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源離去後,幾人便分下了幾塊山石,天作被地作床,趁著天亮前的短暫光景,稍作歇息……
翌日清晨,天色陰沉,山中的秀色彷彿一夕白頭,灰濛濛,毫無生機。
一路上的顛沛,真讓人心力交瘁,延綿的山道好似永無止境,仰望山高,總剩那麼一截。
人,本同末離。至低時,心生上攀之志,前行中,身心受苦。至高境,不念來時之難,再回首,方識大體!
繼續登高,步步為重,上行了大約一個時辰,一行人終於落腳在蜀山峰巔!
眼前,一大片開闊之地,頓時振奮了所有人的心情。雙臂伸展,吸入一口清冽的山氣,那股爽勁直透肺腑……
“山貌好美啊!你們看、洛傲蓉的居所看起來好近啊!”陸小仙指著山下,情不自禁道。
唐翎微微一笑,心中暗想:“仙兒妹妹真是天真無邪啊,提及洛傲蓉時居然毫無恨意!”
宮天白俯瞰山下,望著來時的道路,嘆道:“原來這條山路竟然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啊!”
裘笑謹慎道:“趁天色尚早,我們還是快些趕往蓮池為好。”
宮天笑道:“這山高地闊間,誰又知曉那蓮池座落何方呢?”
宮天白環視四野道:“依我看,蓮池應在南方。”
宮天笑不解道:“哦!我怎麼瞧不出來呢?”
宮天白道:“天笑,你說風在哪邊?”
宮天笑用舌尖試了試,道:“東邊。”
宮天白又問道:“你再看,哪邊又是景色模糊呢?”
宮天笑仔細看了看,道:“好像東南角有些發虛。”
宮天白接道:“辰時,水升溼氣,這時西風起,東南角模糊,水汽自然應是由南而聚。”
唐翎贊成道:“嗯,好在今日陰沉,日照得晚些,水汽還未消散。”
“那得快走,免得水汽散去!”說著,宮天笑奪步往南走去。
陸小仙望著宮天笑著急的樣子,忍俊不禁道:“喂,你緊走慢走,蓮池都會在南面啊。”
宮天笑似懂非懂的撓著後腦,回首間,惹來了眾家一陣爽朗的笑聲。
一路南進,空氣中的潮氣愈加濃重,逐而潤溼了眾人的臉龐。擦拭時,稍有溫熱之感。眼前,一塊塊碩大無比,奇形怪狀的巨石如同天鑿,腳下則是寸草不生。人走去,再回頭,彷如步入迷宮一般,令人心中不禁起疑。
“我們如何沒有了立影!”行進中的宮天白,驚訝道。此言一出,幾人各觀身下,一看間,皆為詫異!
裘笑不解道:“時景再暗,也不足以讓身影消失啊?”
“難道又是蠱術?”唐翎道。
裘笑搖了搖頭:“應當不是。”
“快看快看,前方是不是蓮池啊?”陸小仙一指前方,驚呼道。
眾目齊去,但見前方不過百步,確有一座渾然天成的石坑,冉冉冒著白氣。
宮天白疑道:“前方若是蓮池、方才卻為何看不見一點影貌呢?”
裘笑道:“看這景色飄忽不定,難道是虛幻而成!”
宮天白目不轉睛,喃喃道:“池邊、好像還坐著一位老者!”眾人望去,但見蓮池四周白煙籠罩,哪裡能尋見人跡?
宮天白再仔細瞧看一番,道:“那老者的手中拿一條銀光閃閃的魚竿,好似、在釣魚啊。不對!他手上拿的不是魚竿、而是、一根銀色的長棍!”
“那老者又是什麼相貌啊?”裘笑生怕再遇毒寨之士,憂心道。
“他頭戴笠帽,遮住了面容。”
“好眼力啊!”
“啊!”
突聞身後音,幾人俱大驚。轉身時,一位頭戴笠帽,手提一根銀色長棍的老者,已然離他們不足五步。
而此人,正是宮天白觀看蓮池的那位。
而當一雙鬼眼再次覓向蓮池左右時,那片方圓,人跡全無!
宮天白扭回頭,驚訝之情溢於言表,道:“前輩是……”
“呵呵,你們毋須驚慌!”說著,老者將笠帽摘下,露出了真容。那真是,昂藏七尺逸群才,目若朗星爍靈光,兩道豎眉掛氣宇,不抖威風赫八方!老者環視一圈,目光在宮天笑的身上深深一定,朗聲道:“你們也是上山尋魚的吧?”
