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馬寶壓根也沒給吳三桂和其麾下文武反應過來的時間。
入駐柳州之後，當天給馬雄與祖澤清傳遞壓力逼迫他們入城的入城退兵的退兵，倆人這正猶豫呢，正寫信給吳三桂求援呢，結果當天晚上，毫無準備的馬雄就被馬寶帶兵夜襲，直接把他的大營給端了。
馬雄手裡的三萬兵啊！
雖然都不是什麼精兵，甚至可以說馬雄的兵馬無論從經驗還是裝備上來看無疑都是天下諸侯中最弱的一個，但那畢竟是三萬人。
馬寶只帶著一萬人，而且還是夜襲，而且還幾乎沒有騎兵，一個時辰都不到的時間裡居然硬生生的被馬寶給打崩了。
實話實說連馬寶自己都被嚇到了。
這其中固然有出其不意這四個字的主要因素，馬兄確實是沒想到這馬寶白天的時候還邀他進城，大家表面上也都是明臣，結果晚上就突然出城揍他了。
但實話實說馬雄再如何弱，那也是正兒八經的老將了，手下的兵再如何弱，那也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官兵，不是什麼胡亂拉起來的烏合之眾，山賊土匪。
所謂奇謀奇策，這玩意確實是有用，但也絕不可能會這麼有用。打仗這種事兒說到底還是綜合實力的較量，小聰明是沒什麼用的，近代戰爭畢竟也早就不是古代戰爭了。
真正對這起夜戰起到了決定性作用的反而是馬寶在今夜所用的戰術。
這戰術簡單歸納的話卻只有四個字：全軍突擊。
直白點解釋就是，夏姬八打。
沒有陣型，沒有指揮，也沒有策略，除了他自己本人親自率領一支千人隊突襲敵軍主帳之外其他的部隊真的是以小隊，小組，自由交火的，全是散兵線。
所謂散兵線，這就已經非常接近現代戰爭了，狗屁的陣型也沒有。
事實上即便是以滑膛槍為主的近代戰爭，散兵線在大部分情況下其戰鬥力也是要遠優於線列陣和排隊槍斃戰術的（雙方都沒有騎兵的情況下）
只是所謂的散兵線，軍官在喊一嗓子全軍衝鋒之後，剩下的事兒他其實也就已經無能為力了，五個一隊十個一伍，指揮二字根本無從談起，真正決定戰爭怎麼打的還是班長，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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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時代，你指望一群基層士兵為了貴族老爺的利益打仗的時候玩命？
有史以來，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其實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陣型決定軍隊的強弱，一旦陣型散了，仗就已經輸了，同樣的，只要看到敵軍的陣型潰散，主將基本就可以擂鼓命令全軍壓上，開一壇陳年老酒歡慶勝利了。
誰又聽說過壓根不要陣型，在戰爭開打之初就自己潰散掉自己的陣型的打法呢？
偏偏這仗還特麼打贏了。
經過了軍改，每一個大明的將士都知道，這仗現在是為自己在打，打贏了大家也是每個人都能分到期權，每個基層的士兵都非常的瞭解這一仗為什麼要打，打贏了又有什麼好處，自己戰死了家人又能得到什麼撫卹和補償。
因為士兵背後有主任，所以誰也不用擔心自己的戰功會被瞞報，戰利品啊，賞銀啊什麼的，戰後會透過開會的形式進行分配，部隊裡花的每一分錢他們都有投票權。
這些賣命的錢雖然不可避免的還是有一部分會揣到馬寶等將領的腰包，但分配完全透明之下，他們也知道軍官最多也就是拿三成，剩下的七成還是自己的。
再加上這馬雄實質上和漢奸區別也不大，又是天下諸侯中實力最弱的，金錢獎勵，股權激勵，民族仇恨三者共同作用之下，哪還用得著什麼指揮，幹就完了。
