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梵路本以為這一個月會很慢, 但遊遍小半個江南,不知不覺中天氣轉暖,連荷塘中最早一批花骨朵都開始外露, 他才意識到時間過得飛快,離慕雲河生辰只剩下不到六天。
他們開始往回走,畢竟慶祝生辰這種事還是要在王府中才合適。
回去的路上起初騎馬, 到快要接近恆昌郡的兩個驛站時, 白梵路再次換回女裝,慕雲河僱了一輛馬車,他二人還是坐馬車回。
想到還有兩天就是慕雲河生辰,白梵路心裡還是有些七上不下,修仙世界中渡劫都是很可怕的, 動輒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他真的能幫雲湛渡過劫難嗎?
白梵路如臨大敵, 早沒了去時那種非倒計時狀態的輕鬆愜意。
慕雲河一直注意白梵路,自然看出他心不在焉。但二人現在不能交談, 他便又從白梵路對面坐到同側,都在車尾部,正要和他說什麼。
突然,車身一陣極為猛烈的顛簸。
外邊車伕大聲喊道,“落石啦!落石啦!”
轟隆隆, 滾石聲從上方傳來, 隨即一聲慘呼,馬車前半部被一塊巨大落石砸中,馬車車廂被從中劈成兩截,那車伕和方才慕雲河所坐的位置眨眼就已經在落石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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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河正要帶白梵路脫離車廂, 但緊跟著又有幾塊落石砸下,截斷了他們去路。
前方馬匹沒被砸到,這時受到驚嚇,使勁往前衝,半截馬車被它帶著拖行,又有幾塊落石密集地從上方滾落。
前方道路被堵住,馬匹慌亂中不顧方向,嘶鳴一聲飛蹄從路邊山坡躍了下去。
天旋地轉間,慕雲河只來得及一手護住白梵路,一手使勁攀緊半截馬車,不讓人車脫離。
也多虧他臨危不亂,這山坡下盡是尖銳石塊,翻滾中馬車幾乎完全支離破碎,替二人擋去了大部分傷害。
但馬車到底已經破了一半,最後翻轉速度越來越快,兩人還是被重重甩了出去。
慕雲河施展輕功,盡最大力氣保證白梵路在庇護中,落地時卻自顧不暇,後背懟在一堆碎石上。
他強忍住沒發出聲,只覺右肩處一片火辣辣的疼,有那麼一瞬間都沒意識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動動手指。
白梵路迅速從他身上爬起來,“你怎麼樣?是不是受傷了?”
“沒有,我沒受傷。”慕雲河牽動唇角,鎮定道。
“……”白梵路頓了頓,“你別騙我,有血腥味兒,很重。”
慕雲河撐起左手坐起來,“右肩一點小傷,不礙事,你別擔心。”
白梵路伸手摸到慕雲河,感知他肩膀,還沒到右肩處,就已覺察一片溼黏,明顯是血。
“手還能動嗎?得先幫你止血。”白梵路問,“馬車在哪?”
他們的包袱都在馬車上,裡面有旅途常備的金瘡藥和止血藥膏。
慕雲河左右看了看,馬車後部的殘骸的確在那不遠,但遺憾的是,包袱放在了馬車前部。
方才那驚險一幕白梵路沒看見,慕雲河道,“你別擔心,我真的沒事,而且說起來,你真是我的福星,要不是我想和你坐在一處,這會兒恐怕已經壓在石頭下面了。”
“啊?”白梵路聽他說起,心有餘悸。
但轉念一想,“要不是為了陪我去江南,也不會遇到這種事。”
“傻。”慕雲河左手攬住白梵路,笑道,“那這樣說,我才是罪魁禍首吧。”
白梵路無奈他還能笑得出來,“得先想辦法給你處理傷口,這附近是什麼地方?”
慕雲河回他四個字,“荒郊野嶺。”
他故意這麼說的,已經離恆昌郡不遠,不至於真是多麼荒涼的地方。
白梵路側耳聽了下,“那邊好像有水聲,我們先去找水,有水的地方容易有人家。”
“好,我媳婦兒真厲害,這都能聽出來。”
“你就貧吧,還能走嗎?”