“是、是尋魚的。”宮天笑粘粘道。
“好啊!我在蜀山蓮池苦苦守候三十載,好久都未曾來過幫手了!”老者大喜道。
眾人互相對視,皆半信半疑,只道是方出虎口,怎會馬上就遇見了志同道合之士?
老者察言觀色,道:“小人之心,真是小人之心啊!我一把年紀豈能言戲?這黑臉的,咱倆年紀相仿,你來端端我的面相,可是一張小人臉,惡人相?”說著,老者撥弄著腦袋,雙目圓睜,直視裘笑的二目。
“前輩您就是——逸龍神君吧!”陸小仙字字道。
老者忽一甩頭,面露疑神,道:“難道你認識逸龍神君嗎?”
陸小仙搖頭道:“晚輩並不認識逸龍前輩,只是昨夜有人提及過。”
老者眼神一迷,道:“昨夜、昨夜又是何人相提?”
“洛傲蓉。”
“洛傲蓉、洛傲蓉又是誰家的婆姨?”
陸小仙口誤道:“苗疆毒寨的婆姨。不對不對,她是毒寨的堂主。”
老者風趣道:“哎喲,一個小小的毒寨堂主,竟也敢提及本君的名號,哪天見了,必要給她吃些苦頭!”說話間,逸龍神君將大棍憤然一杵地,幾人的腳下隨感到了劇烈的顫動……
江湖中,提起“逸龍神君”裴東朗,可謂是威名赫赫,鬥重山齊。
這幾人當中,卻唯有唐翎知曉逸龍神君的來頭。她仔細端詳著面前這位老者,直到看見了老者手中那條大棍上,有一條銀色長龍盤踞在棍頭棍尾,這才信以為真。
唐翎俯身拜道:“裴老前輩在上,末輩給您磕頭了!”
裴東朗目光一聚,道:“你是……”
唐翎回道:“末輩唐翎,師承朝凰女,自幼拜在明月山下。”
裴東朗驚問道:“你說、你是孟秋寒的弟子?”
唐翎穩聲道:“晚輩正是。”
“快起,快起!”裴東朗雙手將唐翎扶起,四目相望,滿腔熱枕,情不由衷道:“你師傅、她一向可好啊?”
唐翎一抱拳:“多謝前輩掛念,家師一切安好。”
“那就好,呵呵,別說,你倒真有幾分孟秋寒昔時的英氣!”說話間,裴東朗看見了唐翎髮髻上的三支金雀翎羽,目露驚訝之神:“孟秋寒對你——可真是偏愛有加啊!”
唐翎一摸翎羽,垂首道:“讓前輩見笑了。”
裴東朗點了點頭,將目光定在了宮天白的身上,問道:“你這後生又是出自哪家?師承何人呢?”
宮天白禮道:“回前輩,小可無門無派,更沒有師傅。”
陸小仙插言道:“誰說你沒有門派啊,昨夜休息時,我聽姐姐說起,宮大哥是吹響了碧寒簫,這才挽回了仙兒的心智。既如此,那麼簫聖曲幽鶴就是你以後的師傅嘍。”說著,陸小仙從包袱中取出了碧寒簫,不顧宮天白的推辭,一把塞了過去,調皮道:“今日起,碧寒簫就是你的,我可是輕鬆嘍,嘿嘿嘿……”
宮天白拿著碧寒簫,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裴東朗繼道:“你既然無門無派!那你、又如何煉成了這般非凡的目力呢?”
宮天白誠懇道:“回前輩,小可的目力乃是父母所賜。”
裴東朗一怔:“如此說,你這是天賦異稟嘍!”
宮天白躬身微微一笑。
裴東朗目光閃閃的端量著宮天白,暗想道:“此人持過人目力,或許真可助我尋得金魚的真身啊,但卻不知他們幾人的心智,又如何呢?”
想到此,裴東朗道:“眼前的蓮池不足百步,想要過去卻絕非那麼容易!不如,就讓老夫給幾位留下一個路引……
“路引?”
“什麼路引啊?”
裴東朗悠然道:“東有避,遁南轍,遙望西方之幽,北海茫茫!”說著,裴東朗目光深遠,環視道:“我先前往蓮池等候諸位,你們若能成行,再另當別論吧!
說完,裴東朗對唐翎頷首一笑。而後,大棍一劃身下,掃出了一團嗆人的塵氣,待目能視物之時,眼前已是空空寥寥了。
“哇……這身法,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望塵莫及啊!”宮天笑眼望空景,羨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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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翎嘆道:“逸龍神君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又有誰可以望其項背啊?”
