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看著她那神色,不覺微微挑眉,“怎麼,現在知道怕了?”
裴憶卿慫慫地點頭。
莫如深看著她,神色柔軟幾分,裴憶卿覺得終於在他的臉上看到一點人性的光彩,就聽得他不緊不慢地道:“放心,你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本王會替你收屍,絕不會虧待了你。”
裴憶卿:……
她氣了個半死,這人,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莫如深見她氣噎的模樣,心底某處像是被什麼輕輕撫過,心緒不覺隨之微微牽動。
“二位到現在還有閒心玩笑,看來對此案是成竹在胸了。”陸葭伊的聲音幽幽傳來,其中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在她之後跟著的,果不其然便是陸君年和楚瑜兩人。
楚瑜也就罷了,至於陸君年,裴憶卿現在有些想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一踢。
他此時的神色頗有些蔫頭耷腦,全沒了方才那副自以為立了大功的模樣,想來方才定然已經被陸葭伊訓斥和提點過了。
果然,他看到裴憶卿,便滿面羞愧,很是愧疚地道歉,“阿裴,對不起,我,我沒想那麼多,我以為那樣是在幫你來著。”
裴憶卿見他那樣子,心知現在多說無益,再怪他又能改變什麼呢?
裴憶卿不欲計較,楚瑜卻是早就急紅了眼,尤其是方才還聽到鉞王說的那句話,她可真是瞬間當了真,更是把源頭都歸結到了陸君年這兒。
她疾聲怒道:“你現在道歉有什麼用,有本事你把這樁案子給查出來啊!”
陸君年本就氣短,被楚瑜這麼一罵,更覺得面上無光,他雖知道方才是自己多嘴壞事,但是在楚瑜面前卻總不肯服輸。
他被噎了一下,轉而話頭一轉,直接就把矛頭指向了莫如深。
“若真的查不出什麼來,也應該是鉞王的責任,是鉞王的疏忽害死了景王,關阿裴什麼事?他若真有擔當,就應當把責任擔下,推到別人身上算什麼男子漢!”
陸葭伊聽到自家弟弟又開始嘴上沒把門,一巴掌就拍在他背上,厲眼一瞪,陸君年吃痛哎喲了一聲,再有其他的話,也全都給咽了回去。
她飛快地覷向莫如深,生怕這位會因為自家弟弟的話生出不悅,卻未想他面色平淡無波,好似完全沒聽到那番話,完全不受影響似的。
而恰在這時,虛影查了些結果正要前來回稟,不早不晚,剛好就把陸君年的話聽了去。
虛影也飛快看向自家殿下,腳步卻是禁不住微微一頓,心裡也微微往下一沉。
他瞭解自家殿下,今日一案,皇上再怎麼罰殿下,對殿下都無關痛癢,因為殿下根本不在意那些。
殿下雖面冷,可卻也絕不是會讓人背鍋而袖手旁觀之人,尤其那人還是裴家小姐。
真正戳殿下心的,是景王之死,因為死的是景王,而景王是為見他才來的沁芳樓,更甚至,殿下還親眼見到了景王墜樓摔死的場景。
殿下風雨來雨裡去那麼多年,殺人無數,從不懼生死,可那一刻,虛影卻在那一刻在殿下的面上看到了蒼白脆弱的神色。
方才陸君年那些話,委實誅心。
虛影的唇角不覺沉了下去,抿成了一條繃緊的弧度。
一貫都不屑於與人議論短長的人,心中憋了一口濁氣,正要上前與陸君年好好論一論長短,另外一道聲音卻是先他一步傳來。
“這事與鉞王無關,你休要胡說!”裴憶卿幾乎沒有什麼思考地脫口反駁。
因為陸君年方才那句“鉞王害死了景王”的話,她的眉頭也禁不住微微地蹙了起來,心內似有感同身受戳心之感。
裴憶卿很煩躁,她說完那句話,也顧不得他們或是無措,或是驚詫,或是灼然的目光,她煩躁地踱來踱去,口中不耐道:“你們要是能幫忙就幫忙,不能幫忙就閉嘴,別影響我查案!”
一句話,頗有股威風震懾的架勢,這句強勢的呵斥,便是連莫如深也被包括在內。
可即便被這小丫頭吼了,莫如深卻跟抽風了似的,生不出半點惱怒。
似乎,空氣中都飄出了一股無辜的甜蜜。
一切只因她那一句斷然堅持的維護。
他素來不大表露情緒,眼下,即便心裡已經是跟燒開了的水似的沸騰喧囂,表面上卻越發冷淡肅穆,面無表情,瞧著倒越發有幾分唬人。
裴憶卿收斂了心神,再不去理會他們。只有兩刻鐘的時間,她哪裡還有那麼多閒暇跟他們在這兒瞎耗。
裴憶卿蹲下了身子,從地上撿起方才掰下的那塊廢木,直接就著在地上寫寫畫畫了起來。
她把各種線索全都寫羅列而出,旁人看她寫寫畫畫的那些,便如同鬼畫符一般雜亂無章,她自己心中也覺得諸事如一團亂麻,但是這般羅列過後,從諸個角度一一推演,最後的未解疑團全都集中到了那四幅畫上。
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四幅畫的失蹤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問題的癥結一定就在那上面。
她起身,轉而繼續盯著那幾幅畫,看了半晌,她又閉上了眼睛,靜心凝神地微微冥想。
方才明明有靈光一閃而逝,她幾乎能肯定,自己距離最後的答案只有一步之遙,答案一定就擺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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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究竟是什麼呢?裴憶卿再次抓住線索,卻根本找不到頭緒。
她如此一番舉動,腦子裡卻是一片混沌,她終於是徒勞地睜開了眼睛。
她愈加煩躁,餘光一瞥,便見到了跟木頭樁子似的杵在不遠處的虛影,想到方才虛影被派去查這沁芳樓修繕事宜,便出聲,把人喚了過來,“可查出什麼來了?”
虛影回神,對裴憶卿也形如對自家殿下一般恭敬,然而,他所提供的,卻並不是什麼好消息,“每年沁芳樓修繕的每一筆支出款項都會有詳細的賬冊,從哪裡買的木材,用了多少,皆有記錄,其上賬目清晰,有跡可循,賬目上看不出任何問題。
而實際上,那些修繕的原材料,也全出自於殿下名下的產業,實乃自產自銷,基本不可能存在質量的問題。督查修繕的管事,也是跟了殿下十幾年的家生子,背景清白,忠心耿耿,不可能存心動手腳。”
裴憶卿又追問,“那那些負責修繕的工匠呢?尤其是負責這間耳房的,又是哪些工匠?”
虛影微微遲疑,抬頭看了莫如深一眼,眼中似含著詢問,莫如深直接開口回答:“本王手下雜人較多,其中便不乏工匠藝人,他們皆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之人,與本王籤的也皆是死契,斷不可能被人收買。”
莫如深的話雖沒有直接挑明,可裴憶卿跟血憂有交道,之前便從她的嘴裡知道了莫如深手下有血字暗衛和天字暗衛,從血憂那無所不能的全能表現,不難推測,他的天字暗衛自然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眼下她便懷疑那些給他當工匠的人就是他的暗衛。只是眼下當著其他人的面,不好直接挑明了說罷了。
不然,虛影為什麼會遲疑著不曾開口?
那些人究竟是否乾淨,日後莫如深還需要一一摸索盤查,或許能從中尋到突破口。
但那都只能是後手,此時此刻需要的是快很準地找出兇手,這個顯然不能成為突破口。
這個問題只得暫且擱置,案子又陷入了死衚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