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洞外, 凌青子領白梵路到竹籬內,小院裡一方石桌兩隻石凳,他讓白梵路坐下後, 引著他手摸向石桌面。
白梵路先是摸到幾顆圓潤的珠子, 再一感覺, 似乎是棋子與棋盤。
“這就是相迭棋局, 你帶著雲湛魂魄進入其中, 若能成功渡過天劫,他便可脫胎換骨, 死而復生。”
凌青子的話讓白梵路心頭陡然一亮, 是了!引遊離之魂,入相迭之局, 渡換骨之劫,置死後之生,引魂燈的系統提示就是這意思!
“好,該怎樣才能渡劫?”白梵路已經迫不及待。
凌青子凝視他, 半晌道,“這棋局一日約等於人之一世,這一世的雲湛可能改變樣貌,也可能不改, 你要找到他,助他渡過天劫, 他人魂自會歸位, 你也便可以出來。”
“天劫何時會降臨,是什麼樣的劫?”
“這要看相迭棋局的走勢,與你二人的造化,無法預料。”
“我明白了……”那只要找到雲湛, 一直和他在一處就可以了,白梵路想著,突然又問,“師尊方才說人魂?”
小說裡,原主給雲湛那一魂一魄,其中的魂就是人魂,而失去人魂後,原主時常神思昏沉,脾性變得浮躁易怒,還失去了部分記憶,後來去鬼界找回雲湛魂魄,人魂歸位,才恢復的。
所以,不僅是無盡界淵,就連換魂之事,都變成雲湛替他承受了?
可是白梵路記得,原主失去人魂後,因為拼命想要挽留住記憶,曾有一段時間非常虛弱,但雲湛現在卻是灑脫地放棄了記憶,身體彷彿並未受太大影響,只是單純地失憶了而已。
所以他對與自己的記憶一點都沒有不捨得嗎?
白梵路心裡隱隱作痛,明知自己與雲湛其實並無什麼記憶可言,但這種失落感卻不知為何,總是真切存在。
“師尊,到底是怎麼回事?雲湛的人魂……”
凌青子道,“那日崇羽回來找我,說你被白君冥襲擊,人卻不知所蹤,後來是雲湛送你回來,但他不久也請辭下山了。”
“崇羽告訴我說,白君冥奪了你的人魂,但我卻發現你魂魄並未缺失。”
“我觀雲湛異狀,才知他少了人魂,便猜測是他將人魂給了你。”
白梵路忙道,“那雲湛呢?當時師尊可問過他?”
“問過,他說他記不清了。”
聽到這回答,白梵路握著棋子的手微微攥起,片刻又鬆開。
那些腦子裡時常閃過的零星段落,終於都有了來歷,應該是屬於雲湛視角的記憶。
但那些記憶尚存有很大一片空白,曾經有個人在那記憶裡留下過聲音,他有種感覺,與自己遺失的那部分記憶很相似。
“師尊,我若現在將人魂還給他,可以嗎?”
凌青子道,“他肉身已死,還也無用,倒是你若要助他渡劫,倘若再失人魂,恐怕很難成事。”
白梵路思慮片刻,“我知道了,師尊,我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進到棋局裡。”
凌青子看著白梵路,“你眼睛是死魂所傷,短時間內無法修復……”
“沒關係,我可以的。”
白梵路輕鬆道,凌青子當然不會知曉,他曾有十年時間都在黑暗中度過,看不見東西對他而言一點都不可怕,他完全能克服。
“……渡劫成功人魂歸位後,你便會魂魄不穩,可能也會失去記憶,或者旁的情況,甚至更糟,因為將會有天劫干預,誰也無法預知會是什麼情況。”
“我懂。”
白梵路當然考慮了這後果,但那些後果與讓雲湛死去相比,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雖不知當時雲湛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選擇將人魂給他,但物歸原主,本來就是他的東西,就當人情也是要還的。
更何況……自己是真的……
既然說不清原因就是放不下,白梵路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他釋然一笑,“勞煩師尊,這便送我過去吧。”
他此言便已是定決心,任再如何確認也是徒然。凌青子沉吟,良久後手指在棋盤上輕輕一點。
黑子白子凌空而起,逐漸結為飛速旋轉的太極圖,白梵路坐在棋盤邊,下一刻人影虛幻,不見了。
棋盤中黑白子全部消失,只凌青子手中尚餘一枚黑子。
他以那黑子輕輕敲擊棋盤,半晌終於握住它,黑子所化靈霧也被吸入太極圖中。
滴滴:“檢測到正在進入副本世界,可消耗‘讀者的腦洞’殘片x6啟用‘信物’,是否執行?”
混沌中白梵路聽見系統的聲音,“‘信物’有什麼用?”
滴滴:“字面意思。”
信物的一般含義,那或許是可以利用它識別誰是雲湛了?而且那殘片一直都沒用過,如此能派上用場也好,白梵路潛意識裡這樣想,選擇了“是”。
滴滴:“成功啟用,已確認選擇劇情線二‘一生一世一雙人’。”
再次清醒過來,白梵路睜眼視野卻是一片黑暗,他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失明了。
引魂燈已經消失,看來是已帶著雲湛的魂魄進入這一世,只不知棋局中的他會是什麼身份。對了,還有那個“信物”,指的是什麼呢?