真以為基層班長不會指揮作戰麼？
這樣完全全新的戰術，這樣的作戰方式，讓馬雄軍中從上到下每一個將領全都處於一種懵逼狀態，畢竟他們打了一輩子仗，看了一輩子的兵書，學習的都是如何把敵軍的陣型打崩。
特麼的敵軍壓根就沒有陣型的話，這仗要怎麼打？
某些膽子大的明軍，仗著手中火器射程的優勢，十幾個人就敢主動去撩撥一支滿編成建制的欠人隊，放風箏。
馬軍將領們就感覺這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槍聲，到處都是火力，這敵軍連個主力方向都沒有，跟本就不知道打誰，那感覺就和被數十倍於己的敵軍包圍了一樣，這特麼打個屁啊！
而另一方面，因為劉大炮對馬寶寄予厚望，還處在實驗階段並不能做到量產的三百多線膛槍都交給了他，他除了自己使了一百把左右用來突襲中軍之外，其他的，則統統下放到了各班長手裡。
事實上人類戰爭之所以會從線列發展成散兵線，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線膛槍的使用，又因為散兵線戰術的使用使得基層士兵終於有了自己的思想，正因為他們有了自己的思想，革命思潮才能以極短的時間席捲整個歐洲。
所以人類歷史確實是知識推動的，而線膛槍和散兵線，確實是絕配。
而有了線膛槍，這玩意無論是精準度還是射擊距離相比於滑膛槍完全是碾壓性的，也尤其是適合零散的士兵，而馬雄手中的兵馬手裡拿著的就是普普通通的鳥銃。
這，也是自大明成立以來，甚至整個人類戰爭史上，第一次以散兵線的方式發起的戰鬥，大勝！
這勝利的速度之快就連同為盟友的祖澤清都根本反應不過來，大晚上的，聽說馬寶和馬雄打起來了，迷迷湖湖的剛把衣服褲子穿好，再叫了麾下兵馬起床，列陣，都還沒來得及決定自己是幫忙還是不幫忙，結果就聽說，隔壁已經快打完了，馬雄的兵馬徹底打崩，到處亂跑，明軍正漫山遍野的抓俘虜呢。
以至於祖澤清完全是懵逼的。
這馬雄，其實比自己也弱不了幾分啊。
卻是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嚇得連夜就帶兵跑回雷州老家去了。
而馬雄在仗都打完了，統計傷亡結果的時候更是驚訝的發現，那麼大的一場仗，他麾下將士的傷亡居然還沒過百。
“將軍，用兵如神啊，即便是諸葛武侯再世，也不過如此了吧？”
馬寶聞言則是連連搖頭，道：“線膛槍的事，咱大明三歲的孩子都知道這是丞相一直緊抓著的重點項目，至於散兵線這個想法，其實最初是丞相提出來的，當時我和老曾等人都還以為丞相是不懂兵呢，現在看來，丞相，才是真軍神啊。”
“那還用說，丞相是天降聖人，那是真正的先知，是半神之體，上過雲端見過椰……什麼椰子神的。”
眾人紛紛點頭。
大明的百姓雖然絕大多數都不會對神明有多虔誠，但也並不妨礙他們聽神話故事，再加上南明境內的神話故事實在是又多又雜。
以至於傳來傳去就都混了，再加上白與綠的神話故事本來就是師出同門，都是同一本神話故事續寫改編的同人，傳到南明境內，再改編一下，那也是很合理的麼。
於是乎劉大炮在老百姓的嘴裡自然而然的就變成了某個聖人的分身之類的東西，和西遊記，封神榜還能扯上點關係，反正就特別的詭異。
馬寶是第一個在軍改之後大規模領兵作戰的將領，實話實說，今天的散兵線衝鋒也是實驗性質的，相關的戰術戰法什麼的也都沒有完善，甚至連具體的戰利品如何分配，戰功到底要怎麼記錄，其實也都沒有個明確的規劃。
但這個威力也著實是太嚇人了，看得馬寶連連感慨，怪不得丞相要如此不惜一切的要推動軍改。
當然，對軍改所帶來的負面影響也一樣是嚴重估計不足就是了。
