩句給燒了,可卻默默地記在了心底。
所以在剛剛寫下那首詩句的時候,名字題為,忠臣賦。
所有人都說異姓王是權臣,但卻未必是忠臣,可是趙令儀在看了那首詩句之後,還是覺得,此人為忠。
這一番心思無人可知,那麼就由自己寫出來,讓天下人知道,也不枉自己看見了,看見那一段的緣分。
也許最初只是著急,只想想要寫上去,可這後來的心緒卻是平靜了許多,寫上此物,未曾不可。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此時之際,異姓王還能活很久,所以還沒有臨死之際,寫下來的絕筆。
也就是說,即便是自己用了這首詩,也無人知道,那麼還有什麼事自己知道,而暫時沒人知道的呢?
這般一想,趙令儀才恍然驚覺,前世那些驚豔絕倫的大才子,似乎在此世,都未曾出現過。
她想起好幾首較為好的詩句,可是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寫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己的重生好像沒有那麼簡單,也對,重新獲得了一次生命,又怎麼簡單的起來。可是,這其中究竟涉及到了什麼?
這一時片刻,腦袋發懵,就坐在那裡沉默,一些站在一行列的考生們,都已經漸漸離開,唯有她就坐在那裡,可以說是失魂落魄。
不遠處,院士,考官,已經髮捲之人,三人湊在一起,眼睛不住的看著失魂落魄的趙令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