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眨眼的功夫,兩人便落了地。
裴憶卿睜開眼睛,儼然發現他們已經落在了她的房間裡。
裴憶卿還沒回過神來,原本在房中的人便已經撲通一聲跪下行禮。
裴憶卿從他懷中掙開,看著那兩人,神色間不免染上幾分詫異。
因為那兩人,其中一個是血憂,另外一個,卻是個完全陌生的面孔,那人身上穿著的,赫然便是她的衣裳。
裴憶卿很快便明白了過來,這人多半便是血憂找來的她的替身,把臉一遮,只要衣著和身形相差無幾,不近前來便斷不會發現端倪。
而裴憶卿剛巧又是個透明一般的人物,哪怕現在裴家換了一個當家主母,平日也沒人會時時關注她。
莫如深擺擺手便把兩人遣了出去,血憂走的正門,而另外那人,卻是一躍從窗戶跳了出去,只一瞬便已消失。
裴憶卿回到了自己的地盤,渾身放鬆。
正要伸個懶腰放鬆放鬆,忽的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莫如深把別人了,他自己怎麼還杵在這兒啊?
這裡可是她的閨房呢。
裴憶卿心裡暗搓搓地想著自己要怎麼措辭,才能顯得自己不是在卸磨殺驢,裴憶卿還沒組織好措辭,莫如深便自如地在她的閨房裡四下打量了起來。
窗欞上貼著清新圖案的窗紙,牆上掛著一幅畫,那畫的筆調分外奇特,不同於慣常的濃墨重彩的潑墨之作,整幅畫作倒似是由無數簡單線條勾勒而成。
可神奇的是,哪怕只是那簡單的落筆,卻意外地勾勒出一副寫意形象的畫作,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他再把目光往畫作的下方移,卻見上面提了個飄逸瀟灑的字:落。
裴憶卿見他直盯著那幅畫,麵皮頓時一陣發緊。
那是她某天突發興致即興畫的一副素描,因為覺得房中牆上少了點裝飾,就臭美地掛了上去,左右能進她房間的便只有十一和血憂,誰想到這畫還沒掛上去多久,就給莫如深看了去。
裴憶卿輕咳了一聲,堅決不承認這幅畫是自己親生的。
“咳,我才一個晚上沒回來,房間裡就多了一幅畫,真是奇怪得很……”
莫如深見她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唇角微勾。
他也不揭穿她,只移開了目光,轉而投向了他處。
一方簡單的梳妝檯,那上面擺著一個陶土小罐子,小罐子裡赫然插著一支嬌豔的桃花,如此一番搭配,竟然有股說不出的雅緻。
窗邊有一方小榻,旁有一方長桌,桌上筆墨紙硯整齊擺著,顯見這裡是被當做了小小的書房。
而她的筆筒,卻是透著幾分怪模怪樣。他走近了兩步去瞧,這才認了出來,那筆筒壓根就是一截竹頭,只是被人好生打磨了一番,那竹筒外層還被勾勒了一根蜿蜒枝蔓,宛若一枝櫻花在那竹筒上悄然蔓延綻放。
一番打量下來,並不算寬敞的閨房,也沒有什麼貴重飾品,可每一處裝飾似乎都有她親自動手的痕跡。
精心的佈置和恰好好處的點綴,都顯出了這屋子主人的雅緻格調。
莫如深有些意外,又覺得,她合該如此。
裴憶卿就這麼看著他跟班主任巡查似的,硬是把自己的屋子裡裡外外都打量了一個遍,見他總算收回了視線,不覺暗松了一口氣。
豈料這口氣還沒松完,莫如深的目光卻又重新落到了她書桌上的那一疊文稿上,然後直接伸手便拿了過來。
裴憶卿倒是想阻攔,但他動作太快,裴憶卿想想那些東西也沒什麼不能看的,便不吭聲了。
那是裴憶卿畫的自己驗屍所需的一套工具,在定稿之前她畫了不少,便全都堆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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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如深看著那些東西,面露疑惑,“這些是什麼?”
裴憶卿便索性拿過那些紙,一個個地給他解釋,“這是大臟器刀,這是小臟器刀、腦刀、肋骨刀。這是細齒鋸,這是有齒鑷、無齒鑷、骨鉗,唔還有寬刃鑿、窄刃鑿、丁字鑿……都是驗屍時候可能用到的。”
裴憶卿說得頭頭是道,莫如深越聽,眼神不自覺便越深了幾分。
他的目光從那些紙張上移開,轉而落在了裴憶卿的身上。
聽著她滔滔不絕的介紹,莫名的,莫如深竟然想到了昨天她喝醉之下說的那番話。
“其實,我不是人……”
“我乃是天庭上的御判筆仙,專司天庭各種疑難雜案……”
那樣荒謬的話,他即便是喝醉了也不會相信。
更何況,她最後的掰扯更是荒唐,她若當真是管破案的,又如何能管得了景王來世會投生到何處?
他以為,那些話,不過是為逗他開懷罷了。
可是現在,他再聽到她這麼頭頭是道地說出這些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器皿名字,他竟然平白生出了一股子她當真是大仙的錯覺。
裴憶卿正說得興起,莫如深卻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你……”
莫如深想問,可是卻對上了裴憶卿滿是茫然的神色,到嘴邊的話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鬆開了她,輕咳了一聲,沒話找話地問:“這些東西你可有實物?”
裴憶卿覺得他方才的那一瞬神情有點奇怪,而且說話就說話,幹嘛突然拉她的手呀。
得虧她不是原主,若是原主,被他這麼拉拉扯扯的,非得賴上他不可。
裴憶卿順勢把這一茬揭過,把自己之前糊弄血憂的一套說辭搬了出來,“我這都是在書上看到的,哪裡會有實物?”
她說著,又有些喪氣,“我昨天出門就是為了找鐵匠給我照著打一套,但是城裡手藝最好的李鐵頭都不敢保證能打出來。血憂說有位雲隱公子倒是能打出來,可是他都已經不在了,我也只能寄希望於李鐵頭了。”
莫如深聞言,面上神色微動。
“你很想要?”
裴憶卿理所當然,“那是自然,這可是我吃飯的工具。”
話一出口,她就頓住了,趕忙找補,“唔,我雖是裴家的嫡女,實際上不愛貴女那些吟詩作對的那一套,無意中得了一本仵作驗屍和破案的書,看著看著就學會了。這是我的副業。”
這麼一套亂七八糟的說辭,她聽著都假假的。
但是,她奇怪的地方已經那麼多了,不在乎再多一樁。在莫如深面前,她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愛信不信。
莫如深欲言又止地看她,最後伸出手,把她手中的稿紙拿了過來,又細細地翻看了一遍,裴憶卿不明所以,他把稿紙還了回來,還十分沒有同情心地說:“不要對那鐵匠抱太大希望,聽天由命吧。”
裴憶卿原本還想著要不要向他開口打聽打聽認不認識什麼能工巧匠,但是聽他這話,便識相地住了嘴,不去自討那沒趣。
外面傳來了十一的說話聲,似要朝這邊靠近,裴憶卿飛快在莫如深和窗戶之間看了一眼,“哎喲你快走!”
莫如深也不多待,十分利索地一個飛身便已躍了出去,轉瞬便沒了影子。
裴憶卿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感嘆,會武功就是好啊,去哪裡都是來去自如。
而自覺自發越窗而去的莫如深卻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堂堂王爺,竟然被那丫頭指揮得說躍窗就躍窗,會不會太聽話了一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