原本按照他的計劃，打下柳州城之後，是要在此地進行休整，而後再恩威並施，進一步在政治和軍事上給祖澤清和尚可喜以壓力，一步步逼的他們要麼投降要麼死這個地步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等待劉大炮的指示，這麼大的事兒，儘管他馬寶素來桀驁，也是出了名的膽子大，那肯定也是不敢擅自行動的。
柳州是軍事重鎮，雖比不得桂林作為兩省門戶來的重要，但也因此遠沒有桂林來得敏感，真打了桂林，那就真的相當於往吳三桂的菊花裡塞手榴彈了。
這地方不但易守難攻，最關鍵是交通方便，而且既能給吳三桂一定的軍事壓力形成軍事對峙的局面，也能夠威壓尚、祖二人，更能接受來自南昌的補給，孫延齡在此經營日久，也有一定的基礎，至少並不怎麼缺軍糧。
完美。
結果剛打了勝仗的將士們覺得這一仗打得不過癮，一個個的都嚷嚷著要打南寧，要收復廣西全境。
馬寶就說了，那馬雄明明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那南寧不管打與不打，其實也沒什麼用啊，軍事價值上哪比得上柳州呢？這個時候去著急收廣西幹嘛啊，這不是瞎耽誤功夫麼？
甚至於馬寶估計，經此一敗，馬雄這個廣西巡撫估摸著也差不多幹到頭了，嚴格來說他也沒幹什麼太壞的事兒，投降總能留一條性命，人家也沒有理由殊死抵抗，十之八九廣西全境是可以傳檄而定的。
但是將士們不管，非要打。
馬寶就說那我給丞相先寫個戰報，丞相如果同意了我再打行不行？
那不行，將士們非得現在就打。
還說各營都已經開過會了，集體表決，九成以上的將士都堅持打現在就打，還說這叫做一鼓作氣，拖延的時間長了，馬雄的這口氣可能就喘上來了。
畢竟將士們也不傻麼，他們也知道，這事兒報到朝廷，丞相大機率是不會同意他們打南寧的請求的，十之八九就是在南寧待命了，小機率會去打桂林，但是桂林多難打啊，況且真打桂林的話那很有可能就要和整個吳三桂軍團決戰了，那就肯定不會只是他們的事兒了，整個大明都得動員起來，搞不好丞相又要御駕親征。
至於柳州，這裡軍事地位雖然還挺重要的，但這一個柳州城才多大點土地，才多少無主的土地，人家孫延齡投降入朝做官了，大半的家產都得給人家留著，那點無主的土地，用來當做戰爭提成發給他們的才幾個子兒，又能換幾張期權？
至於馬雄會不會投降，廣西會不會傳檄而定。
親爹，你也千萬別投降啊！將士們全都指望著把你宰了好過年呢。
這群情實在是太激憤了，以至於馬寶根本就壓制不住，甚至第二天的時候軍中就有傳言，說是馬寶要是再不領大夥兒去打南寧發財，大家就投票把馬寶給抓起來，就說他貪汙，反正投票的話九成能不能過不知道，但七成應該是差不多。
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但馬寶卻是真被這幫將士給嚇著了，這特麼就是軍改的恐怖之處啊，不聽劉大炮的話，還可以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來搪塞，看在他立下功勞的份上說破大天也就是降級留用。
不聽這幫大兵的話，那是真的隨時可以透過合法手段讓他被貪汙，甚至先斬後奏的。
嚇得他連忙召開了一場全民投票，結果百分之百的將士都投票支援馬不停蹄的去打南寧，馬寶火急火燎的，給劉大炮寫了封奏摺，就先斬後奏的又帶著他的兩萬大軍走了。
留下柳州城內，原孫延齡的部眾，改制改了才一半，一臉懵逼。
而馬雄呢，帶領殘兵敗將都沒來得及歇息歇息，突然就聽到探子來報，馬寶的兩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這特麼還打個屁啊！
這訊息傳遍天下，劉大炮那邊什麼反應姑且不表，吳三桂，卻是真的被整得有點不會了。
老子戎馬半生打了五十年的仗啊，這仗，還特麼能這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