“不能了,你扶著我。”
白梵路無語,“你好像傷的是肩膀吧。”
某無賴哎呦一聲,“我腿也傷了……”
白梵路想了想,“哦,既然這樣那你肯定走不了,我去找水,你留在這裡等我。”
“呀別走啊!怎麼這樣!”
慕雲河可憐兮兮跟上白梵路,往他身上半掛,疼得嘶一聲。
白梵路果然停下來,嘆了口氣,扶住他道,“你能看見你肩膀後邊是什麼傷的嗎?”
慕雲河不用回頭也知道,“碎石吧。”末了補充一句,“很疼。”
“你還知道疼?”
白梵路真是被他弄得沒脾氣,石頭插進肉裡,還在肩膀那種地方,想想都很疼,這傢伙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可是心裡到底難受,他這是為了顧及他,不然也不至於不能自保。
得快點找到水源,剔除石塊清洗傷口,再止血包紮,否則時間長了肯定得感染。
“你身上帶著刀吧?”
慕雲河身上應當有把防身小刀,白梵路摸到過。
“有啊,在呢。”
“嗯,若是石頭扎得深,得用刀剔出來,可是沒有火……”
慕雲河見白梵路眉頭緊皺,自顧自說著,知這真是擔心得緊了。
他心裡一熱,“我沒事,我刀鞘裡有火摺子,也有行軍專用的愈創藥,傷口我能自己處理好,你放心。”
白梵路偏頭,似是懷疑。
慕雲河將腰間小刀取下來,一轉刀鞘與刀刃分開,果然從裡抖出個火摺子,還有一包藥粉。
“我小時候和我爹住過營房,這些都是他教我的。”
白梵路這才稍稍放心,他眼睛看不見,剛還擔心怎麼才能給慕雲河處理傷口,慕將軍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果然還是教了他兒子基本自救手段的。
二人循著水聲找到一條河,此處視野開闊,但依舊看不到人跡。
在岸邊坐下,慕雲河反手扯開上衣一看,果然右肩那傷口不淺,現在疼麻了以為沒什麼,其實是完全透肉,只露出小半石頭尖在外面。
“怎麼樣?看得見傷口嗎?是在肩膀上面還是下面?”白梵路問。
慕雲河只慶幸,幸虧他看不見,否則這傷口的樣子,怕得把人嚇一跳。
“能看見,小傷而已,就在肩膀上面,我左手就能給它挑出來。”
白梵路聽慕雲河語氣如常,以為真如他所說,“那我……”
“你就在這兒坐著,我去撿柴生火。”
白梵路此刻覺得自己成了累贅,他剛低頭,慕雲河蹲下來,“留著力氣,一會兒幫我包紮。”
包紮?要力氣嗎?
白梵路沒明白,但好在能有一件自己可做的事情了。
慕雲河生火烤了刀子,開始動手給自己生挑傷口,燙熱的刀子刺進肉裡,一點點將石塊撬出來,這親眼看著再兼親身感受,個中酸爽可想而知。
慕雲河本想一鼓作氣,但到底是□□凡胎,他幾度疼得不得不停下手。
因為到後面左手就抖得越來越厲害,胳膊也因長時抬著而發虛,有次差點將刀子脫手,但想到白梵路還在旁,他咬牙忍著,愣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但白梵路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安靜等了一會兒,忽然挪過來,坐到慕雲河對面。
慕雲河不知他要做什麼,卻見白梵路抬手,然後臉就被輕輕碰了一下,繼而停在額角。
“霖秋?”
