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扇左右一分,人前站著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材不高,微微發福,濃眉大眼,滿臉的癩皮疙瘩。他內著灰色勁裝,外披黑色英雄氅,腰間挎著單刀,一看就是副武架子!
和尚微微一笑,假視來者的身後道:“阿彌陀佛,如何只有兄弟你、獨自一人啊?”
男子笑道:“呵呵,我說卓秀才,在我面前你還裝什麼和尚啊?”
清遠一使眼色,道:“越到這會,戲還是演足一些好啊!”
男子付之一笑,面相更顯醜陋:“少門主差我先行一步,但看唐門小姐在與不在?”
清遠悠然道:“萬事齊備,只盼二位少門主來寺中相聚了。”
男子點了點頭:“好!如此說我先回去,他們一會就到。”說完,男子翻身上馬。
“且慢!”
“呵呵,和尚哪有這般說的。”男子狐笑道。
清遠一怔,道:“哦!那應當如何說啊?”
“人家和尚都說施主留步!唉,披了三年袈裟居然還不會說一句佛語!說吧,何事留我?”
清遠一笑:“呵呵,但問一句,火煉真君——齊眉烈他老人家可會一同而往啊?”
男子思忖道:“火煉真君我也未曾見過。不過,魔靈斬如今已在少門主的手中,想必齊眉烈不會棄刀不顧吧。”
清遠迷神道:“有一句話,貧僧卻不知當不當講?”
“說吧,我‘謝廣’絕不是嚼舌之人!”
清遠點了點頭:“江湖盛傳,火煉真君生性多疑,暴戾恣睢。唉……怕就怕他只是與我們維持表面啊!”
“唐浩辰的手段你最為瞭解,倘若沒有齊眉烈幫兵助陣,誰又能得償所願呢?”
聞言,清遠顯得很是焦躁不安。
“好了,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去覆命了。”說完,男子鞭鞭打馬,聲聲而去……
清遠和尚眼望著越來越小的馬上背影,若有所思了片刻,這才返回寺中,合上了廟門。
眼見清遠獨自一人走了回來,諸人這才心有稍安。
“天白,怎樣啊?”屋中,唐翎遂問。
宮天白摸了摸清遠的人皮面具,道:“我連說話的口氣都是學得和尚,但卻也不知人家瞧沒瞧出破綻呢!”
花如嫣問道:“來者又是何人?”
宮天白道:“無極門派來的前哨,叫、謝廣。只問了一句唐小姐在與不在,還說其他人一會就到。不過、齊眉烈好似不在其中。”
“齊眉烈沒來?”花如嫣不解道。
宮天白點了點頭:“但是,魔靈斬確在龍氏兄弟的手中。”
花如嫣憂思道:“既然差遣手下先前查探,又豈會潦草幾句,起身就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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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難道其中有詐?”
“不會是人家看出了我這和尚乃是偷樑換柱吧!”
唐翎與宮天白齊齊追問。
花如嫣想了片刻:“天白,你與謝廣交談時,他的目光——可有旁視?”
宮天白回憶起來:“目光……”
花如嫣繼道:“既然如此看重唐小姐是否落身寺中,又怎能不看上一眼,豈會這般敷衍潦草呢?”
“匾額……”宮天白忽來一句。
“匾額?”花如嫣一怔。
宮天白道:“敞門之時,謝廣的目色是從上往下移到了我的身上。”
花如嫣思忖道:“也就是說,看過匾額之後,他就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麼,也就毋須入寺觀瞧了。”
“會不會是魚骨寺那三個字呢?”陸小仙疾聲道。
“對啊,魚骨寺的字跡歪歪扭扭,可是有些說處?”唐翎緊道。
花如嫣聞言不怠,大步走到寺外,仰首端詳起門梁上的匾額。
看時,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順手往上樑一提,人就懸浮了起來。
日照下,二指間一條銀絲隱約可見。
凌空看罷,花如嫣單掌蓄力,猛然往著“骨”字中間拍去。
“嘭”的一聲悶響,廟門上塵煙四起,“譁啦啦”的一陣磚瓦抖動……
花如嫣借勢後仰,一個翻身落在了寺廟的前端。
幾人齊聚在魚骨寺的門前,沉幾觀變。
眼中所見,魚骨寺三字的筆劃開始緩緩扭轉,左右挪移,重新排列,瞬息千變。
俯仰間,匾額上的字跡已然呈正。魚骨寺三個字寫得更是筆走龍蛇,鐵畫銀鉤,頗見大家風範。
“果然是卓秀才的字跡。”唐雲燕自語道。
再看廟門懸樑上,朱漆也有一些剝落,露出了星星點點的骨白色。
花如嫣讚歎道:“看來魚骨寺這三字不虛,寺廟門洞果然是用一副魚的頭骨搭建而成啊?”
