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綏笑而不?語的看著燕秦, 撐著下巴把玩他的長髮。
燕秦沒有理會他的動?作,專心致志地修煉。
藺綏繼續用?鬼力練習咒法,嘗試改進和創新。
天黑之前, 他拿出了那把七情琴,隨意撥動?著琴絃。
他不?會彈琵琶, 但因為這把琴的特?殊,亂調未成曲但已?有情。
一會兒是笑聲,一會兒是怒喝,讓人忍不?住心浮氣亂。
藺綏功力和精神力都非凡,這點情緒對他根本不?造成影響, 燕秦就更不?用?說,這些?情緒根本入不?得他的眼,更別說讓他心神大亂。
只是苦了外面的小?鬼, 一個個捂著耳朵抱著腦袋,感覺魔音穿耳。
雖然沒被影響情緒,但這略有嘈雜的聲音還是讓燕秦停止修煉,望向了藺綏。
幽藍色鬼火浮在青年身?旁,像一朵朵藍蓮。
長袍衣襬墜地,手臂曲著撥動?琵琶, 廣袖順著肌膚下滑, 露出一截細白手腕, 與琵琶的顏色合宜。
輕攏慢捻抹復挑, 燕秦被他手指的動?作吸引,竟也覺得這破碎曲調帶著幾分意境的動?聽。
藺綏自己倒是不?這麼覺得, 試過了效果後就將琵琶放在了一旁,閉目假寐,等著太?陽下山。
右手食指忽然傳來冰冷濡溼之感, 藺綏抬眼,自上而下睨著咬住他指尖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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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秦見他沒抽手便也不?鬆口,犬齒磨著他的指腹,只要森白的牙齒上下用?力,就能輕而易舉地咬斷。
但燕秦沒打算咬,比起手指上的肉,還是這人的口舌更美味。
這麼想著他又飢餓起來,不?自覺地吞嚥著口水,隨著他的動?作,貼在指節上的舌也隨之而動?。
少年厲鬼烏髮星眸,他的視線配上他的動?作,竟透露些?荒誕詭異又純粹直接的欲。
藺綏眼眸微動?,似笑非笑地瞧著他,慢悠悠地攪動?一番抽回了手指。
燕秦不?通人事,沒人教他這些?,他被管束到十六歲,沒看過外面的世界,他還是少年,就有人想取他的性?命。
他現在根本都分不?清情/欲和食慾,但他又不?是一張白紙,恰恰相反,他是一張彙集了所有顏色層層疊疊到發黑的紙。
藺綏舔去了手上的溼潤,青絲垂落在他的身?前,蒼白的肌膚暗紅的舌尖,交織出濃豔畫面。
強烈的心悸和巨大的衝擊力席捲了燕秦,他感覺到無比飢餓,想吃掉眼前鬼君的瘋狂前所未有,但又不?是想挖出他的心肝冷眼看他魂飛魄散,而是……而是……燕秦說不?清。
灰粉色的長線從?琵琶裡?蜿蜒而出,器靈討好地想要湊到藺綏手邊,被燕秦扯住了。
“誰許你亂動??”
器靈被他嚇到,“咻”一下縮回了琴裡?。
燕秦冷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麼用?,還能擾亂一個人的心,能被這種東西擾亂的,也不?知有多不?入流。
破敗的山神廟外,身?著玄衣的女子緩步而來。
妙音本不?叫妙音,她出生於書香門第。
父親是天下聞名的大家,母親箜篌乃是大楚一絕,她從?小?立志要同父母那般曲藝雙絕,還不?會走路時就會玩竹笛,三歲學笙,五歲學琴,七歲譜曲。
人人對她贊不?絕口,但她仍覺不?夠,她的感受還不?夠多,她的技藝還不?夠好,父母說她太?過匠氣,有形無魂。
三年前,她母親被一名權貴看上強搶入府,她父親四處奔波求人去救,可只等到妻子被丟出來的屍體,大受打擊,吐血而亡。
她替父母葬好屍身?,失魂落魄地彈琴,將她的恨與哀盡書其中,被人喚醒時才發覺她竟不?眠不?休彈了三日,手指早已?血肉模糊可見白骨,院落內停滿鳥雀,狸犬悲泣,途徑者無不?落淚。
她的曲已?有魂,可雙親卻看不?見聽不?見了。
權貴在家鄉一手遮天,聞此?異象要來將她抓走,在父母友人的安排下她逃離家鄉,只是她不?願多受人情。
父親說過,見人生百態,方心中有情,讓人聞意。
她便收拾細軟,輾轉各地,每到一處就去此?處最大的樂坊彈琴,沒有樂感時便啟程去下一個地方。
時逢亂世,她一直僱幾位武師一同前行,不?過三日前她見了那位鬼君後,就請幾位武師歸鄉了。
處理好妙樂坊那邊,妙音便來了妙山山神廟。
看著碎裂的石像和佈滿灰塵的桌案,妙音掐緊掌心軟肉,將貢品香燭擺在了桌案上,在地上跪拜行禮。
“三日已?到,妙音前來拜見鬼君大人。”
生人的氣味對於鬼來說太?過明顯,在妙音踏上這座山時,藺綏便知道她來了。
夜裡?陰風陣陣,藺綏看著底下微微發抖的女人,讓琵琶浮在她身?前。
妙音看見那把琵琶後便移不?開眼,她被蠱惑一般地起身?,伸出了手。
當?觸碰到的那一瞬間,人生的大悲大喜大怒大哀在她腦海裡?一同炸開,她的五官扭曲,臉上神情變了又變,時而兇惡時而迷幻,時而狂怒時而哀怨,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淌下,詭異異常。
清秀佳人猙獰如鬼,她用?力地將琵琶抱在了懷裡?,手顫抖地撥絃。
妙音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控制它。
廟內的小?鬼們被琴聲折磨的翻滾哀嚎,山腳下的村民們聽見越發尖銳的風聲以?及風聲裡?隱隱傳來的鬼哭,一個個蓋緊了被子。
好一副地獄景象,琴聲混亂嘈雜,如此?過了半夜,刺耳聲漸成曲調。
那曲調又怒又哀,似乎能勾出人心底的傷心事,讓人哀慟不?已?。
那些?小?鬼紛紛流出血淚,彷彿沉寂在了難以?抽離的情緒裡?。
浮著的軟榻上,美人斜倚,如聞仙樂般地欣賞。
燕秦有些?不?喜地揉了揉耳朵,看著藺綏問:“還沒你剛剛隨便撥的兩下好聽。”
藺綏含笑地點了點他的鼻尖:“牛嚼牡丹。”
燕秦看他開合的唇,心想什麼時候得再吸點陰氣才行。
他還是得好好修煉,待他功力超過藺綏,什麼時候吸鬼氣,想吸多少,還不?是他說了算。
藺綏看著妙音,輕輕拂袖道:“此?後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謝鬼君。”
妙音心緒未定,輕柔撫著七情琴,冥冥中她已?經和這把琴有了感應,無需鬼君多教導,她就明白該如何使用?。
“此?後你便是我的使女,你可願意?”
