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轉眼而至,宴會廳中,桌上菜品豐富,味盡東西,產窮南北,可謂是席列千珍,烹天煮海,奇品新鮮,異香馥郁。
裴憶卿看到那琳琅滿目的菜品,眼睛霎時瞪大,滿是連連驚歎。
沒想到這一場家宴竟然辦得這麼隆重。
夏姨娘原本是沒有機會出席的,因為這個時代森嚴的等級所限,就算是再得臉的姨娘,也都上不得檯面。
即便是家宴,也沒有資格與正室同桌。
但,因為這次家宴是她一手操辦,之後的菜品、酒類、點心依次上桌,也都得有她來張羅周旋,所以她必須出席。
若是以往,她能有這樣的殊榮,她定然覺得這是莫大的榮幸,是自己身份與地位的象徵。
但是現在,她卻只覺得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她知道,舒氏一定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目的就是為了給她下套。
但是,直到現在,夏姨娘都還沒有查出舒氏動的究竟是什麼手腳。
裴老太太領著眾人依次入席,柳桃花也赫然在列。
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的掐腰長裙,將她那玲瓏窈窕的身段襯得盡顯無疑。
她總是低眉順眼地隨伺在裴老太太的身側,那儀態,那姿容,非但不讓人覺得她像個低人一等的丫鬟,反而讓人覺得她有股恬靜淡然的氣質,讓人不自覺便總會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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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夏姨娘第一次見到柳桃花,一時怔住。
出於女人的自覺,夏姨娘感到了一股子濃烈的危機感。
果然,之後裴舜天入席,她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裴舜天過多落在柳桃花身上的目光。
那有意無意的目光,帶著滿滿的興味和光彩,像是一個初初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
而他方才明明看到了自己,但那目光,卻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兩息的時間。
夏姨娘這段時間一直沒機會見到裴舜天,原本這次家宴,她便是抱著能再見到裴舜天的想法來的。
她以為,自己只要再見到裴舜天,只要自己在他面前稍稍示弱一番,他一定會對自己生出憐香惜玉之心。
到時候,她們母女的境遇必定會發生逆轉。
但現實卻猝不及防地打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叫她身子一陣搖搖欲墜,險些一頭栽倒下去。
舒氏撐著“帶病”的身體也出席了,她把夏姨娘的神色盡收眼底,唇角不自覺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早在她被送進家廟的時候,舒氏就已經徹底看透了裴舜天的本性。
這個男人,不會真的對哪個女人一心一意,他最愛的,只有自己罷了。
看不透這一點,還對他抱著希望,最後失望的,只會是他自己。
現在她已經看開了,她唯一想的,就是坐穩自己主母的位置,然後當初那些所有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一一剷除!
眾人一一入席,只有夏姨娘依舊呆呆地站著,直愣愣地望著裴舜天。
直到裴老太太滿心不悅地掃過去,重重地咳了一聲,她才陡然回神,面上是一派倉皇與失落之色。
裴知意看到姨娘失態,臉上神色繽紛變化,尷尬與難堪在臉上閃過,更多的,卻是對夏姨娘的擔心。
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她就算想要出聲提醒,也根本沒有機會。
夏姨娘侷促地站在那裡,她正想要挪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裴老太太便不鹹不淡地問,“聽說這場家宴是你一手張羅的?”
老太太問話,她自然只能站著回答。
夏姨娘不知道裴老太太這麼問的目的,但是這個問題她卻是不能不回答。
“回老太太,妾身不過是替夫人分憂解難,打打下手罷了。”
言外之意,這事的掌舵者依舊是舒氏,就算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是舒氏的責任。
夏姨娘警惕地回答,舒氏如何聽不出她的潛臺詞?
舒氏立馬一聲冷笑,她立馬捂嘴輕咳了幾聲,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滿是嘶啞。
“妹妹可真是謙虛了,這些天兒,我可是病得連床都起不來了,就算有心操心,也是有心無力。
這些功勞,可都是妹妹一個人的,可見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妹妹把府裡上下都打理得很好,經驗十分豐富呢。”
夏姨娘聽到舒氏這麼說,越發覺得這是一出鴻門宴。
但是她就算想要反駁,一時之間也根本找不到能反駁的話。
裴老太太拿眼角掠了她一眼,自鼻中發出了一聲冷哼。
“打理得好?我看未必吧。一場小小的家宴,她就能整出這般奢華的派頭,修遠再多的俸祿也不夠這般揮霍。”
瞬間,夏姨娘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半點血色都沒了。
舒氏抬手,用帕子擋住了臉,也擋住了自己唇角露出的絲絲笑意。
裴夕顏就直接多了,面上嘲諷半點不加掩飾。
夏姨娘就像是一個小丑,孤零零地站在那兒,被所有人目光洗禮,她羞窘得根本無地自容。
這場家宴,的確辦得有些奢華。
但是,這是裴老太太來京城之後第一次正正經經地辦家宴,她若是辦得太潦草慘淡,到頭來同樣會被挑刺,說她是故意如此,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裴老太太不待見自己,無論她做什麼,就都是錯。
夏姨娘把哀怨的求助目光投向裴舜天,可是,那個前段時間還對她滿心呵護的男人,此刻的神情卻是一臉冷漠。
他甚至微蹙了蹙眉,同樣不悅地開口,“母親所言極是,我雖升了官,但站得越高,就越不可奢靡浮費,官場如戰場,被人抓到了一個把柄,就可能就此傾覆。”
夏姨娘那哀怨求助的目光,霎時就全都變成了滿懷傷心與難堪,那慘白的臉色也因為羞愧霎時變得一片漲紅。
整個人難堪到了極致,也心涼到了極致。
半晌,她才從喉底吐出幾個字,“是,妾身知錯……”
裴憶卿漠然地看著這一幕,心底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這就是裴家人,本性涼薄,叫人心寒。
裴憶卿在想,若莫如深沒為她鋪好路,裴老太太沒把她當成是八字旺福之人,那麼現在像小丑一樣被眾人圍觀奚落的人,會不會就變成了她?
裴憶卿有些不忍看夏姨娘那難堪的模樣,她微微偏頭,剛巧就對上了裴懷瑾的目光。
他的眸中,也帶著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譏誚,兩人目光相碰,雖然只一記眼神,但他們似乎都明白了對方心裡所想。
他們對彼此露出了一抹無可奈何的笑,然後就都分別垂頭,狀似無意地喝著手裡的茶水。
無關緊要的人,無關緊要的事,不值得他們過多關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