白梵路摸到慕雲河臉上的冷汗,他手試著往旁邊,放在慕雲河拿著刀子的左手上,微微握起來。
“如果沒力氣了,我借給你。”
慕雲河一愣。
白梵路的手只是在他手背上輕輕握了一下,似乎是怕干擾他動作,稍作停留就離開了。
但他人就坐在對面沒走,“等你弄好了,我替你包紮。”
慕雲河凝視著面前人沉靜的面容,心裡漲滿了說不出的情緒,“好,就快了。”
啪嗒……石頭掉在地上發出聲音的同時,白梵路也不由自主直起身,那東西從傷口出來,必定會出很多血。
“沒怎麼出血。”
慕雲河彷彿看出他所想,但白梵路接下來分明聞到一股明顯的焦糊味兒。
“你……”
剛說一個字,就覺得身前一沉,慕雲河朝他擁了過來,左手攬著他,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慕雲河沒說話,他這會兒不能說話,一說就會洩露,這止血的痛感真的忍不了。
白梵路大概猜到什麼,慕雲河臉就靠在他肩膀,汗涔涔的,整個上身也是,露在外面的皮膚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當真是疼極了吧,這騙子……
白梵路剛剛其實就發現了,慕雲河頭上冒汗,青筋繃起,明顯是在硬撐,所以他才說要借他力氣的。
雖然借力氣這種事聽著很玄奧……但他腦子一熱就那麼說了。
慕雲河抱著白梵路待了一會兒,才總算緩過來,“啊,舒坦多了……多虧我媳婦兒借我力氣。”
又恢復了那種吊兒郎當的語氣,只不過的確是虛脫過後勁頭沒那麼足了。
白梵路難得不懟他,只催快點撒上愈創藥,然後用慕雲河上身的衣服扯成條幫他包紮。
而這時,白梵路才終於明白,慕雲河說讓他留著力氣包紮是什麼意思。
因為傷口在肩上,要包紮就勢必要從肩到腋下多纏幾圈,白梵路專心致志這樣做的時候,某人趁他離得近,攬住上來就親一口。
“……”白梵路表示,對待傷員,可以適當忍。
熟料又纏一圈,再獲一口。
白梵路暗暗嘆息,傷員有特權,大不了當贈送一次。
可有些人就是這麼得寸進尺,前兩次得了甜頭,第三次直接箍著白梵路來了個溼熱長吻,直接將人按在河灘上,碾壓了半天。
當真是“留著力氣”全用完了,才癱在白梵路身上,意猶未盡道,“若這是床該有多好……”
“……若這是床,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踹下去。”
就因為不是床,白梵路才考慮這貨萬一被掀翻,後背著地傷口又得碰到,這才手下留情的,沒想到他如此不識好歹,佔足了便宜還不知見好就收。
他就不該心軟!
白梵路沒意識到,其實打從答應成親起,他這顆心就已經軟成熟柿子,可任人揉圓搓扁了。
總算暫時解決傷口的事,現在最大的困難就是如何從這谷底出去。
聽慕雲河描述,掉下來的地方是一處斷崖,原路返回行不通,而兩人身上除了一把刀和火摺子,也沒別的用具。
按照落點與恆昌郡的方位,二人決定沿著河往上游走。
他們掉下來時才是上午,再經療傷休整,這連番下來,已經到了黃昏。
“我們歇一夜再走。”
白梵路看不到天色,但也的確走累了。
慕雲河原地升起火堆,上樹去摘來幾個野果,兩人墊了墊肚子。
“這林中或許有野雞,我去碰碰運氣。”
慕雲河雖然右手不能大動,但畢竟武功不錯,不多時真就逮回來一隻野雞。
褪毛清洗做得倒是熟練,白梵路聽著,問他,“也是慕將軍教你的?”
“當然了!”慕雲河架起野雞在火上烤,“我爹什麼都會,比我厲害。”
白梵路突然就想起慕王妃說的那句,從慕將軍故去後,慕雲河大受打擊……難怪,他們父子感情一定很深。
“你也很厲害。”白梵路道。
慕雲河笑了,“可我不喜歡打仗,但……”他頓了頓,“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去的吧。”
“……”你不會去,你沒時間了,白梵路想,不過等出了棋局,外面那仗更難打。
“嗨,說這個做什麼!來,霖秋,嚐嚐我烤的野雞,許久沒烤了,也不知成不成,而且沒作料也沒酒,味道大概會腥的。”
白梵路接過一塊,是大腿肉,他咬了一口,“火候正好,還可以不腥,已經很不錯了。”
“真的!”慕雲河大受鼓勵,“那你多吃點,這個肉多……還有這,這地方肉嫩!”