妙音大拜:“願為鬼君效犬馬之勞,生時代行人間之事,死後亦相隨。”
聽到她的話,藺綏知道她是個聰明人。
“天亮後,讓人來推了這座廟,以?此?為點往西十里?再建一座。”
藺綏抬手,妙音便發現掌心裡?多了一錠金子。
妙音行禮:“是。”
藺綏轉身?看著那座開裂的石像,這個地方始終是山神廟,就算原主強佔也終歸是孤魂野鬼。
往西十里?地是這座山的陰脈所在,用?來建鬼祠最適合不?過。
藺綏在這裡?圈地並?不?是只想有個居所,而是要在這裡?存一些?東西,讓其他人知道他的名聲。
燕秦的善面若一道士,此?時已?經奉師命下山除妖。
了塵要他捉九十九只大兇之物封在血葫蘆中,因此?他行蹤不?定。
藺綏想與其他去找他,不?如讓人自己送上門來。
天很快亮了,妙音下了山。
不?管是什麼時候,有錢都好辦事。
不?過半個時辰,原本的山神廟就被推成了廢墟。
與此?同時,向西十里?地的地方已?經十幾個漢子一同打好了地基。
有人不?斷地往山上挑著上好的石料,本來沒多少人的廟山,今日卻來了不?少人。
其中不?少人不?是來幹活的,而是來看熱鬧的。
“要咱說也是該修了,之前的可太?破了。”
“聽說是好心人捐建的,回頭?建成了可以?來拜拜。”
“這額匾上寫的是什麼字?我瞧著似乎不?像山神廟?”
一旁站著的一身?玄色襦裙的女子開口道:“妙山祠。”
“噢噢,供的是誰?是他們說的什麼三清祖師爺還是山神老爺?”
“妙山祠,供的自然是妙山君。”
戴著面紗的女子滿眼尊崇,她朝前走去,走動?間衣襬飛揚,顏色紅黑如血。
問話的村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小?聲嘀咕:“怎麼感覺怎麼冷。”
旁邊人笑說:“山裡?,可不?就冷麼。”
秋日裡?太?陽高高照著,卻沒有絲毫暖意。
雲梁縣往西行五百餘裡?,有一個叫陽津的縣城,這是寧陵州最富庶最繁華的地方。
雲來客棧前,打著哈欠的小?二準備關門,卻發現不?遠處緩緩走來一個妙齡女子。
明明是深秋,她穿得卻不?多,一身?玄色襖裙,臉戴面紗。
她手裡?拿著一把黑傘,綢面應當?是極好的布料。
店小?二心裡?有些?嘀咕,這天氣不?下雨不?下雪的,拿著把傘做什麼,更何況就這綢面,下雨了也擋不?住,下雪了估計一會兒就得溼掉,怕是只能用?來遮陽,但這十月天,白日都凍得人一哆嗦,哪來的大太?陽?
更何況這種世道,一個女子獨身?行走在外,多少帶點怪異。
他仔細地瞧了瞧發現女子有影子,心裡?暗舒一口氣,見人走近連忙堆起笑問:“客官可要住店?”
“一間上房。”
“好嘞,您裡?邊請。”
客人要了上房,而且隨手給了賞銀,這種慷慨大方,讓小?二立刻就忘記了之前的想法,在客人打聽事的時候,倒豆子似的說出自己知道的話。
“您問這事兒,您可算是問對人了,我呀正好知道一樁怪事,那事兒就發生在離我們這兒不?遠的梁府上。”
“那梁府公子是我們這兒出了名的風流紈絝,人家說他一個月一半日子在青樓花船裡?,一半日子在暗/娼家裡?,府裡?養了十幾個小?妾,天天待在女人肚皮上,可見他好色成性?。”
“不?過您猜最近怎麼著,他將府裡?所有的小?妾都遣散了,連聽曲兒都不?去了。”
“聽人說,他先前是被好色鬼上身?了,最近有個大師去他們府上,把鬼給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