這時天色晴朗,若用心看,廟門處確確實實像極了一個張開的魚嘴!
“難道,這就是卓秀才與無極門的暗碼!”唐雲燕道。
花如嫣問道:“唐小姐是如何想的?”
唐雲燕道:“這時看魚骨寺三字,彰顯出了卓秀才的筆跡。也就是說,他的身份再也毋須遮遮掩掩了。”
花如嫣笑道:“呵呵,唐門中的這位軍師真是了得啊!”
說完,眾人返身入寺。
寺內不足半個時辰,門外就傳來了一陣馬蹄的碎亂。
“清遠”早早的迎在了門前,眯著眼,笑看著越來越近的五匹快馬。
來者為四男一女。
除了前時來過的謝廣,龍華金與龍華玉卻也好認好分。
這兄弟二人相貌相仿,身高接近,俱是英氣逼人,威風八面。龍華金的下巴上蓄有短鬚,一看便是兄長。
另有一位少年,約有二十歲出頭的樣貌。身材不高,古銅膚色。如今秋風瑟瑟,他卻穿一身紅色的短衣短褲。一雙眸子蘊著幾分刁鑽,周身上下透著一股邪性!馬上別著一條大斧,看似頗有一些份量。
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個藍衫女子。女子身材纖瘦,臉色蠟黃,五官精緻,眸子閃亮。一席絲緞藍衣,外披白色英雄氅。三十歲上下的年紀,馬上懸掛著一對八稜花瓣紫金錘,手上拿著一隻裝酒的葫蘆。時不時的,還得對嘴飲上兩口!
“人可在?”龍華金眼望清遠,冷問一聲。
清遠打眼一量,但見龍華金的肩後,揹著一把墨色的寬面大刀。
墨色大刀古蹟斑斑,沒有刀鞘,刀身上簇錦團花,雕文刻鏤,繚繞著一股煞氣。毋須多想,此刀必為魔靈斬!
“清遠”含笑道:“黃昏時就已“安然入睡”,如今她香夢正酣,落身於東舍。”
謝廣盯著門上的匾額道:“我說卓秀才啊,前時門庭依舊,如今卻為何改頭換面了?”
宮天白聞言心頭一顫,故意笑了兩聲:“呵呵,人逢喜事,戀酒貪杯,卻差一點將正事耽擱了!”
“哈哈哈,和尚也貪杯嗎?來來來,我這裡有酒,要不要嚐嚐啊?”女子說話時,從馬上翻身下地,走出兩步,踉踉蹌蹌。
清遠疑道:“這、又是哪位朋友?”
“你問我?”女子一指鼻尖道。
“正是問你!”清遠毫無避諱。
女子搖搖晃晃道:“酒姑是我,我是酒姑,和尚你可記住了?”
龍華金安撫道:“卓秀才,酒姑生性風趣,你可莫要在意才好。”
清遠點了點頭。
龍華金一使眼色,繼道:“既然如此,你與我的大事就在畫房內完成,魔靈斬在此,刀下的唐雲燕必然完整!”
清遠伸手擺出請姿,道:“這樣也好,諸位請吧。”
幾人將馬匹拴好,跟隨清遠進寺,前後步入了南屋畫房。
畫房一站,除了清遠與龍華金,餘者俱為驚歎。目光遊走,無不是嘖嘖稱奇!