白梵路坐起身,發覺現下是在床榻上,並非郊野中。
“公子,你醒了?”少女的聲音伴隨著推門聲一併傳來,“我扶您!”
而後他手就被虛扶了一把,白梵路腳落地,忽有所感,他身上的修為靈力都沒有了,成了一個普通人。
莫非在這棋局裡,他也有一個新身份?
白梵路手扶住床邊,摸索著重又坐下,便聽少女急切道,“公子是不是還在頭暈?孟三少爺也真是的,明知公子不喜那些場合……”
“……我這是怎麼了?”白梵路裝作虛弱地問。
“公子前日去凌波樓赴宴,被孟少爺那……那朋友從二樓推下去……”
說著,少女一驚,“公子您……不記得了?”
白梵路就等她這句話,他搖頭,“不記得了,頭疼。”
少女急得帶了哭腔,“公子您等等,我這就去請大夫!”
大夫來了,診斷是並無大礙,許是摔到頭,因此出現失憶之症,需要時間調理。
之後白梵路便順理成章從少女口中套出話。
原來他在這裡的身份是“陸霖秋”,祖上世代行醫,後受冤獄牽連沒落了,家中只有一婢名喚“流莘”,目前他是靠賣畫為生。
而有一日流莘在市上賣畫被孟國公府三公子孟琦瞧見,執意上門拜會,見到本人非說一見如故,要拉他去結交恆昌府郡的貴胄公子們。
陸霖秋百般推辭,最後敵不過對方權大勢大,不得不前去赴約,沒想到他生得貌美,被孟琦邀來的江天一色頭牌花魁嫉妒,欺他無所依靠,暗中著人將其推下了二樓欄杆。
後面這是流莘猜的,陸霖秋眼盲,流莘一直服侍左右,只除了二樓孟琦不讓她去,嫌棄她身份低微。
所以這是相迭棋局給他的開局?這一世看剛開始就夠命途多舛了。
白梵路才剛瞭解這些背景,外面就傳來腳步聲,直接不打招呼闖進來的,他大概猜到是誰,果不其然聽流莘又氣又惱地喚了一聲,“孟三少爺!”
“是我對不住陸兄,這不特來請罪了麼,順便也帶陸兄去我府上調養些時日,可別落下什麼病根了!”
白梵路聽著這人聲音就心生厭惡,再說以自己現在的身份,美其名曰調養,只怕沒好事。
可他禮貌拒絕,對方根本不聽,直接著人上手拉扯,這樣真撕破臉,恐怕吃虧的還是自己,白梵路只得維持主表面和平,暫且跟著那些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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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莘被迫留下,走時她替他整理衣衫,還給他腰間繫上玉墜。
想來是臥床養病暫時摘下了,只聽流莘說,“公子現在也不記得,但您獨自在外,仔細別把玉丟了。”
白梵路問,“這玉有什麼淵源嗎?”
“這是公子幼年一位高僧所贈,保平安的,戴著就能遇見命裡的福星,所以千萬要保管好。”
“好,我知道了。”聽著似乎是平安符一類的東西,挺常見的說辭。
白梵路上了一輛馬車,孟琦卻沒隨他一起上來,但白梵路落座後,很快察覺到對面先前已經坐了一個人,那打量的目光很明顯。
白梵路現在戴著斗笠,是孟琦命人給他戴上的,許是想少惹麻煩。
對面那人不說話,白梵路只當不知道,始終安靜地坐著。
從城西的“平民巷”到城東的“富人區”,要路過恆昌城中心最為繁華的地帶十里巷。
凌波樓,就坐落於這裡,是遠近聞名的酒樓。
樓中掌勺的紅案皆是前朝御廚的嫡系子孫,共計三十餘位,擅長各地珍饈佳餚八百六十一道,可謂天南海北的風味皆能在凌波樓中一嘗而盡。
而若僅僅是這美食一樣,或許還遠不能使得凌波樓達到今日之盛況。
八月桂花飄香,正是“金桂丹釀”問世的時節。
凌波樓前已經排起了一字長龍,綿延十里巷遙遙望不見盡頭,人人皆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嗅那隨風飄漾而來的綿柔酒香。
馬車內,白梵路還在思慮對策,陡然間聞到這酒香,恍惚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
“喂!讓開讓開!”
突然,一聲清亮的吆喝聲大喇喇穿越十里巷而來。
白梵路聽見這聲音,本來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他依舊看不見,但那聲音——
是雲湛!
“小爺我要買酒!還不速速讓開!”
馬車外,人未至,聲先聞。
須臾之後,排隊買酒的群眾只覺眼前影晃而過,凌波樓門前那只大石獅子上,已翩然立著一人。
一身天青色紋衫,外罩凝白江帛的織錦短袍。劍眉星目,神色舒俊,眉眼間笑意朗朗,左手正將一柄摺扇隨意轉了幾轉。突然那摺扇啪一聲展開,露出白玉扇面上游龍狂草四個大字——天下無雙!
