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沛安一步跨在院中,眼中的場景盡顯風雨侵襲後的凌亂。殘牆斷壁,碎磚破瓦,環顧四周也都是狼藉不堪。
步下一遲,眾人就跟了上來,聚在了駱沛安的身後。
駱沛安回首間輕笑著搖了搖頭,暗想這些人真是個個小人之心,這般架勢分明就是將我頂在前頭,而他們則是坐觀虎鬥,八面見光,無往而不利啊!
正廳裡,已然坐定三人。居中者便是逆天人魔炳無常。左右兩席則是一道一俗,陸長風立身在炳無常的身旁,師徒二人正在竊竊私語。
耳聞門前步動,炳無常抬起雙目冷光一挑,正與駱沛安四目相對。
二人互相打量,皆是沒有言語。
但見炳無常有六十開外的年紀,身材矮小,尖嘴猴腮,頭上頜下乃是寸毛不生,連骨帶肉上稱也不過七八十斤而已,就算腰板挺拔也高不過他手中那把七環刀半尺!
左手邊那位俗家漢子,約有四十歲左右,面色黢黑,豹頭環眼,內著黑緞面的勁裝,外披褐色英雄氅,一條狼牙棒杵在身前,一副威武之相。
道姑年近五旬,體態偏胖,五官平常,一身青衣道袍,胸前繪有黑白兩條豎紋,右手握拂塵攬在左臂,對於門前來客乃是一眼不看。
正當駱沛安與炳無常對視之時,俗家漢子霍然起身,一拱手,朗聲笑道:“哈哈哈,老哥哥啊,你可算是來了!”
駱沛安還禮道:“呵呵,一別數載,賀門主你一向可好啊?”
此人名為賀強,江湖人稱“南天霸士”,善用一條百餘斤的狼牙棒,習得一身硬功橫練。其人更是血氣方剛,天地不懼,脾氣秉性乃為大將之風。
賀強怒道:“好?好個屁啊!如今時逢天災再遇**,有甚者更要騎在我們的頭上拉屎,但問你駱大俠可會答應嗎?”
炳無常狐笑一聲,高聲道:“呵呵,賀門主啊,話不可能這般說啊,雖然蜀山境內門派甚多,卻如一盤散沙又有何異呢?如今老朽有心選出一位蜀山盟主,可絕非是我天虎門一家的好處啊!”
賀強迎視道:“就算選出一位蜀山盟主,誰人又豈會讓你這位逆天人魔得勢呢?真是好一個痴心妄想啊!”
“你再說一次!”陸長風威嚇道。
賀強毫不讓步,當下一提身邊的狼牙棒指去,力道:“你這小輩是想尋死不成!”
炳無常一遞眼色,斯文道:“長風啊,今日的一切當有為師做主,你且退後吧。”
陸長風目光如電般凝望著賀強,沒好氣的退去一步。
“來人啊。”炳無常一聲傳去,門前走進來幾位門徒弟子。
炳無常接道:“你們去給這些朋友擺下座椅沏來香茗。”
時候不大,眾家依次落座,正廳大門閉緊,氣氛也隨之凝重。當然,如單雲峰這等身份的“家奴隨從”,勢必會被擋在門外,沒有資格歸入其中。
炳無常呷下一口茶水,清了清嗓音道:“前些時日,我費盡周折尋來一方奇石,正是江湖中盛傳已久、可以照出來年之相的水晶影!想必你們也已經略有耳聞了吧。”
一席話,惹得眾家左右相看,私語攀談起來。
炳無常繼道:“至於蜀山盟主之位嘛,我炳無常實也無心獨攬,而是要大家齊力推舉而定。不過,百人百心當是各持己見,倘若沒有一個可以服眾的說道嘛——盟主之位憑誰也是坐不穩啊。故此,我才將諸位朋友聚結在我天虎門中,想聽一聽你們又是何種想法,由此再作後面的打算。”說完,炳無常目光如炬往眾人環視。
時下,幾十號人開始竊竊私語,低聲密談……
炳無常則與那位道姑詭秘一笑,而後附耳陸長風秘傳幾句,陸長風便信步走出了大廳。
時候不大,陸長風雙手託著一隻紫檀木的匣子,從外面走了進來,站回在炳無常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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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無常接道:“諸位朋友啊,你們誰有心思在這水晶影前一照,瞧一瞧自己的來年之相可有蜀山盟主的徵兆啊?”
幾句話壓住了眾家的零言碎語,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陸長風的手中木匣上。
賀強立身而起,朗聲道:“炳門主既然有心,為何自己不先來端照一番來年之相,而後再有我們來學學你的樣子呢。”
“呵呵,賀門主好主意,那就由老朽先來給諸位做個樣兒吧。”說完,陸長風順時啟開了匣蓋,再用一塊黑色絨布襯墊在水晶的反面,而後恭恭敬敬的託在了炳無常的面前。
炳無常歸理著衣襟悠悠起身,道:“諸位上眼,但看老朽的來年之相吧!”話未盡,人就對照了過去,水晶影前一比,裡外皆為春風滿面,喜笑顏開。唯一不同處,則是水晶影裡的炳無常穿綢裹緞,富貴顯榮。相比之下,這時的炳無常倒有幾分寒酸落魄,真乃是來年不同往日啊!”
旁觀者也是看傻了眼,無不是讚歎著水晶影的神奇之處與揣測著炳無常的來年之勢!