龍華玉道:“大哥,一把魔靈斬足以對付唐浩辰,何須如此周折呢?”
龍華金一笑:“呵呵,唐雲燕的這具皮囊乃是卓秀才覬覦已久之物,沒有她、何有他呢?是吧,卓秀才?”
“清遠”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不知何意?
“大哥的意思?”龍華玉也是頗為不解。
龍華金繼道:“瞧瞧這些畫,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龍華玉依舊一臉茫然。
“哈哈哈,我的傻弟弟啊。”說笑間,龍華金忽然目光一射:“卓秀才,要不、還是由你自己來說吧。”
清遠一愣:“這個嘛,呵呵……”
“用魔靈斬給那唐什麼燕剝皮剔骨,和尚就是她,他也就是門主嘍!呵呵,這都不懂嗎?”酒姑一指清遠,瘋癲道。
“啊!”龍華玉大驚失色。
“大哥,這樣也……”
“無毒不丈夫嘛!”龍華金淡淡道。說完,望向清遠,再道:“你去把那位唐小姐請來,就在就裡給她剔骨抽筋,也好完成你與我的夙願!”
清遠道:“我唐門中的迷香有幾分藥勁,解毒也得需些時候,還請諸位稍安勿躁吧。”
龍華金擺手道:“去吧去吧,這裡的一切我來招呼。”
宮天白一步從畫房邁出,頓覺後背上有一層毛細的冷汗。走入東舍時,兩腿也有一些發軟。
宮天白將門扇閉緊,輕步走入內堂。
餘者盡在此處,眼見宮天白回來,輕聲追問。
宮天白說了一個大概後,再道:“龍華玉好似對此事全然不曉,一切都由龍華金做主。還有一個酒姑,她又好像無所不曉,也與龍華金更顯親近!”
“酒姑。”花如嫣咦道。
宮天白道:“手上拿著一隻紅色的酒葫蘆,時不時的喂上幾口。”
“難道是——八卦女、龐真!”花如嫣道。
“龐真是誰?”唐翎問道。
花如嫣憂道:“八卦山、八卦女、三兩烈酒走乾坤。唉……看來我們又多了一位勁敵啊!”
宮天白疾聲道:“如今人家等著唐雲燕,這該如何啊?”
花如嫣思索道:“魔靈斬刀下完整、也就是說、這把刀殺人無痕——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刀下,焉能無痕呢?”陸小仙不解道。
“或許,這就是魔靈斬的妙處吧!”
思量片刻,花如嫣再道:“原來卓秀才與齊眉烈早有交情,而牆上的那一副副完整的人皮畫,皆是魔靈斬刀下之鬼!”
“那為何不見齊眉烈,卻見魔靈斬呢?而且魔靈斬如今又因何落在了龍華金的手上?”唐翎再問。
“這個、我也是百思不解啊!不過,卓秀才誘引唐雲燕來到魚骨寺的目的,倒是顯而易見了。”
“那就是用魔靈斬剝下我這張完整的人皮,對吧。”唐雲燕冷聲道。
花如嫣點頭道:“從此以後,卓秀才就是你唐雲燕,唐門門主就他卓秀才嘍!”
唐雲燕接道:“所以,卓秀才故意放出口風,說是無極門的龍氏弟兄得到了魔靈斬。他熟知爹爹的脾氣秉性,必然會擔心到我的安危,所以才會將烏鴉白鶴這對代表著門主聲威的雙刀,提前傳承到我的手中!”
花如嫣再道:“這樣一來,只要卓秀才有了你唐雲燕的這張人皮,就會肆無忌憚的殺掉唐浩辰。自己本來就是陰人,扮裝女子更是容易。腰間再掛上這對烏鴉白鶴,門主之位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
說完,花如嫣思忖了片刻,問道:“唐雲燕,龍氏兄弟與你可否相識?”
唐雲燕道:“雖然我們是冤家路窄,確是素未謀面啊。”
說完,唐雲燕似乎明白了什麼,疾聲道:“不行,我不能讓姐姐這樣!”
花如嫣怔怔道:“眼下,也容不得我們優柔寡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