陸小仙暗自嘀咕:“逸龍神君的名號既然如此響亮,師傅卻為何只字未提呢?”
宮天白自語道:“東有避,遁南轍,遙望西方之幽,北海茫茫……”
裘笑眼見宮天白叨唸著裴東朗臨別隱語,上前道:“天白,這句話,你可參透其意?”
宮天白搖頭道:“絲毫沒有頭緒。”
宮天笑惱道:“這怪老頭,指條道路還藏頭藏尾,賣弄得什麼玄機啊?”
唐翎道:“裴老前輩是在故意考驗我們幾人。”
陸小仙道:“哦!他想考驗我們什麼啊?”
唐翎道:“我們倘若解不開眼下這一句隱語,又何談尋魚呢!”
宮天白凝望著前方蓮池,驚訝道:“如今,逸龍神君又坐了回去!”
“他坐在何方?”宮天笑問道。
宮天白道,“坐在東首。”
宮天笑再問:“西方可是最高?北邊可是煙霧繚繞?”
宮天白一側臉,驚訝道:“你如何知曉!”
宮天笑道:“大哥,他的隱語或許就在這虛景之中解釋!”
宮天白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依照虛景作出對應?”
裘笑點頭道:“也大可一試啊!”
宮天白點了點頭,雙目攏神,望向遠方蓮池:思忖道:“東有避,遁南轍,遙望西方之幽,北海茫茫,難道是……”
唐翎急道:“怎樣?”
宮天白道:“逸龍神君避在東方,此時我們應往東行,然後再遁南方。”
宮天笑爽快道:“那好,我們就往東去。”
幾人往東走了七八裡地,一座半人高低的碑石擋住了去路,碑文上鐫刻著幾行龍蛇飛動般的草書。
陸小仙近前念道:“無邊之思,萬念俱焚,朦朧西方事,不為凡胎所向。憐惜花紅傘綠,一朝離,淪為不人不鬼。吾恨天意不賜,唯孤行恪守。播下悽愴汗種,日不見成。唯有——再等……”
唐翎道:“這座銘志碑刻,一定就是逸龍神君所立。”
裘笑道:“哦!何以見得?”
唐翎憂思道:“唯有、再等!”
“他在等誰呢?”陸小仙問道。
唐翎悽悽一笑,道:“既然東有避,我們就遁南轍。
一行人返身往南而去,時候不大,烏雲中露出了半輪紅彤彤的太陽。各看身下,不知何時已經有了久違的身影。
眼觀遠方蓮池,已然被金色的陽光吞噬了大半個方圓,剩下的端倪邊角,也是作作生芒,殘缺不全了。
往南走了大約頓飯功夫,眼前的景色煥然一新。但見樹木成蔭,花草遍地,吸一口氣,芬芳馥鬱。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凌動的水音,“譁啦啦”一路追隨,將人陰差陽錯地引往了西方。
西方盡頭是一道深不可測的幽谷,峭壁上的一口水眼中,如青龍吐涎般湧出了“狂妄”的白浪,一道寬有丈餘的瀑布彷彿在綠山脊樑上掛上了一匹銀緞。走近時,耳邊聲如奔雷,眼下亂珠碎玉。
“遙望西方之幽,就在此處!”宮天白道。
裘笑嘆道:“唉,身臨其境方知寓意,這道幽谷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啊!”
宮天笑眼觀身下,不屑道:“區區一道瀑布,又何足掛齒嘞。”
陸小仙氣道:“你自幼在江邊長大,自然是不懼水嘍。”
宮天笑顯耀道:“想當初,斷江洪水泛濫時,那水勢可真是洶湧澎湃,我還不是照常在水中遊玩半晌嘞!”
宮天白道:“蜀山可不比斷江,你千千萬萬莫要胡來啊!”
宮天笑得意道:“呵呵,與其困在眼前,倒不如、讓我來一個投水問路!”
“天笑,你切莫胡作亂來啊!”宮天白疾聲道。
“大哥無需驚慌,二弟我先下去洗個澡,順便給你們尋條道路。”
“天笑,天笑……”
幾人阻攔,依舊沒有擋住宮天笑的頑性。只見他雙臂搭尖一個魚躍,如離弦之箭般飛身而下。一條人影在眾人眼下一劃而逝,頓時隱沒在萬朵“白梅”之中!
幾人駐足而下視,久久等去,沒有傳來一絲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