端的是錦衣公子少年客,輕裘王爵笑從容。只可惜……那舉止言行之間無論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無賴痞氣。
“老頭兒,小爺今日心情好,你這兒的桂花酒,小爺全包了!”
掌櫃的聽見動靜,匆匆迎了出來,本想著趕在來人開口前先將這尊大佛請入樓中好生供著,卻不想還是晚了一步。
“這……不瞞小王爺,樓裡的酒已經……已經售賣一空了……您看這……”
“嘖!你當爺我的鼻子是吃素的嗎?”
錦衣公子楊眉,身輕如燕從石獅上落下,大步邁開就要闖進樓裡去探個究竟。掌櫃的叫苦不迭,諾諾跟在後頭。
“小王爺恕罪、恕罪……委實是今年的金釀陳得過久,小王爺若真要喝多了,怕是受不住啊!”
錦衣公子頓足,“你說什麼?”
“小……小王爺……”掌櫃的頭上豆大汗珠滾滾而落。
滿恆昌城的人誰不知道,這位慕小王爺是個嗜酒如命的主,而且平生最恨人懷疑他的酒量。一旦有人懷疑,他必定是要拉著那人拼酒拼到你死我活不可。
而且最最關鍵的問題在於,這位爺若真發起酒瘋來,那可是天地都要為之變色。因此小王爺他娘曾經當眾撂下狠話,誰都不許賣酒給他這瘋兒子,否則就帶兵掀了他場子。
酒樓內,不知何時,滿當當的食客們四散一空。
酒樓外,也已由原本的人頭濟濟,變成了門可羅雀。
於是街巷正中那輛大方駛過的馬車,就此顯山露水,錦衣公子餘光瞥處,正巧就落在馬車外坐著的人身上。
“那不是孟三的馬車嘛!”
馬伕眼皮一跳,想裝作沒聽見,默默地繼續駕馬車。
那人卻不理會他這態度,施展輕功幾個凌空跟上馬車,一隻腳踏向車沿,半個身子順勢探入車內。
“孟三,又做什麼強搶民女的勾當呢……咦?”
突如其來的重量壓下來,白梵路有些反應不及,他本來也注意聽著車外那人一舉一動,卻沒料到,他會用這種方式就鑽進車裡來,還不巧正擠到他身邊。
而方才外間議論白梵路也聽到了,這是鎮北王慕大將軍家的獨子慕雲河,既不學無術又好惹是生非,偏偏武功奇高後臺賊硬,瘋起來人人皆怕,號稱恆昌郡的混世魔王。
不知樣貌,只聽聲音,他會是雲湛嗎?
“你是何人?”慕雲河伸手就要去抓白梵路頭頂的斗笠,白梵路感覺到他動作,不免緊張,不過對方卻沒能有下一步動作。
一杆劍柄斜刺裡擋住他,馬車上的人神色冷冷,一股內力貫入劍柄之內,不著痕跡將慕雲河推離白梵路身邊。
慕雲河嘿嘿一笑,收手摩挲起下巴,略帶思索狀凝視他半晌。忽而又怪笑兩聲看向馬車裡另一人。
“我說老五,你去了炎州這兩年,終於開竅了,居然曉得借他人之手金屋藏嬌?還蓋著臉穿著男裝,這等掩人耳目的小伎倆,我可一眼就看穿了!”
話音未落,慕雲河手下忽如閃電,又伸手去夠白梵路斗笠,那速度之快,隱隱帶起一陣罡風,斗笠前的白紗也隨之動了一動。
不過也僅是動了一動而已。
同時間,慕雲河與那人過了兩招,誰也沒佔到便宜,“嘖嘖老五,你也太過小氣,看一眼都捨不得!”
馬車裡掩在暗影中的人懶得理他,只是瞥向白梵路,堅硬的唇線微微抿起。
倒是白梵路聽見慕雲河說話,不禁低笑一聲,這人當真是雲湛嗎?怎麼如此大大咧咧的?一點兒都不像他,不過……也似乎有那麼點像他?真是矛盾的感覺。
而慕雲河聽見這聲笑,突然就住了嘴,一雙眼瞪得銅鈴般,直要把白梵路身上盯出兩個窟窿來。
半晌,他才狐疑地看向馬車中人,“竟真是男人……老五,你何時好了斷袖之癖?”
作者有話要說: 白小路:等等,在正式開拍前,我必須確認一件事。
作者/導演:說。
白小路:這副本是誰寫的劇本?
作者:系統。
系統:???(無辜.jpg)
雲狗湛:我知道。
作者:你知道什麼?
雲狗湛:那麼明顯的“讀者的腦洞”,這劇本肯定是讀者yy的產物(我最機智.jpg)
白小路:。。。。。。(真·不詳預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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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1-03-01 21:00:00~2021-03-07 21:00:00期間為我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啊嗚嗚嗚++ 20瓶;木然 7瓶;滾滾紅塵中拈花微笑、聆聽聲夏 2瓶;明月半倚深秋、gx、酒奇葩、芳不是芳、喜歡你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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