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君南調整好了心態，莫如深便繼續循循善誘。
“那麼現在，我們來把關注點放在這個案子最大的矛盾點上。”
莫君南接話，“最大的矛盾點就是，死者的死亡時間和你的不在場時間對不上。”
莫如深頷首，“沒錯。依照你們的驗屍結果，死者死亡時間是巳時左右，而巳時之時，我的確還在御書房中，並且可以斷定，他當時根本沒有出事。
你沒有錯，我也沒有說謊，那麼，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莫君南小眉頭也深深地蹙在了一起，“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弄錯了死亡時間。一定有什麼外在因素影響了我對死亡時間的判斷。”
莫如深並不擅此道，便又繼續出聲慢慢引導：“那究竟有什麼外在因素會造成影響？”
這個師父教過，他當下便開始仔仔細細地回憶著，認真複述了出來。
“溫度。溫度越高，屍體產生屍斑、屍僵就會越快，最後判斷出的死亡時間則會較真正死亡時間早。反之，則會有延遲。”
可是，御書房裡的溫度，並沒有特別明顯的變化。
現在這個時節，雖然有些微涼，卻也還沒到燒地龍的地步，更沒有冰塊了。
除了溫度以外，還有屍體的肥瘦、穿衣的厚薄，以及死因，如腦挫傷、腦內出血、肺炎、傷寒等，不同的死因，對屍體死亡時間的判斷也會造成不一樣的影響。
莫君南把這些因素一一列出，但，卻並沒有一條是與實際情況符合。
便是那些所謂“腦挫傷、腦內出血”的病症，莫君南其實也不過是聽師父說過，實際上究竟如何判斷，卻是不得而知。
總不能把他的腦袋剖開來看吧。
雖然師父的確說過解剖屍體一事，可卻並沒有真正上升到實踐環節，目前，莫君南對此道，也不過是初有耳聞罷了。
兩人一番推理，至此，又陷入了死循環之中。
那麼，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一定是這奇怪的毒在作怪。”莫君南語氣篤定。
這個毒太特殊了，特殊到讓眾人一開始壓根就無法判斷這究竟是不是毒。
後來就算判斷出來了，可對它的出處，卻也是一無所知。
因為資訊的不對等，讓他們陷入了死局之中，難以找到突破口。
莫君南不覺又生出了洩氣的情緒，他一臉懊惱地看著莫如深，“都怪我不夠優秀。如果在這裡的是師父，她一定早就找出了端倪。”
莫如深抿唇，想到至今不知下落的裴憶卿，心裡不覺便深深地沉了下去。
“不要說這些妄自菲薄的話。你年紀還小，能做到這般地步，已經很不錯了。”
這一次，莫君南卻根本沒有被安慰到。
他就算是已經做到了他這個年紀能做到的極限，可，依舊幫不上鉞王伯伯，這又有什麼用？
莫君南眼眶不覺一陣陣泛紅，心裡湧起一陣強烈的難過。
上次莫君南這麼難過，是在得知爹孃去世的時候。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莫如深放在了與他爹孃一樣重要的位置。
莫如深抿著唇，伸手輕撫著他柔軟的小腦袋。
他心裡，已經在飛快地盤算，若事情當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步，究竟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莫君南滿腦子都還在想著這件案子，雖然很絕望，但他也十分不甘心，不服氣。
這是他的第一樁案子，他方才還誇下了海口，一定要查出真相。
自己被打臉不要緊，只是查不出真相的後果，卻是他萬萬不敢想象的。
他難過又焦急，腦子幾乎要結成了疙瘩。
師父曾說過，真相很多時候往往出乎意料，當按照正常的思路想不通的時候，就可以嘗試著換一個思路，換一個方向去想。
現在問題的癥結，是無法解釋死者死亡時間和鉞王伯伯不在場時間的衝突。
按照方才的思路，問題出在了死亡時間的判斷上。
可是這一條思路根本走不通，他們也壓根找不到證明的法子。
那麼，除了這個，換一條思路去想呢？
但是，鉞王伯伯怎麼可能會說謊？他明明說，巳時的時候自己還在御書房中，而文康帝那時也還好端端的，根本沒出事。
莫君南直接把莫如深撒謊的可能排除了。
既然巳時的時候文康帝還活著，那麼這個巳時死亡的人，又是誰？難道還能是假的不成？
這個想法，在腦中閃過，原本只是一個玩笑的，隨意的念頭，根本不可能作真，但是，驟然間，莫君南卻是怔住了。
師父的話再次鑽入了腦中，真相往往出人意料！
既然前面兩條思路都想不通，那麼這個思路呢？難道，就真的完全不可能嗎？
這個想法太瘋狂，莫君南都有些被自己嚇到了。
他有些僵硬地扭頭，看向了那個躺在地上面龐浮腫變形的男人。
雖然他只見過這位皇伯伯幾次，但他的記性好，對這張臉也早就記住了。
這的確就是文康帝的臉。
就算，他記錯了，那麼多人，又怎麼可能會認錯？鉞王伯伯，又怎麼會認錯？
難道這世上，真的就有那麼相似的兩個人嗎？
若這個人不是文康帝，那真正的文康帝，又去了哪裡？
莫君南一時覺得自己的想法過於荒誕，一時又覺得再正常合理不過，他整個人都錯亂了。
莫如深察覺到了他的異常，俯身詢問，“怎麼了？”
莫君南想張口，卻發現自己緊張到連聲音都有些發不出來了。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步歸塵從始至終便一直站在那裡，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們。
莫君南本能地覺得步歸塵有些危險，這個過於大膽的想法，在沒有確認之前，根本就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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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莫君南便湊到了莫如深的耳邊，用低若蚊訥的聲音，悄悄地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一瞬間，莫如深也是渾身僵直，臉色驟變。
這，怎麼可能？
可是，再一細想這處處不同尋常之處，這，又怎麼不可能？
事到如今，除了這個大膽的猜測能把整件事解釋得通以外，又還有什麼其他解釋？
沒有了。
只有這個解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