他挑挑揀揀,把好的都分給了白梵路。
白梵路本來不好意思想婉拒的,這時忽然覺得這情形莫名熟悉,似乎在哪裡也曾有人,像慕雲河此般這樣待他。
等吃完了,天也徹底黑下來。
兩人多撿了些幹木柴,存放在身邊,保持夜裡篝火不滅,防止有野獸偷襲。
慕雲河上衣破了,晚上就有正當理由擠著白梵路睡,白梵路脫下外衫給兩人蓋在肩上,就這麼靠著過了一夜。
第二天,依舊是繼續沿著河往上走。
上午沒什麼收穫,但下午慕雲河卻有了驚喜發現,這條河從某處起被分成了兩部分,也就是有了兩個源頭,其中一個源頭匯入的水流微微有些冒出熱氣,他摸了摸,明顯有溫感。
其實慕雲河經常在外邊各地遊玩,恆昌周邊他算是比較了解的,這時心裡便有了數。
沿著這條河再往上應該會到一個村鎮,是遠近聞名的溫泉鎮,有與恆昌連通的山路,他們是肯定能回得去的。
估摸此地到溫泉鎮慢慢步行最多不過兩天,到了那裡再僱車馬,再有多一日也足夠回恆昌了。
慕雲河正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白梵路,卻在這時,聽他忽然問道,“今日是不是五月二十八?”
慕雲河答,“應該是吧。”
猛地他意識到一件事,白梵路記掛著日子,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原因吧?
但只到這裡,白梵路就沒再繼續說話,而是像在思慮什麼。
慕雲河之後同他說起溫泉鎮,白梵路一聽還有兩天才到,心情更加低落。
“怎麼了突然不高興?”
“沒什麼,想快點回去罷了。”
不是那個原因嗎?慕雲河有點失望。
過了中午,就只剩短短六個時辰十二個小時,其實白梵路一直在默默計算。
起初沒提出來,是因為心裡期待著,至少能到個像樣點的地方,好好給慕雲河過一下生辰,等待天劫降臨,而不是這般狼狽流落在外。
可是所剩時間越來越短,白梵路就越來越覺得心裡難過。
他不想在這個棋局裡,他們兩人就以掉下懸崖落難以結尾。他會不由自主想起雲湛,臨死時候也是在懸崖下面。
兩人各懷心思,又相攜著往上走,到得夜幕降臨時,慕雲河已經能看見遠方山影沒處最後一嫋炊煙。
估摸著明天再有半天時間,他們就能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再不多時抵達溫泉鎮。
又是露宿的一夜,照例還是生火、烤野味。不同的是,白梵路感覺到今夜這水聲與昨天不同。
而且這附近溫度好像略高一些,入夜後即使不在火堆旁也不會太冷。
“這裡有個水潭,我去洗個澡,你洗嗎?”
慕雲河是特意選的這裡,天然的溫泉潭,他身上出了不少汗,再不洗都臭了。
白梵路勸他,“你肩膀上有傷,還是別沾水,再忍兩天吧。”
“傷在上面不礙事。”
白梵路聽見嘩啦水聲,情知慕雲河已經去了,只不管他。
在原地靠著大石坐了一會兒,聽見那邊忽然沒撥拉水的動靜了,他提醒,“阿湛,別在水裡睡著了。”
沒人回應。
白梵路心裡一咯噔,怎麼回事?
“阿湛?”
他試著朝剛才慕雲河去的方向摸索,感覺離水邊近了,還有溼潤溫熱的水汽往腳邊撲來。
他正蹲下要探一探水潭的邊緣在哪,誰知手剛往外伸,就被另一只大手拉住,用力往前一拽。
嘩啦!整個人跌入了溫泉裡。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前方高能預警。
白小路:導演,請問我有替身嗎?
導演:什麼替身?武替還是裸替?
雲狗湛:(驚)師兄這裡不會武功,哪來的武替?
白小路:那就裸替。
雲狗湛:你……
白小路:我?(溫柔一笑.jpg)
雲狗湛:……那我也要裸替(狗牙咬碎.jpg)
觀眾:???啥?我們不會是要看到兩個裸替在那啥啥吧?
作者:放心啦,他倆真人去別處開車,裸替在綠棚子裡做做樣式就行了。
作者os:我是不是很有才?是不是!是不是!
此處要是再沒有鼓勵,菌就要枯了t﹏t
打滾球球小天使摸頭不然下章鴿了它!bushi
嗚嗚嗚倫家只是想摸摸頭球球了最近真是快凍死了qaq
【高亮顯示】豪車車票提前買,售票點見作者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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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3-20 21:00:00~2021-03-21 21:00:00期間為我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朝北南 1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