炳無常回身狂笑道:“哈哈哈,你們看我的來年之相可是一派吉祥啊!”說笑間,閃目光往著賀強與駱沛安身前掃去。因為對於蜀山境內各家門派的實力而言,賀強與駱沛安當屬其中的魁首,餘者縱是各有所長,確是入不得炳無常的眼。
駱沛安輕笑道:“呵呵,水晶影的傳言我也是早有耳聞,本來還以為這是坊間謠傳從來也不往心記,如今再看,世間還真有此物啊!”
“呵呵,駱大俠可有心一試?”炳無常遂問道。
駱沛安擺了擺手,硬氣道:“駱某行事從來不問前程!”
賀強聞言,有心先去一試,方要起身卻被駱沛安暗中拽住。
正在這時,一位須眉皓然的老者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蒼聲道:“炳門主啊,雖說你將這物吹噓得神乎其神,還在眾人面前照顯出來年之福相,可是想讓我心悅誠服嘛——絕然也不能僅僅就此啊!”
炳無常陰笑道:“呵呵,老人家可是姓徐?江湖人稱——不倒翁?”
徐印年沒好氣道:“正是本老漢。”
炳無常暗壓怒火:“老人家若是心存猜忌,自可上前一試嘛。”
“但問一句,萬物之靈可都有來年之相?”
“那是自然,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來年無命,水晶影中故也空空嘍。”
“也就是說——只要水晶影裡能夠照出容貌,來年這時就一定會有命在嘍?”
“當為此說。”
“那你的水晶影又可是百驗百靈呢?”
炳無常聞言一頓,目光中染上了幾分疑惑,反問道:“老人家又何出此問呢?”
徐印年道:“萬一水晶影裡出來變數,你又如何解釋呢?”
炳無常當場語塞,冥思其中的暗意。
道姑打號道:“無量天尊,水晶影若是不靈,老人家又是怎樣的心思呢?”
炳無常望去:“明真師太……”
明真一甩拂塵,攔道:“炳門主稍安勿躁,且聽這位施主作何解釋吧。”
徐印年鏗鏘有力道:“倘若水晶影預兆來年為虛,那麼就請炳無常退出盟主人選之列!”
“你說什麼!”炳無常聞言勃然大怒,提刀震環赫然甩出鐵鳴。
徐印年不屑的一笑:“呵呵,炳門主真是好生威嚴啊,難道說——這等架勢就是你自詡的來年盟主之相嗎?”
炳無常自感失態,當下放下七環刀,再道:“水晶影就在這裡,你若不信炳某所言,自可親身試之!”
徐印年徒自一笑,藐視道:“呵呵,老漢我虛活百歲早就嘗夠了人世間的疾苦冷暖,莫說一方小小的水晶影,就算是大羅神仙下凡,在我面前也是不值一曬。”
炳無常氣得渾身瑟瑟發抖,心中怒火膨脹,若非有眾家的眼色礙事,七環刀怕是早已過去鎖頭了。他目中噴火,陰聲道:“你也莫在人前盡說鬼話,無論什麼水裡火裡文來武去,我炳無常奉陪到底就是!”
徐印年輕言道:“如此說來——炳門主就算是答應了?”
炳無常聞言刺耳,心中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偷眼望去,但見明真道姑一臉從容不迫,微微頷首應許。
炳無常回神轉目,咬牙切齒道:“好!我就依著你的說法,倘若水晶影預兆來年之相的妙處乃是我在故弄玄虛,那麼未來蜀山盟主之位,我炳無常也就自然不在其列!”
徐印年蒼聲笑道:“呵呵,那就一言為定。”
炳無常忽問道:“水晶影若是靈驗,你徐印年又該當如何呢?”
徐印年悠然道:“水晶影若是靈驗當場,我徐印年便會第一個拜你為蜀山盟主,日後鞍前馬後任由你炳無常隨意差遣!”
“好!一言為定。”
“有生之年絕無反悔。”
說罷,炳無常站立身形,手上一讓,道:“請你過來一試吧。”
徐印年含笑道:“老漢已過百歲之年,何來閒心比照這耄耋枯容呢?還是由它代我前去一試吧。”說完,徐印年伸手探入懷中,竟然掏出來一隻淺黃色的畫眉鳥。
當下,廳內發出了一聲驚呼。
徐印年也不管旁人如何看待,目空一切般將單掌平託在身前,笑眯眯的逗玩著掌心中的畫眉鳥。
那只畫眉鳥在眾人的目光下,居然也是毫無驚悚樣兒,在其手掌上活蹦亂跳,甚為歡悅。
徐印年垂首逗鳥,滿目慈愛道:“憋了這麼久,你可是渴了啊?”
畫眉鳥嚶嚶回聲,好似能夠聽懂人言一般機靈。
徐印年端起一盞茶,遞到了畫眉鳥的嘴邊:“快喝吧,待會還得去照鏡子哩。”
畫眉鳥蹦著過去,探頭一飲一啄,而後抖擻了幾下羽毛,一雙鳥眼閃著精光,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徐印年。
徐印年苦澀一笑,道:“喝飽了就去吧,你看、就是那方鏡子,你去照一照吧。”說完,左手指指向水晶影,右手掌往前那麼輕輕一抬,畫眉鳥應時展翅往著水晶影前低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